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7 幻想

2015-10-14 作者: Jane Eyre
647 幻想

當迷霧逐漸散儘,世界開始變得清晰了起來,眼前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從朦朧的碎影子之中逐漸拚湊而成的一些突兀的東西。你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因為它依舊朦朧,至少在李天的眼睛中,就是這樣。

很少有人能夠說清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麼。那可以是一隻,在楓樹下,啃食著青草的牛;也可以是一隻在山坡上,高昂著頭凝視著遠方的駿馬;甚至可以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東西;那可以是白白的一片蒙穀包,也可以是一條漫延向天際的平直的炊煙。

李天現在的感覺有些怪異,這不單單是視覺上的,更多的,卻源自於心靈。他覺得當迷霧散儘一切都應該變得清晰,事實上,世界也開始變得清晰,但卻依舊是朦朧的,是看不清楚了。

李天不知道這樣的朦朧究竟源於自己的眼睛,還是源於哪些物體本身,或者在某些時候,認清這個世界本就是一件艱難的事情,李天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或者我應該深呼吸,閉一下眼睛,然後再睜開再看看這個世界,看看那些可能發生的變化,我是一成不變的東西。”李天低聲的念叨著,他的聲音很輕,就好像凝聚在耳邊的淺唱低吟。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看到的是一條河波光粼粼,河的中央,蕩漾著一隻木製的小舟。在距離這艘小舟不遠的位置,湖麵的中央,應該倒映著一輪明亮的彎月,雖然殘缺,但同樣美麗。

這隻是李天心中所想的畫麵,或者說,是他用自己可憐的想象力在腦海之中勾勒出來的一幅畫麵。儘管這樣的畫麵足夠的美好,足夠的誘人,但實際上,就不可能發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誰又能得到十全十美呢?李天所追求的也許並不是那個天方夜譚一般的十全十美,他所追求的所渴望的,不過是一幅安寧的畫圈而已。

那可以不是他所想像的畫卷,也可以與湖麵裡小舟毫不相乾,那畫麵的意境一定不能相差太多,就好像一個人的驅殼可以千變萬化,但他的靈魂,卻始終如一,一點是不可辯駁的。

如果有人能夠待在李天的身邊仔細地窺視,就可以清楚地看出,他胳膊上的肌肉,已經有些鬆垮的痕跡了。這是現實中的身體,而不是想像中的身體;,這是由物質構成的東西,他不是有那些虛幻的,怪誕的,不屬於真實世界的東西構造而成的。

這是很怪異的事情,因為李天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消耗,即便他在剛才殺掉了幾次喪屍,但也僅僅是體製沒有變異的喪屍—他也發現了那種變異的東西,那毫無疑問是一種強大的生物。對,他就是一種生物,李天曾經清楚地聽到變異喪屍的呼吸聲,他清楚地看到這些喪屍的胸口在一起一伏。

這是很難用語言解釋的一件事情,一個曾經的生物變成了可憐的,變異的怪物,他應該是死了的,應該已經失去了生命。但是經過進化他卻又一次擁有了生命,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意識,甚至擁有了自己獨立的想法。雖然現在看來,這些變異的喪屍心中的想法,可能也就相當於三四歲的孩子,但這隻是一個開始,他們會繼續進化甚至是永無止境的進化。

要知道,從一個單細胞的生物進化到一個人類,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很漫長很漫長,漫長到,可以經曆無數個,無數個輪回。但是現在,這些喪屍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化著。

他們無意識地吞噬著同類的肉體,咀嚼著其中的養分,其實在那些可以被他們利用的東西。然後,那空洞的眼眶中,會燃起冰冷的火焰。那是一種幽藍的火焰,它在眼眶中靜靜的並且冷冷地燃燒著,就好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寒冰。

誰也不知道這東西何時會熄滅,就好像不知道,這些喪屍,何時會走向滅亡一樣。也許在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那樣的火焰,終將會熄滅終將會遠離他們的身體,變成一縷細碎的火苗,被拋向可能所有的地方。但毫無疑問讓他們活著的時候,這樣的火焰會一直燃燒著。

李天的耳朵依舊緊貼著地麵,那些泥濘的汙漬宛若生物似的,攀上了他的身體。他們不斷的進擊,不斷的向上湧動,不斷瘋狂的吞噬著李天的肉體。它們看起來是那樣的恐怖,就好像一群以人肉為食的微生物一樣。

李天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適,他僅僅是有些脫力。當然,就算這一點,他也無法感覺出來。現在都好正沉浸在一種莫名的狀態之中,耳邊縈繞著,那些嘈雜的腳步聲。聽起來這些腳步聲似乎近在眼前,但實際上,它們應該是遠在天邊的。就好像一號口中所說的一樣:這是來自於遠方的信息,通過不斷的折射反射,沉入到了李天的耳朵裡。

