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謝謝,可真獨特。
女子瞧見她這樣子,臉上更為尷尬,“彆想太多,隻是不想欠你!”
說完,索性轉身走人。
“你傷可好了?”輕柔婉約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女子再次停住腳步,有些不敢置信她突如其來的關心。
這女人,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生氣?
“……好多了。”沒好氣地回答。
“嗯。”風挽裳點點頭,彎腰收拾落在地上的茶具。
女子拉開門,想了想,又忍不住回頭對她說,“你若是想離開他,我可以幫你。”
風挽裳的手指忽然被碎片刮過,卻是一點兒也不覺得疼。
女子能有如此底氣,是因為他給的吧?
她苦澀地扯了扯唇角,壓住滲血的手指,“不勞費心,我是他的妻子。”
“嗬……你會後悔的。”女子冷笑,那種笑是深惡痛絕的笑,卻又不是針對她。
“其實,他不是那樣的人。”她忍不住為他辯解。
女子沉默良久,才道,“……你要留是你的事,但是,倘若你做了什麼不利於他的事,我不會放過你!”
說完,砰地一聲,門扉關上。
風挽裳看著一小滴殷紅的血從指腹上滴落。
明明憎恨,卻又深愛,不刻骨銘心,怎會如此?
沈離醉瞧見女子出來,頓時鬆了口氣,門開的時候往裡撇了眼,看到風挽裳蹲在地上收拾,忙讓皎月進去幫忙,自己則追上女子的腳步。
“子冉,我聽到了。”下了樓,他看著臉色緊繃的女子,欣然勾唇。
“聽到又如何,我不過是為大局著想,可不是擔心他!”
“我又沒說什麼。”沈離醉虛握拳,輕笑。
“快些走,這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她厭惡地加快腳步。
沈離醉停下腳步輕歎,搖了搖頭,抬步追上去。
屋裡,風挽裳硬是被皎月扶到凳子上坐下,然後她收拾。
“沈爺交代,不希望爺知曉他們來過。”皎月依舊刻板地傳達。
風挽裳怔了下,點頭,“我明白。”
想必幽府裡的人都明白了,那女子在這幽府裡果然有著非一般的分量。
看向靜靜躺在笸籮裡的荷包,便沒了想要極力去修補好的心思。
隻是,她答應了他,儘力而為。
皎月迅速收拾好後,又取來金瘡藥,為她包紮指上被劃傷的口子。
皎月真的話不多,一向聽命行事,做事也很利索,好像隻是很儘力在完成,沒有心。
她想,這個荷包,她也該像皎月一樣,沒有心的儘力完成。
“皎月,外邊天色挺好,我們出去走走吧。”真的,有點悶。
皎月立即取來鬥篷給她披上,風挽裳掃了眼窗台上已經做好的香囊,精致的香囊,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她親手縫製的,放在那裡,香味撲鼻。
忍不住與被他貼身收放的荷包相比較。
她甩了甩腦袋裡的思緒,邁步走出房門,下樓,在諾大的幽府花園裡信步而行。
昨夜隻下到半夜的小雪,此刻已全部融化,扶疏花木還原它們本來的真麵目。
因是冬日,花園裡的樹木已全是枯枝敗葉,枝椏在冷風中互相觸碰;倒是奇草仙藤,似是越冷越蒼翠,花壇裡的花有的已含苞待放,似是等待春季的到來,好爭先綻放一番。
四處忙碌修剪打理的仆人們見到她都恭恭敬敬行禮,她一一頷首而過。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來到西牆這邊。
她站在柵欄外,看向被圈在柵欄裡的梅花鹿,眸色黯然。
它本該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生活的,卻因為她,而被豢養在此。
“皎月,你去取些它能吃的東西來。”她想親手喂食它。
皎月點頭,轉身而去。
她又看向柵欄裡的梅花鹿,它正當著頭吃腳下早已乾枯透了的草。
她跟蕭府那隻梅花鹿也算是‘相依為命’八年,所以她知道梅花鹿的毛色會隨季節的改變而改變,夏季體毛為棕黃色或栗紅色,無絨毛,在背脊兩旁和體側下緣鑲嵌著有許多排列有序的白色斑點,狀似梅花,故,梅花鹿因而得名。
一到冬天,它的毛色呈煙褐色,所以,冬天,梅花鹿的梅花斑不明顯。
這隻梅花鹿已然被養得溫馴,它剛好靠近柵欄這邊,風挽裳忍不住走進些,但不敢亂摸。她在蕭府就發生過險些被它給撞了的事,也是因為覺得它足夠溫馴,便伸手去摸的它。
看著,看著,不免心下惆悵。
“都是因為我,你才被困在這裡……”她緩緩抬手撫上心口,“改日我問問到底還要喝多久,爭取早日放你回到原來的地方去可好?”
