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仇

2016-01-18 作者: 貓的昵稱
情仇

小雨晚上回到家裡,剛進客廳就嗅到了一股煙味,茶幾上煙灰缸裡的幾個煙頭還沒有清理,心想,家裡很少有男人來拜訪,莫非是他來過了?

“媽,家裡有客人來過嗎?這麼大的煙味兒。”小雨把手袋鑰匙扔在櫃子上,衝著卷縮在沙發上看書的歐陽曉珊問道。

歐陽曉珊抬起頭瞟了女兒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們再這樣冷戰下去,我們母女就要真的成客人了。”

小雨聽出了母親語氣裡的不快,就過去摟著她的肩膀搖晃著,嬌聲道:“媽,我不是說了嗎?我們都需要冷靜一段時間?”頓了一下又問道:“他來乾什麼?”

“是我叫他來的……”歐陽曉珊放下手裡的書,坐起身來盯著女兒說道:“小雨,我把小寧那筆錢的事情告訴他了,也告訴了他你心裡的疑慮……”

“他怎麼說?”小雨急忙問道。

“不像……我覺得你有點冤枉他了,他很氣憤,他說你哥哥以前敲詐過他好多錢,他可從來沒有見過你哥哥一分錢……小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雨咬著嘴唇不說話。其實當初孫小寧敲詐尚平錢她是知道的,可具體拿過男人多少錢她心裡就沒數,可現實情況是,孫小寧即使吃掉男人的老本也無法和他轉走的那筆錢相提並論。

“媽,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我哥哥都走了這麼多年了,再說這些事情很無聊……”

“那你總不能因為心裡的懷疑就和他……”歐陽曉珊似乎一下急了。

看著母親的樣子,小雨就知道自己男人那番花言巧語的功夫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媽,其實我……並不是僅僅為了錢的事情……”

“那還有什麼事?”歐陽曉珊一聽就更著急了,心想,尚平走的時候兩人還難舍難分的,這三年又沒見麵,即使彼此疏遠也不該產生什麼矛盾啊,難道自己的女兒變了心?

小雨沉默半天,終於咬咬牙低聲道:“我懷疑他……他和哥哥的死有關……”

歐陽曉珊神情數變,心裡的震驚程度無異於一個天大的秘密突然被女兒發現了。她是怎麼把那件事和自己的尚平聯係到一起的?難道她聽到了什麼傳言?

小雨見母親遲遲沒有出聲,抬頭就見母親竟是一臉茫然的神色。“媽……”

“小雨,你可不要胡思亂想……你可以不再愛這個男人,可不許胡說呀!”歐陽曉珊神色肅穆地警告道。

對於母親的反應小雨並不奇怪,畢竟在她的眼裡男人幾乎已經是她的準女婿了,現在自己突然說出這種話,難怪她受不了。

“媽,人家隻是……懷疑嘛。”

其實小雨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對她來說,一直以來與其說是懷疑男人,還不如說是自己內心潛在的一種巨大的不安在折磨著她,隻是,她深埋在心裡,既沒法驗證也揮之不去,直到梁春旺找上門來,直到發現那天晚上男人見到李晴女兒時那一瞬間的驚慌失措,所有的不安就在此浮上心頭,變成了深深的疑慮。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小雨總是躺在床上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真的發現男人害死了自己的哥哥,自己將何以自處呢?這個問題就像是一團烈火炙烤著她的心,令她備受煎熬。

“小雨,既然你有這種懷疑,除非你親自找他說清楚,否則你心裡的疙瘩永遠也解不開,你們也沒法再相處下去,你應該了解他的脾氣,彆的問題他都會遷就你,可他如果知道你心裡竟是這樣……懷疑他……”

“我如果找他問……他還不得跳到房頂上……哼……幾年不見他是越來越……那天晚上我生氣從酒店出來他……他竟然都沒有追出來……哼……”小雨一張小嘴撅的老高。

歐陽曉珊看著女兒氣鼓鼓的樣子既想笑又不安,女兒畢竟還是在乎他的,正因為在乎,所以女兒心裡的矛盾和痛苦可想而知。想到這裡就心疼起女兒來,伸手把她摟到自己懷裡,柔聲道:“小雨,你不是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嘛,你又何必為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情煩惱呢,你也不小了,彆再孩子氣。媽媽敢肯定你的懷疑是沒有根據的。

記得在上海那陣,他一提到你哥哥就心驚膽顫,見了麵恨不得繞道走。現在我明白了,原來是你哥哥在敲詐他的錢。從這點來說,小寧真不是個東西,連自己親妹妹的男朋友都下得了手。

媽媽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說你哥哥敲詐他的錢,所以他就懷恨在心,害死了小寧?這怎麼可能呢?你哥哥是什麼人,他尚平有多大的能耐,再說,你還不了解他?說說大話吹吹牛還行,哪裡就有那個膽子?”