因為他的耳朵很特彆,所以能夠聽到這些東西;因為他是一個特彆的人,所以他能夠聽到,而辛銘卻不能。這不得不說是一件詭異的事情,甚至聽起來就好像天方夜譚。所以辛銘並不能接受這樣的解釋,即便她聽不懂這樣的解釋,但她卻覺得一號一定是在敷衍著她,就好像曾經,父親用過同樣聽不明白的話語,來敷衍她一樣。

“先生,我覺得你應該說明白一些。”辛銘說道,她的聲音清澈乾淨,有些像森林裡的黃鶯。如果換一個人聽到這樣的聲音,少不了會神魂顛倒,但聽到這個聲音的卻是一號,他是一隻機器人,那些美妙的聲音和嘈雜的聲音在淘寶中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他會將所有的聲音過濾成一條又一條的短,有長有短,有粗有細,但他絕對不會在意一個聲音是否動聽,就好像他絕對不會再以自己的聲音是否動聽一樣。

“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隻是以你的知識能力很難理解而已。”一號冷冷地說,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帶著一種機械的僵硬感,就好像被強行拚湊出來的一字一句似的。你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這樣的聲音:小提琴的尖叫,大提琴的沉悶,似乎還要夾雜著一些風笛嗯斯力竭的嘶鳴。仿佛隻有用儘這樣的形容詞,才能形容一號現在所發出的聲音。那是一種單調的不可思議的聲音,不會有人喜歡,不會有人喜歡它。至少不會有普通人喜歡它。

辛銘皺了皺眉頭,雖然她並非一名普通人,她從不以貌取人,更不會以聲取人。但毫無疑問,她並不喜歡這樣的聲音,就好像不喜歡一號這個人一樣。她覺得一號為人太過冷漠,有些時候甚至冷漠的可怕。這種冷漠不光體現在對待陌生人身上,甚至連對待自己人,她也一如既往的冷漠。

有些時候,辛銘甚至會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一個人?或者它僅僅是一隻,沒有思想的傀儡。不得不說這個話已經很接近最後的正確答案了,但知識的積累卻毫無疑問的讓辛銘無法得到最正確的答案。於是,這幾次試探之後,她不再相信一號是一個傀儡。雖然一號表現得有些冷漠,甚至連表情都很僵硬,但相比起傀儡來說,還依舊算是活靈活現。沒有傀儡能夠表現的這樣的活靈活現,辛銘相信這一點。她的知識也告訴她,這一點是正確的。

“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嗎?還是你在隱藏著什麼不想讓我知道。”辛銘冷冷地說,她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一號那張僵硬的臉,她想從這張臉上看出一些細微的表情,哪怕是微不可察的一挑眉毛,或是一皺眉。但最後的結果注定是會讓她失望的,她所看到的僅僅是一如既往的僵硬。甚至比那些,喪屍的表情還要僵硬。

“他一定是個可憐人,一定經過了種種打擊才會忘記了那些情感,忘記了人類應該有的表情。”有些時候辛銘會這樣對自己說,如此一來心中那點對於一號的不滿,就會逐漸淡去。就會化作那些風中的碎影,逐漸飄向遠方,飄向遠方的空中,整個天空融為一體。

這樣一來,辛銘便會覺得自己的心胸開闊了起來,她不再會就一個問題反複的糾結,或者讓她少了一些執著,但卻多了一些眼界。

每個人都有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東西,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希望看到的東西。無論那件東西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物體,都是一樣。辛銘並不希望久久地凝視著那張僵硬的臉,如果有可能,她寧願將自己的視線投射到周圍這些布滿灰塵與汙跡的破舊建築上。

儘管在一段時間之前,這些建築還是嶄新的,但現在他們卻已經破舊不堪了。就好像那就已經存在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建築一樣,表麵布滿了灰塵和裂縫,就連木頭的內部也布滿了星星點點的縫隙。辛銘曾經掰斷過一根木頭,她清楚地見到了裡麵的縫隙,原本的木紋已經遭到了徹底的破壞,你很難認清楚這些木頭的原狀。

辛銘並不是一個糾纏於細節的人,有些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大大咧咧。對於除了劍術以外的其她事情,而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都會毫無意外地展露出來。但這一次她卻並不想展露這樣的性格,她想要較真了,徹底的較真。

一號的嘴唇沒有任何的變化,沒有張開,也沒有顫動,看起來一如既往。乾涸的唇線緊密的貼合在了一起,如果不仔細看,辛銘甚至會以為,一號的兩片嘴唇已經融為了一體。看的出來一號應該已經開始覺得口渴了,唇線的表麵布滿了因為缺水而造成的龜裂。這種龜裂會讓原本看起來豐潤的東西,變得乾涸得不可思議。你很難用語言來形容這種乾涸,就好像一個從來沒有用舌頭舔過嘴唇的人。

