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昔日舊愛,一個是今日新歡,都是一怒衝冠為紅顏。”
對於這些不堪入耳的話,風挽裳暗自一笑置之,走到蕭老夫人跟前,微微施禮,“給老夫人賀壽,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好,挽挽,來……坐奶奶這兒來。”蕭老夫人親切地朝她招手,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蕭老夫人過去有多疼愛她。
立即有丫鬟在蕭老夫人身邊添了把凳子,如此親近的做法在眾人眼中又是另一番見解了。
蕭老夫人是今日的壽星,她若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拂了她的意,便是她的不是了。
“謝老夫人。”她微微頷首,帶著皎月走過去入座。
大長公主想必是累著了,或者是不屑這樣的場麵,並不在場。
但,她沒想到的是,蕭璟棠的位子就在她旁邊。
他敬完酒回來,坐下後,執起筷子竟旁若無人地為她夾菜。
本來兩人坐在一塊就已夠引人注目的了,此舉更是叫人瞪大眼睛等著看好戲。
看著碗裡的竹筍,她皺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夫人,爺交代過,竹筍不利於傷勢複原,這竹筍您得忌口。”皎月上前一步,刻板嚴肅地說。
風挽裳不由得暗讚她聰明,尷尬地對蕭璟棠以示抱歉,淡淡地將那竹筍夾到一邊。
蕭璟棠也明白她是在顧忌彼此的身份,隻好忍下想要照顧她的衝動,默默地低頭陪著。
宴席本來就很冗長無趣。
桌上的菜卻還在一道接一道的撤下,一道接一道的換上。
風挽裳食不知味地吃了些,也不知過了多久,蕭老夫人忽然支開蕭璟棠去招呼客人,而後,轉頭對她說,“挽挽,奶奶有件東西要給你,你去替奶奶取來,就在晴暖閣裡。”
對著突如其來的任務,她微微怔住。
晴暖閣,冬暖夏涼,是蕭老夫人常常待的地方。
“這……老夫人,我想,這不妥。”她極力婉拒。
不是有句話叫‘宴無好宴’,此番前來她帶了防備之心,尤其上次來,知曉這蕭老夫人打的什麼主意後。
“有何不妥的。”蕭老夫人親切地將她的手拉過去,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拍撫,“你在府裡待了八年,而今嫁人了,按理,該從蕭府出嫁的,奶奶這禮物也算是彌補,思來想去,還是由你親自去取更好。”
“可是……”
“對了,你的丫鬟皎月,奶奶有些話想交代她,蕭府是自個的家,你也無需人帶了,快去吧。”蕭老夫人不容拒絕地說。
見無法推拒,風挽裳隻好點頭,起身,與皎月擦肩而過的時候,悄聲對皎月道,“想法子抽身,以駙馬的名義去通知大長公主到晴暖閣。”
她說得極快,皎月卻聽懂了,凝重點頭。
風挽裳接過丫鬟送上來的燈籠,獨自前往晴暖閣。
蕭老夫人說得沒錯,她的確很熟悉蕭府,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畢竟她在這裡生活了八年。
一路上她都在放慢腳步給皎月時辰去通知人,等到時辰差不多了才走近晴暖閣,吹熄燈籠,隱在暗處。
不久,大長公主君灩帶著她的婢女由遠而近。
在院外,公主接過燈籠,揮退婢女,獨自走進晴暖閣。
她不知道皎月是如何通知這大長公主過來的,但看大長公主揮退婢女的行為,應該是皎月也猜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風挽裳就站在暗處,親眼看著大長公主推門進去,接著,門扉關上,裡邊傳來燈籠落地的聲音,熄滅。
不一會兒,昏暗的屋子裡走出兩個婢女,鬼鬼祟祟地離去。
果然沒錯,這就是一個陷阱。
她心寒,繼續耐著性子等。
不久,一個熟悉的身影健步而來,即使行走在黑夜裡,他也無需打燈籠,聽聞,習武的人視力向來好。
不止視力,就連耳力都猶如千裡耳。
她小心翼翼地把身子更往後麵縮,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哪怕隻是細小的也不行,就恐他發現。
蕭璟棠心中有事,隻顧匆匆往裡走,哪裡顧得上有無人藏在暗處。
他來到門外,手碰上門時,忽然猶豫了,緩緩收回,握拳,在進與不進間徘徊。
奶奶忽然要他到晴暖閣來取東西,院裡除了幾盞石燈外,屋裡一片漆黑,一個丫鬟也沒有。
最重要的是,他過來的時候有留意到挽挽已不在位子上。
所以,他在猶豫,若推門進去,便再也無法回頭了,以她無比貞烈的性子,隻怕會想不開。
但是,若不進去,這一轉身極有可能真的就是一輩子了。
尤其,她對九千歲已然動情,哪怕那人是太監。
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最後,終究,敵不過心裡的渴望,他推門進去,以極快的速度掩上了房門,絲毫沒注意到門關上的刹那,一抹身影從暗中走出,滿臉失望。
他如此猶豫,麵露掙紮,無非是知曉裡麵的人是誰,可最後,他卻還是進去了。
倘若不是她留了防備之心,豈不是要毀在這裡!