若隻是因為被一針穿心的話,總會有個愈合期吧,希望不會太長。
“夫人,東西送來了。”皎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風挽裳回頭,就看到她身後跟著兩個婢女,婢女手上分彆端著一小捆秸稈,以及一些小果子。
兩個婢女把東西放下後就退下了,她拿起一把秸稈喂梅花鹿。
“夫人,還有一封您的信。”皎月從袖中取出一封信。
風挽裳喂食的動作頓了下,半響,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喂食,“你替我看吧。”
除了蕭家,她不認為還有誰會給她來信,反正皎月看了也好,省得又被懷疑居心不良。
“這封信來自四方縣淩雲鎮。”
她手上的秸稈抖落在地,赫然回頭,那日的心灰意冷仍清晰地刺痛著。
那邊來的信,除了他們,不會有彆人。
慢慢地,她慢慢地伸出手將信接過來,臉色凝重地展信。
上麵滿滿的兩張紙,裡麵縮寫的內容卻叫她眉頭緊皺。
她的爹,不,應該不算是爹,因為娘是小妾,又長期被大娘打壓,她又是女兒身,人們口中的賠錢貨,那個爹實際上從未給過她一絲溫情。
他向來自傲,從不會輕易向彆人低頭,更彆提道歉了。
而今,信裡卻說那日之所以那樣對她是因為傷心過度乃至失言了,他們要認回她,但是,要求不要來往。
字裡行間都是懺悔,不來往是恐她牽扯到家裡,但心裡還是認她的。
不是說斷絕關係了嗎?怎又給她來信,為那日的失控道歉?
是怕她利用自己而今這個身份報複嗎?
所以才寫了這麼一封懺悔信?
她但願不是,也更不會再去打擾他們。
輕輕將信折起,遞給皎月,“替我燒了吧。”
既然生怕被牽扯,還是彆留下任何證據的好。
痛徹心扉後,再看到這麼一封信,她已然麻木。
皎月接過,取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依言,將信燒掉。
喂完梅花鹿,風挽裳見這心也散得差不多了,便帶皎月回采悠閣。
兩人走過抄手遊廊時,與一位婦人擦肩而過,一抹異彩晃過眼簾,她倏地停下腳步……
“等一下!”
那位婦人立即停了下來,恭敬地回身行禮,“奴婢給夫人請安。”
風挽裳回到她麵前,目光掃向她手裡拿著的那團繡線,平靜的清眸裡蕩起流光溢彩。
“大娘,可否將您手裡的繡線賣給我?”那正是她最缺的那一種,街上沒得賣。
婦人明顯受寵若驚,呆愣了下才回過神,“夫人言重了,夫人若需要的話,奴婢自當奉上。”
“大娘,我並非以身份壓人,這繡線就當我同您買了,您可願?”
“既然夫人執意如此,奴婢遵命。”婦人很恭謹地將手裡的繡線送上。這夫人如此有禮,她還真受不起。
風挽裳輕歎,幽府裡的人還是對她避如蛇蠍。
她拿起繡線端詳,原來竟是這樣的五彩繡線,迎著日頭看,隱隱可見上麵還泛著異樣的光輝,怪不得她怎麼也琢磨不出繡法,原來是一條線幾個顏色。
她又瞧了眼婦人,靈機一動,“大娘,我出門沒帶錢,您隨我回采悠閣取,可好?”
婦人點頭,“奴婢謹遵夫人吩咐。”
風挽裳欣喜,帶著人便回了采悠閣。
婦人看著她手裡拿來請教的荷包,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異樣,便遵命地教了她。
風挽裳平時也愛鑽研各種繡法,很快就學會了,讓皎月代她付了婦人雙倍的錢,自己則迫不及待地要嘗試。
婦人道完謝後,默默退下。
風挽裳忽然想起那個子冉說的話,落針的動作停在半空中,扭頭,脫口而出,“大娘,您是否知曉這荷包有何意義?”
雖然明知這意義極有可能和那個子冉有關,但她還是忍不住一問。
臨門一腳的大娘倏地停下腳步,臉色猶豫了下,回身,畢恭畢敬地躬身,“回夫人,奴婢不知。”
“嗯。”她心裡有些失望,微笑地點點頭。
她以為既然這婦人有這種繡線,理應知曉這荷包的來曆才對。
婦人匆匆下樓,穿過廊下,走出采悠閣,直奔總管處。
“霍總管,這是夫人付的繡線錢。”她將錢全都交上。
坐在案桌前的霍靖看了眼放到桌上的銀兩,“夫人賞給你的,拿著吧。”
“爺吩咐的事自然是奴婢的分內事,這錢奴婢不能要。”她才不敢要那個女人的錢,雖說看著溫溫淡淡、人畜無害的,可人心隔肚皮啊。
“你若不要,爺那裡才不好交代。”霍靖嚴厲地丟出這麼一句。
婦人聽了,也不敢再推辭,將錢收回來,忍不住嘟囔幾句,“爺也真是,為何要為她如此費心,還讓她繡那個荷包,若非她當初撿了那個荷包惹出那麼大的事來,如意也不至於……”
“住口!”霍靖厲聲喝止,拍案而起,“你也想變成啞巴嗎?”
婦人嚇得噤聲,忙低頭道,“奴婢知錯,奴婢這就下去忙活了。”
霍靖煩躁地揮揮手,待門關上後,他負手而立,長長歎息一聲。
爺的心思,越來越詭異了。
而今,他隻但願如意的死是對的……
鳳鸞宮裡,顧玦一襲出塵的玉色錦袍,端坐在太後下方,隨著他舉杯喝茶而墜下的廣袖衣邊均繡著朵朵白蓮,給他的妖冶增添了一絲清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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