辛銘感覺有些不自在了,雖然是她凝視著一號那張僵硬的臉,可率先感覺不自在的竟然是她自己。她甚至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樣的感覺,就好像被狠狠的抽了一耳光,臉上火辣辣的。

辛銘不禁低下了腦袋,她知道一號一定沒有看著她,那男人的視線從來不會聚焦到她的身體上。對於一名女人來說,這本應是充滿了挫敗感的一件事情,但對於辛銘來說,她卻因此而感到慶幸。她曾經注意到一號的眼神,讓那渾濁的東西逐漸蛻去了包裹在它表麵的一層外殼之後,你所能感覺到的,就是一雙好似毒蛇一樣陰鷙的眼。

它安靜地窺視著所有的一切,甚至辛銘生出了這樣一種感覺:他在掌握著所有的一切,這個男人在掌握著所有的一切。

一號並沒有因為辛銘的質問而你有任何的改變,他一如既往的站在原地,甚至連身體都沒有動一下。他站得筆直,腰背沒有一絲佝僂的痕跡,這讓他看起來就像一棵筆直的白楊。他的眼神依舊渾濁,好像正在眺望著遠方一樣。辛銘並不知道他在乾什麼,她甚至沒有聽到這個男人的呼吸聲,更加沒有看到那胸口的起伏。

李天並不知道外麵的世界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但他眼前的景物卻在不知不覺的發生著變化。從最開始的朦朧變道的清晰,然後再次朦朧,再次清晰。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不停的變化著的,就好像某些東西被不停地撕碎,然後又將這些碎片,重新的拚湊起來。

李天已經分不清楚這樣的拚湊經過了多少多少的時間,他已經進不清楚自己經過了多少多少次輪回。或者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身體並沒有和外麵的世界一樣,不停地被撕碎然後拚湊。他覺得自己一直是完整的,一直是完整無缺的。

李天的臉上,掛著與他帥氣的麵龐並不相稱的驚慌,這是他心靈真實的感受,他真的驚慌了。沒有人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依舊能夠保持冷靜,也沒有人能夠在不斷變化中,依舊保持著一顆沉穩的心。總有一些東西會攪動心靈,猶如總有一些東西會將那些潛伏在心靈之中的罪惡,那些複雜的想法,勾引出來。

“啊!”

李天的眼睛周圍升起了一絲刺痛感,眼睛是人類最脆弱的器官。不論是對於一名普通人,但是對於一名強大的武者來說,都是一樣。這次痛感升起的同時李天就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薄薄的眼皮遮蔽了視線,他說能感覺到的,僅僅是一絲若有若無的光。橙黃的顏色就好像太陽。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東西?”李天的口中念叨著,他依舊緊閉著眼睛,竭力的讓自己顯得安靜,可驚慌的表情卻衝破了理智的束縛,毫無意外地呈現在他的臉上。那是一張扭曲的麵孔,複雜的表情。你很難用語言來形容李天現在的心緒,就好像被人用一根木棍強行插入了心臟,然後不停的攪動一樣。

他並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什麼,這不光是因為眼皮遮住了視線,很多的就是因為某種神秘的東西,遮蔽了他的想法。李天無法自由自在的思考,他開始考慮自己是否真的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他是否真的脫離了那個曾經熟悉的世界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這一點,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刺痛的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都已經消退了。李天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嘴因為驚訝而張開,呈現出了一個標準的o型。

“誰能告訴我我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誰能告訴我!”李天瘋狂的大喊大叫著,他完全拋棄了優雅的偽裝。曾經沉靜的心,又一次悸動了起來,他本以為一切都已經足夠的瘋狂了,隻是這一次,卻更加的瘋狂。

他看到了一座鬱鬱蔥蔥的小山,在他的麵前,一條寬闊的公路綿延向山間,公路兩旁是一些雜亂的他叫不出名字的樹,對於這一切對於這所有的景物,他都非常熟悉。

“墓地,這裡是墓地。”當不可思議的心緒逐漸淪為被拒絕之後,那顆躁動的心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李天的聲音低沉而肅穆,如果仔細聽甚至能夠聽出,他的聲音裡,所夾著的那一抹淡淡的憂傷。

李天知道,沿著這條公路一路向上,走到公路的儘頭,就可以看見一大片潔白的墓碑。一大片一大片潔白的墓碑。他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他每年都會來這裡,帶上心愛的二鍋頭。

對於他來說這個地方是一個充滿了憂傷與回憶的地方。他從來都不希望自己再次涉足這裡,甚至希望自己永遠與這裡隔絕。但實際上,他卻不得不每年出現在這個地方一次,至少一次,他希望隻有每年一次,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我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我是在做夢嗎?還是我已經從夢中醒來了?”李天楠楠的說,他已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真不清楚那些他帶來憂傷的世界,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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