“媽,你可不了解他……他膽子大著呢……”忽然意識到,有些事情是不能對母親說的,小雨趕緊閉上了嘴。

歐陽曉珊輕笑一聲,伸手摸女兒的臉。“他當然有點膽子,不然怎麼就敢把我的寶貝女兒騙上了床呢?”

“媽——”小雨羞得鑽進了母親的懷裡。

“這樣,媽知道你臉皮薄。我去找他,這些天他裝大尾巴狼,媽媽讓他來給你賠禮道歉……”歐陽曉珊知道自己也就這樣說說消消女兒的氣,那個魔王可不是隨便就能低頭哈腰的人。

“媽,我又不是小孩子,這不是道歉不道歉的事,一切就順其自然吧。你難道還怕我們分開?其實,我們早就分不開了。”小雨這幾句話道出了她的心聲,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從她向老楊開第一槍的時候就注定和男人糾纏不清了。

“不行!”歐陽曉珊故意拉下臉來說道:“過幾天我就要去北京了,你們這樣我可不放心。”

小雨摟住母親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故作輕鬆地說道:“你就放心去吧,要不了幾天他就會屁顛屁顛地來找人家呢,這壞蛋我了解……”說完俏臉就一片紅暈。

“小雨……”歐陽曉珊猶豫道:“小尚現在把公司的所有股份都給了你們,你現在到底占多少股本?”

小雨抬頭看著母親,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此一問。“百分之三十多吧。”

“那林惠呢?”

“比我多十來個百分點。不過加上你的股份我和林惠的基本持平。”

一說到自己的股份,小雨就想起了男人的良苦用心。一方麵他為了照顧林惠的麵子讓她做了大股東,可另一方麵他又通過母親讓自己能夠和林惠抗衡。同時,男人的這種安排也顯示出她對自己的寵愛。一時,小雨心裡又對男人產生一絲柔情。

“小雨,有時候我也搞不明白小尚這個人。”歐陽曉珊撫摸著女兒的頭發說道:“你說他一天到晚辛苦奔波,可最後創下了公司,卻又把所有的錢都分給幾個女人,自己一無所有,你說他圖什麼?”

小雨見母親愁容滿麵的樣子,笑道:“怪不得都說丈母娘疼女婿,怎麼?難道你還怕女兒占有他的財產以後讓他餓肚子?”說完哼了一聲道:“他今天是不是在你麵前哭窮了,你可彆上他的當,誰知道他藏了多少私房錢?這次酒店搞股權置換,本來大部分錢都是他投的,可他一句話就全給了高燕和小雅了,你說他……反正我和林惠對他這種做法都有意見,雖然現在我們不缺錢了,可對錢的態度必須端正,他好像一點原則都沒有,全憑一時的高興……”

歐陽曉珊聽了女兒的話,心裡完全是另一種感覺。“小雨,他和那些女人難道真的……你就一點不吃醋?”

小雨紅著臉,咬著嘴唇一臉委屈的神情。“誰讓我來得晚呢……”

歐陽曉珊禁不住想起了孫海洋,雖然她從來都沒有驗證過,可她心裡清楚,丈夫的女人又豈止她一個呢。既然自己選擇了這樣的男人,也就選擇了這種生活方式,但是,不管怎麼說幾十年來自己畢竟是家裡的一杆旗啊。現在,小雨的情況最不濟也得和自己差不多吧。

“反正我不管,你必須和他結婚,要不然算什麼?”

