五官明媚,膚如凝玉,晶瑩冷冽,臉色稍顯蒼白,鼻梁很挺,一張小嘴緊抿,看上去有些桀驁難馴,渾身上下都透著傲骨,就像是一團火,很灼人。
她,就是刺殺公主的人?
“夫人,奴婢進來了。”外邊聽不到回應的皎月,心中起了警鈴,擔心地道。
“……我在換衣裳,你進來作甚。”風挽裳趕緊出聲阻止,要不然皎月下一刻鐵定衝進來瞧個究竟了。
女子有些詫異她的冷靜,扯來一件衣裳扔給她,“替我換上。”
“姑娘自己換不是更快,你放心,我不跑,因為我也要換。”風挽裳淡淡地說,似乎要當她不存在。
女子愣了愣,正要收起匕首,倏然,外麵湧進來一大批緝異衛,她一驚,匕首又緊緊抵回她的脖子上。
風挽裳也知道麻煩大了,外邊來那麼多緝異衛肯定是要搜查的。
她低頭想方法,然而,卻看到了地上的血漬。
她心驚,往女子腰間看去……
難怪她要自己幫忙換衣裳了,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挾持她,又哪來的第三隻手換衣裳。
隻是,有血跡,這麻煩更大了,她是受著傷從後堂進來的,緝異衛會依著血跡尋來。
想到自己此時的身子,看來,隻能再丟臉一次了。
她若不幫這姑娘脫身,這姑娘也會挾持著她,更何況,她一點兒也不希望她落入緝異衛手裡。
也許,是因為那雙火焰般的雙眸,勇敢無畏,想做就做,敢闖敢衝,曾幾何時,她就曾羨慕過那樣的女子,活得自在。
“你換上衣裳,裝作是替我換衣服的丫鬟。”她悄聲吩咐。
女子又是一怔,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你還有彆的選擇嗎?”風挽裳淡淡地問。
女子想了想,確實沒有,她收了匕首,挑了套比較像丫鬟的衣裳,忍著腰上的傷迅速換上,風挽裳也幫她搭把手。
“我家夫人正在裡頭換衣裳,請你們止步!”皎月在外頭冷硬的攔人。
“緝異衛搜查異族餘孽,再不讓開,就當你們是同黨!”
“壞了我家夫人的名譽,你們有十個腦袋也賠不起!”皎月冷冽地反駁,毫不退讓。
“皎月,讓他們進來吧。”屏風後響起溫婉柔美的嗓音。
如此婉約空靈的嗓音,讓人一聽就忍不住想看一看其真麵目。
聞言,皎月便不再爭執,走進去貼身保護,然而,裡麵多出的人讓她微微一怔。
風挽裳朝她遞了個眼色,要她配合。
好在皎月也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她馬上就冷靜地接受了突發情況,上前忠心護主。
緝異衛掃了她們一眼,上前把每個角落都翻遍,一無所獲後,為首的那個掃了眼全場,落在一堆衣裳後通往後堂的門,回身,精銳的目光落在正低頭儘心替主子穿衣的丫鬟身上。
“夫人,穿好了。”女子收手,雙手疊放在腰間,剛好按住傷口。
風挽裳低頭瞧了眼,實則是看她的傷口是否有露出破綻,而後點頭,轉身離開。
“地上有血跡!”
突然一聲驚喊,三個女子瞬間被緝異衛團團圍住……
風挽裳鎮定地回身,看向為首的那個緝異衛,淡淡地問,“大人是何意思?”
“何意思?這上麵的血跡你們作何解釋!”那人指著地上的血跡,口氣篤定地質問。
風挽裳看向地上的血跡,很是難為情地低下頭,悄悄拉扯女子的衣裳。
女子瞧了她一眼,立即按照她方才交代的說,“你一個大男人難道不知道女人家每個月都有不方便的幾日?”
“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知道……不,不是,本大人問你話的時候就好好答,彆扯些有的沒的!”那大老爺們臉色也覺得不自在了。
“回去問你娘去!”女子沒好氣地道,攙著‘主子’就走。
“站住!把話說清楚了,否則都抓回去嚴刑逼供!”
“你大庭廣眾之下問一個女人家月事,你害不害臊!”女子沒耐心地吼回去。
“月……”那人總算明白過來,臉上又是一陣暗紅,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本大人看你就挺像刺客的!去,找個老婆子或者與一個丫鬟來給她們驗身!”
“春香,不是讓你凡事彆強出頭嗎,怎麼還是管不好嘴皮子。”淡淡的嗓音,細細柔柔的嗬斥,這樣的嗓子,真的叫人想發脾氣也不忍心發。
“奴婢知錯了。”‘春香’趁機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嫌疑。
風挽裳抬頭直接看向那個人,心平氣和,“這位大人若真要驗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請清場。”
“大人!”