蕭璟棠,你真的枉為君子!
再一次刷新了對蕭璟棠的認識,她漠然轉身離去。
黑暗的屋裡,蕭璟棠走到床邊,地上已散落一地的衣裳,而他很清楚,床上的女子是誰,正是他夢寐以求的那一個。
“挽挽……我的挽挽……”
風挽裳又拖延了一會兒才回到前院的宴席上。
蕭老夫人瞧見她出現,就像見了鬼似的,正跟彆人舉杯的茶,從手中滑落。
她將熄滅了燈籠交還給一邊的丫鬟,走上前,目光先與皎月交彙,而後羞窘一笑,不好意思地對蕭老夫人道,“老夫人,實在不好意思,想來是太久沒走了,竟迷了路,再加上燈籠半路就滅了,以至於沒能取來您要的東西。我看,您還是讓彆的人去取吧。”
蕭老夫人看到她應對得如此自如,知曉她想必是察覺到了,所以半路折回。
這丫頭今日是帶著防備之心來的!
那璟兒不應這時候還未回來,莫非……
蕭老夫人臉色微變,對她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招來孫一凡,悄聲吩咐他立即前往晴暖閣。
風挽裳瞧了眼四周,見也待得差不多了,便作勢要告辭,然而,正當她要開口離去時,有一道聲音先一步響起……
“想必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千歲夫人吧?”
這聲音……
她驚然抬頭看去,就見一名俊逸非凡的男子站在蕭老夫人身邊,手裡還拿著酒杯,顯然他就是方才被她的出現打斷的敬酒的客人。
男子穿著一襲穩重的玄青色錦袍,有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帶著一點點狹長,眼珠黑如曜石,透著天生的慵懶和邪魅,眼角眉梢都是脈脈風情。
此人,竟是那****在畫舫聽到的那個,同嫣紅姑娘一起陷害顧玦的男人!
距離事發的時間也不短了,連她都詫異自己竟還記得此人的聲音,而且一聽到就認得出來。
“在下殷慕懷,見過千歲夫人。”
殷慕懷?
他就是有著天下第一皇商稱號的殷慕懷,‘在水一方’的老板?
既然是畫舫老板,又怎會同自己名下舞姬陷害九千歲?
莫非,他早已與緝異司勾結,要對付九千歲?
不過,天下第一皇商,無論是在南淩、北嶽,還是西涼,都麵子極大,蕭老夫人忘記請誰,都不可能忘記請他。
“千歲夫人一直盯著在下看,在下會不好意思的。”說完,還不忘‘不好意思’一下。
風挽裳皺了皺眉,托蕭璟棠的福,她常常能在坊間聽過有關這殷慕懷的傳聞。
早聽聞這殷慕懷舌燦蓮花,風流倜儻,財大又英俊,是天都女子愛慕的三大對象之一。
至於哪三大,那便是……
年輕丞相薄晏舟。
閻羅將軍莫孤煙。
還有眼前這個第一皇商殷慕懷。
聽說,若非九千歲是個太監,也能與這三人並列,成為天都四大公子。
她淡淡地朝殷慕懷微微頷首示意,不想與此人有過多的交談,便轉身對蕭老夫人道,“老夫人,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了。”
蕭老夫人哪裡還顧得上她,隻著急晴暖閣裡到底發生了何事,但在眾多賓客麵前也不好失了身份,冷冷道,“既然千歲夫人如此繁忙,老身就不強留了。來啊,送千歲夫人。”
這可謂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風挽裳不以為然,沉穩大方地微微施了一禮,轉身帶著皎月離去。
然而,就在這時
“九千歲到!”
方走到一小半的她,聞聲而停,抬眸望去。
隻見頎長俊挺的身姿翩然入府,鳳眸薄唇,懷抱小白狐,玉冠束發,身著一襲剪裁精致的月牙白錦袍,上邊繡著簡單的折枝花樣,卻是彆樣素雅。
這一刻的他,渾身上下,無不透著一發不可收拾的風華。
“參見千歲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離座,躬身行禮,整齊的聲音響徹夜空。
頃刻間,整個世間仿佛隻有她盈盈而立,等著他朝她走來。
而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也的確緩步來到她麵前,站定,鳳眸含笑,“心有靈犀?”
被他如此調笑,她的臉想不紅都難,微低著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妾身以為爺不來。”
“你在這,爺豈能不來?”
如此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顆小小的石子投入她的心湖,掀起巨大狂瀾。
顧玦將小雪球塞到她懷裡,長臂摟上她的肩膀,鳳眸掃向蕭老夫人,聲音略大,“你這麼蠢,若是不小心著了彆人的道,丟的可是爺的麵子。”
她的臉漲得更紅了,相處越久,她也越發知曉他的嘴巴有多壞,但還是很輕易就被他逗得臉紅。
蕭老夫人聽出他話裡的影射,老臉怒紅,又不能發作,隻能賠著笑臉道,“老身過壽,能得千歲爺親自到場,是老身之榮幸。孫總管,安排千歲爺入座。”
在九千歲踏入的前一刻,孫一凡已趕回來告知她一切,她真的沒想到風挽裳這丫頭居然能使出這麼大本事,找人通知了大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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