小雨知道這對於母親來說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可一想到心裡麵的那些疑慮,她現在還真沒有把握男人會娶自己,她也沒有把握自己就一定同意會嫁給他。“媽,你就少操點心吧,我又不是小孩了,現在對我來說婚姻並不是我的全部生活,如果一個男人值得我去愛,結不結婚都無所謂。”

歐陽曉珊聽了女兒的話,一根指頭在她鼻子上點了一下,責怪道:“你這傻丫頭,既然你這麼想得開,我還懶得操這份心的呢。”

“媽,你這次到北京一定要去看看張妍啊,我一想起她心裡就怪難受的……實在不行我還是想讓她到這邊來,就怕她不肯……”

歐陽曉珊歎了口氣,說道:“誰知道小尚對她是什麼態度。”

小雨哼了一聲道:“這跟他沒關係,他不認的話咱們就當她是孫家的人,畢竟她是哥哥真正喜歡過的女人。”

“聽小尚說……過一陣他也會去北京……”歐陽曉珊猶猶豫豫地說道。

“他去乾什麼?”小雨一臉驚訝的神情。

“說是想做點生意,讓我介紹些人給他認識。”

“他想做什麼生意。”

歐陽曉珊正準備開口,忽然想到男人說這是個秘密,於是就敷衍道:“誰知道?既然公司都沒他的份了,他總的找點事做做吧。”

“哼,就知道他閒不住……”小雨想想男人也怪可笑的,一個大公司都不要了,還以為他今後就做閒人了,沒想到又折騰著要做生意了。

“我這次去北京倒要見見那個梁春旺,問問他孫家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他了,偏要往我們的身上潑臟水。”歐陽曉珊憤憤地說道。

“媽,算了,咱們現在可不比從前了,人家現在大權在握,忍忍算了。”小雨急忙勸道。

“哼,他大權在握又怎麼樣,誰給他的權力,你爺爺和你爸手底下大權在握的人多了去了,他還想一手遮天?”

小雨見母親正在氣頭上,就沒有說什麼。不過一想起那天梁春旺含沙射影軟硬兼施的威脅自己,想起來也是一肚子氣。

就在這時,家裡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一會兒,就見保姆拿著電話走過來說道:“夫人,北京長途。”

歐陽曉珊接過電話,聽了幾句,就起身走進了臥室,並關上了房門,小雨聽著臥室裡傳來的模糊不清的聲音,心想,自從男人回來以後,怎麼連母親也變的神秘兮兮起來。

尚平原本是想和歐陽曉珊一起動身去北京,可轉而一想,自己帶著笑水這樣一個美人出差,丈母娘難免會多想,總不能告訴她笑水是自己的乾女兒吧,再說,說出來誰信呢,沒準讓彆人笑掉大牙。

建斌一聽老板要帶著穿山甲去北京,一張臉就拉的比驢還長,老板每次出差從來都沒有帶他出去過,從前是非常時期也就罷了,可眼下太平盛世老板也該帶自己出去轉轉了。

建斌垂頭喪氣,一副提不起勁的模樣,尚平怎能看不出來?心中不禁暗笑,這小子也是靜極思動,原本想把他帶上算了,可建斌一離開,他總覺得自己就少了一個耳目,有他待在這裡心理就踏實點。

“你可是我的大管家,你出去了,誰來看家?彆把自己當閒人,耳朵給我豎起來,我可不想家裡有什麼亂子還蒙在鼓裡。”臨動身的前一天晚上,尚平板著臉把建斌訓斥了一頓以後,就從他的眼皮底下走進了臥室,裡麵他的母親楊嫂正在床上等著呢。

十二月的北京天氣異常乾冷,寒風刮在臉上有種刺骨的疼痛,一下飛機笑水就用圍巾把自己的俏臉包了起來,隻露出兩隻漆黑的眼睛。

好在一出機場,地圖的兩部車就已經等在那裡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兩個他在北京發展的新馬仔,尚平把兩個馬仔打量了一番,都很年輕,身體魁梧健壯。心想,這就是地圖選馬仔的標準,他還以為是那個打打殺殺的年代呢。不過尚平不得不承認,首都的馬仔就是比自己那個地方的氣派,兩個人都帶著墨鏡,西裝筆挺,皮鞋錚亮,比自己都顯得體麵多了。

“過來見見老板!”地圖朝兩名馬仔喝道。

兩人把尚平打量了幾眼,就一躬身叫了一聲“老板。”

尚平點點頭,一聲沒出就鑽進了轎車。

李笑水是個見過世麵的人,所以即使來到了首都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新鮮感,汽車才走了幾分鐘,她就把一個腦袋靠在了尚平的肩膀上。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飛上她基本上是這樣睡覺的。開始的時候尚平還有點心猿意馬,可後來他就告誡自己,這可是自己的女兒,女兒靠著父親的肩膀睡覺,如果自己胡思亂想的話那就畜生不如,他可不想當畜生。