忽然,門口響起齊刷刷的喊聲。
風挽裳回頭一看,就見蕭璟棠威風凜凜地踏入錦繡莊,一身的便服還未來得及換下。
一進來,他的目光直接對上她的,深邃的黑眸裡有著不容忽視的繾綣,仿佛就這樣看著就能改變些什麼似的。
她淡淡地彆開視線,與皎月她們讓到一邊。
“怎麼回事?”蕭璟棠負手走近,厲聲詢問。
“回大人,吾等追刺客到此,發現地上有血跡,這位夫人說是……月事。”
蕭璟棠的目光溫柔地看向她。
她換上了新衣裳,一襲素淡的雲紋錦裙,讓她看起來高貴之餘又少不了清雅恬淡。
那她方才從馬車裡下來隻著單衣,是否也是因為月事,而非……他想的那樣?
風挽裳實在是覺得尷尬至極,有哪個女人喜歡自己的月事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公布,也沒哪個女人喜歡自己的月事被人關心吧,尤其是……男人。
蕭璟棠的目光轉而落在她身邊的婢女身上,銳利如鷹。
他記得沒錯的話,方才跟在她身邊進來的隻有那個叫皎月的婢女,那麼,這個是……
更何況,依他對她的了解,她不可能會出這種錯。她臉皮子薄得很,對月事這種事隻會更加謹慎小心。
但,倘若揭穿了她,那她包庇的罪自是逃不了,而他,不想她被牽連。
“既是如此,為難一個女人算什麼事,放人。”
風挽裳感激地對他微微頷首,帶著兩個‘婢女’離開。
“慢著!”
二樓樓梯口忽然傳來聲音。
她停下腳步與眾人一道望去,就見大長公主在婢女的攙扶下從樓上下來,全身上下都是高貴華麗的衣裙,怎還有半分方才在外頭施藥的樸素模樣?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大長公主,外麵那個被人人稱頌的,是假的!
當那個假公主在外麵替她施藥的時候,真正的公主在錦繡莊二樓裡歇息快活。
感覺到身邊的女子激動的情緒,她悄悄伸手去輕輕拍了拍她緊攥的拳頭,以免她衝動地衝上去殺公主。
然後,她的目光有些失望地看向蕭璟棠,真的,為了立功,什麼都可以不要了嗎?
包括良心,包括利用百姓的信任。
蕭璟棠在她的目光投過來的刹那就彆開了臉,他害怕見到她失望的眼神,真的害怕。
“參見公主,公主千歲!”
眾人行禮,風挽裳也帶著婢女躬身行禮,邊提心吊膽地留意身邊的女子,就怕她克製不住,到時候,恐怕就給了蕭璟棠盤查幽府的機會了。
大長公主貴氣逼人地走過來,高高在上地瞧了眼風挽裳,站到蕭璟棠身邊,“駙馬,既然有懷疑就該當場驗明正身,怎能如此草率放人。”
在外頭,她都是喊的駙馬居多,以突出自己的高貴。
“這是緝異衛的事,還請公主不要插手!”蕭璟棠拿出強硬的態度,他就是不能容忍他的挽挽因他受半點委屈,然而,卻又總是因為他,她才遭了那麼多罪,受了那麼多氣。
他越是維護,君灩就更是氣憤,“本宮說她們之間可疑就有可疑,駙馬是有意包庇的話,本宮也無話可說!”
風挽裳暗歎,這大長公主是不會放棄這個可以羞辱她的機會了。
她淡淡地看向蕭璟棠,微微俯首,“請大人安排人吧,妾身願意配合。”
“挽……來人,去找一個老婆子來。”他冷瞪了眼君灩,冷聲下令。
“何需找老婆子,就當著大家的麵取出月事布不就好了。”
聞言,風挽裳臉色刷白。
身邊的女子更是忍不下去了,袖中滑出暗器,卻又被一隻柔柔的小手覆住。
她平靜地看向大長公主,“公主同為女人,應是知曉女人家的事有多隱晦,如果非要如此不可,妾身遵命便是。”
君灩塗著胭脂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個小賤人居然在明著罵她有失身份!
“來人,抓住她的兩個婢女,將她帶到後頭去!”她怒然下令。
聞言,風挽裳臉上駭然失色,她做的一切除了全身而退,還有保這個女子離開,而今……
“啊!”
突然,大長公主驚叫,躲到她的駙馬身後。
事情突變,是女子忽然以一枚短小的利刃抵在她的脖子上,從後挾持了她。
她沒有叫,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瞠目而已。
她知道,女子是不想牽連她,所以讓人知道她方才隻是一直受挾持。
“後退!都給我後退!”女子挾持她往外走去。
緝異衛步步緊逼,隻是,門裡門外全都是緝異衛,又如何逃得掉?
皎月緊張地跟在後頭走,清冷的眼眸謹慎地防著四周的緝異衛。
很快,女子挾持她退出了錦繡莊。
然而,一轉身,所有人都被眼前的陣仗給震住了。
黑壓壓的人群,除了緝異衛外,還有廠衛,將外頭的錦繡莊包圍了個嚴嚴實實,隻怕是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讓人聞風喪膽的九千歲就那般優雅地坐在人肉凳上,旁邊有人端著瓜果茶水,他慢條斯理地撥弄茶蓋,輕吹熱茶,完全不受眼前的事情乾擾,那種慢,都能慢出一種優雅的韻味來,同時,又有著令周遭噤若寒蟬的威力。
他不是急著去找那名跑掉了的女子嗎?
女子……
風挽裳感覺到抵在脖子上的小刀有一瞬間的僵硬,忽然,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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