“你安排我們住哪裡?”尚平問道。

坐在前麵的地圖回頭說道:“希爾頓,那裡離公司比較近。”說完瞥了老板肩膀上的李笑水一眼。地圖和李笑水不熟,不過他當然認識這位公司的前董事長秘書,沒想到老板回來就幾天,她就已經是老板的人了,一時間對老板佩服的五體投地。

“說說她的情況。”在賓館套房的客廳裡剛坐穩,尚平就迫不及待地向地圖問道。

“還是沒什麼情況。上班下班回家,天天如此,他的司機也是我安排的人,和客戶吃飯應酬都很正常,也沒有發現有男人出入她的家。”地圖一口氣說道。

尚平點上一支煙,罵道:“媽的,我又不是派你來捉奸,我是說……她的精神狀態……”

“這倒是有明顯的變化。”地圖好像終於發現了一點有價值的消息。“性情變了,不愛說話,對下屬很嚴厲,前天還開除了兩名員工,下屬都怕她,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

尚平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心裡想象著張妍一臉肅穆訓斥員工的情形。據林惠說,張妍接替小雨負責北京公司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難道是職業的磨練讓她不苟言笑?還是孫小寧的陰影還籠罩在她的心頭?

平心而論,尚平並不覺得張妍有什麼企業的管理能力,她之所以能夠出任北京公司的總經理完全是林惠和小雨對她的好感。不過,北京公司在小雨的經營下早就已經走上了正常軌道,張妍就是不懂管理,手下還有許多職業經理人為她出謀劃策呢。

“她知不知道我回來的消息,你沒有讓她起疑心吧?”尚平眯著眼睛盯著地圖問道。

“他不但知道你已經回來了,而且今天晚上還要請你們吃飯呢。”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當初我來北京的時候,我告訴她來北京就是投奔她來的,她倒是對我不錯,讓我負責公司的保安工作。不過,她在我麵前從來不提你。”

尚平倒是有點佩服張妍的忍耐力,她見了地圖居然都沒有問到自己,不過,嘴上不提,不見得心中不想。她越不提自己的名字越說明她要麼還在記恨自己,要麼就是想維持最後的一點矜持,鬼都不相信她會把自己忘掉。

“不過,你來的前幾天小雨給她打過電話。”地圖補充道:“據說兩人談了好長時間。我猜測不是林惠就是小雨告訴了她你要來北京的消息。”

尚平知道自己來北京瞞不住張妍,再說也沒有打算瞞她,其實一路上他用在張妍身上的心思比考慮生意還要多,滿腦子都是張妍的身影,有一種渴望見到她的急迫心情。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見張妍到底要做什麼,說什麼。

尚平知道,自己如果幻想著和她死灰複燃,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可不管怎麼樣,先見個麵再說,如果能夠消除她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冷漠那也算達到了目的,當然,她的心裡肯定裝著許多孫小寧的往事,不知道有沒有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不過基本上可以排除張妍對自己構成威脅的可能性,因為孫小寧連個寫遺囑的時間都沒有,像他那樣自負的人,肯定不會提前安排自己的後事。

這時,外麵傳來了敲門聲。地圖打開門一看,原來是李笑水。就回頭對尚平說道:“老板,我和穿山甲聊聊,說完就出去了。”

“乾爹。”李笑水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搖晃著手裡的手機說道:“我已經和我的同學聯係好了,現在就去見他,下午去參觀同仁堂,你去不去?”

尚平此刻的心思都在張妍身上,似乎對乾女兒的生意沒有興趣,淡淡地說道:“笑水,你要習慣於沒有乾爹的日子,你現在是盈科國際投資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不能乾什麼都要拉上乾爹。你去看看,如果有可能的話就把你那同學挖過來給你當助手算了……哦,我忘記問了,你那同學是男的還是女的?”

李笑水嫣然一笑,站起身來衝著乾爹神秘兮兮地說道:“不告訴你。”然後一陣風似地出了門。

張妍歡迎尚平一行的晚宴就安排在下榻的酒店裡。從下午開始,尚平就在房間裡麵坐立不安,既想馬上見到女人,心裡又惴惴不安,就像是一個初涉情場的少年一樣內心躁動不安。他甚至幻想,在晚宴開始之前,張妍會不會來房間先和自己單獨談談,起碼會來問候一下自己吧。然偶,尚平感到很失望,在晚宴開始之前他沒有見到張妍的影子。

當地圖領著尚平和李笑水走進那個大包間的時候,就看見五六個身穿統一職業裝的男女站成一排,那架勢就像是迎接貴賓似的,不過,尚平一眼就從這些著裝統一、高矮胖瘦不等的人中認出了鄭剛和孫小寧的遺孀,自己的老同學兼老相好張妍。

當兩人的目光觸碰的一霎那間,尚平從女人的眼神中讀出了及其複雜的內容,但也就那麼一瞬間的事,隨即女人臉上職業性的矜持的微笑就將一切徹底掩蓋了。

“歡迎尚總一行蒞臨指導檢查工作。”隨著張妍生硬的一句開場白,那些男男女女就劈裡啪啦地一陣鼓掌。

尚平一看,頭都要大了,原本以為,張妍知道自己到了北京,出於禮節代表公司安排了這頓晚宴,可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這根本就不會是張妍的意思,如果自己猜得沒錯的話多半是林惠或者小雨兩人的授意,很可能為了說服張妍來這麼一下還頗費了一番唇舌呢。

“尚總請入席。”掌聲一落,張妍就做出邀請的姿勢,臉上卻沒有一點應該有的熱情,那模樣就像是個安排好的表演一樣。

尚平覺得自己的血液直往臉上衝。媽媽個逼的!你什麼時候居然也學會了裝腔作勢?就算孫小寧是你爺爺,是你爹,是你的八輩祖宗,你也沒必要在他的骨頭都爛掉幾年了還給老子來這套吧?老子再犯賤,也不會吃你這套呀。

“張妍,既然你是代表公司歡迎領導,很遺憾,我現在和公司沒有一點關係,你也不必勉為其難了,這頓飯你們自己吃吧,失陪了。”說完轉身就走出了包間。

“乾爹!怎麼回事呀!那女人是誰?”李笑水從後麵追上來問道。

“是你前乾媽……”尚平一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邊沒好氣地說道。

回到房間,尚平把外套狠狠地扔在地上,躺在床上呼呼直喘。媽的!都說表子無情戲子無義,老子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絕情的女人呢。去他媽的,就算老子犯一次賤,從今以後,就當我尚平不認識這個女人。

“乾爹,你怎麼啦!”李笑水走進房間,一邊撿起地上的外套,一邊看著躺在床上生悶氣的男人問道。

“你少管閒事!”尚平一陣心煩,忍不住朝乾女兒吼道。

沒想到李笑水並不生氣,反而走到床邊,坐在男人的身側,伸出一隻小手在他心口輕輕撫著,就像是在給他順氣。“既然是前乾媽,犯得著嗎?”

尚平一時就哭笑不得,不過,隨著那隻小手的活動,他好像氣順暢多了,於是就坐起身來在身上亂摸。笑水輕笑一聲,就過去在男人的西裝口袋裡拿出一支煙,放在他的嘴上,又擦了根火柴幫他點上了。

有個乾女兒倒也不是壞事,況且還是個能迷死男人的乾女兒呢。“下午跑的怎麼樣?”尚平不想再去想張妍,於是就換了話題。

“今天和他談了些基本情況,他建議我們先上五個品種,明天他帶我看看生產線,西藥部分是德國工藝,中藥這塊他主張還是用傳統工藝。”李笑水起身給尚平倒了一杯水遞到他手裡繼續道:“他對我們的生產能力和實力還是有點顧慮,畢竟人家現在是在一個名牌企業裡做,一時還下不了決心,不過他答應考慮考慮,你是不是抽時間見見他,如果他能加盟的話,技術這塊就算是有個骨乾了。”

尚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安排一下吧,關於待遇方麵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明天我要去拜訪一家證券公司,如果晚上回來的晚,你就自己吃飯吧。”

正說著,尚平手機就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林惠的號碼。尚平心裡冷笑一聲,就知道是這婆娘在瞎撮合。不過,張妍怎麼就馬上給林惠彙報了呢?

尚平朝李笑水擺擺手,見女孩出去了才拿起手機。

“你怎麼不識好人心啊!”林惠在電話裡劈頭問道:“你知道我費了多少唇舌才……”

“你的心意我領了。”尚平冷冷說道。心想,老子還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盤,張妍是你和小雨最後較勁的一張王牌,她手裡麵掌握著公司百分之六的股權呢,誰拉到了身邊就能壯大自己的實力。老子可不會再為你們做嫁衣了。

“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她正哭呢。”林惠說完就掛掉了。

哭?她為哪門子哭?委屈?憤怒?還是老子不近人情?尚平就像是一隻狼在房間裡麵躁動地走來走去,最後拿起電話說道:“地圖,把車開出來……”

“老板,就是那棟房子,十六層1605室。”地圖指著黑夜中一棟燈火閃爍的高層建築說道。

尚平裹緊大衣一聲不響地下了車,在向著張妍的房子走去的時候,他儘量讓自己保持一種怒氣衝衝的樣子,隻有這樣,等一會兒見了女人他才不會太兒女情長,因為他已經下決心不再犯賤了,儘管黑燈瞎火的跑來找人家本身也是一種犯賤。

門打開的瞬間尚平以為自己敲錯了門,因為來開門的是一位五六十歲、身材高大的老婦人,他不記得在哪裡見過這張臉。“我找張妍,她住這裡嗎?”

老婦人挑剔的眼神將尚平打量了一番,然後好像極不情願地側側身子,朝裡麵喊道:“妍妍,有客人。”

原來是張妍的保姆。這婆娘居然生了一副男人的粗嗓門,不過也算不上男人的嗓門,聽上去更像是電影裡的那些太監。尚平想當然地認為。這也沒什麼奇怪,張妍現在好歹也是總經理,家裡雇個保姆還不是小事一樁。

張妍的房子比尚平想象的還要大,他知道,這是當初孫小寧專門買下來作為他和女人在北京的愛巢。隻是孫小寧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完蛋的這麼快,以至於沒能在這房間裡和女人多享受幾次。

儘管尚平儘量彰顯自己的心裡優勢,可站在這套房子的客廳裡還是感到不自在,甚至有點拘束,特彆是當他看見牆上那幅著名的油畫的時候,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了,因為當年孫小寧在向自己介紹這幅油畫的時候順便敲詐了自己一個億。

看著房間裡的一切,似乎處處都還殘留著孫小寧的氣息,一瞬間張妍在尚平的心中變得更加陌生了。那最後一點對過去歲月的懷念在孫小寧殘留的氣息中消失的一乾二儘。這時,尚平反而平靜下來。

樓地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尚平扭頭就看見了站在樓梯口的張妍,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男人,眼神中既有意外又有驚訝,但是那冷冰冰的目光沒有一點歡迎的意思。不過,尚平還是注意到那雙眼睛有點微微泛紅。還真哭過呀。尚平忍不住心中一動。

“你先下去吧。”張妍朝老婦人揮揮手。

自從尚平進入客廳的時候起,那個老婦人就一直站在離尚平不遠的地方,一臉警惕地注視著男人的一舉一動,仿佛在防賊一般。

“沒想到你會找到這裡來。請坐吧。”張妍身穿一套純棉分體睡衣,腳上是一雙軟底拖鞋,女人這幅模樣尚平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注意到張妍稍微有點發胖了,身子豐腴的仿佛沒有骨頭似的。

不知為什麼,尚平覺得,雖然心裡麵和女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可對她的欲望卻絲毫不減,他知道這都是孫小寧的鬼魂在作怪,一想到這個豐滿雪白的肉體曾經在自己和孫小寧的麵前顫抖,他就感到一陣難以抑製的衝動。媽的,看來真是有點心理不正常了。

“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來看看你……”尚平在一張沙發裡坐下,眼睛絲毫都沒有離開過女人一瞬。

“那謝謝了,難得你有這番心思。”張妍在尚平的對麵坐下,一舉一動顯得比從前更加的從容優雅,隻是態度神色仍然是冷冰冰的。

一時,尚平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總不能問她過的好不好,想不想自己這樣的廢話吧,再說,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下也說不出口啊。

“剛才……我確實……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單獨談談……”沉吟良久尚平終於沒話找話地說道。

“沒關係,說實話我剛剛才從林惠那裡知道你已經不是公司的股東了,林惠也沒對我說清楚,所以……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張妍平靜地說道,好像尚平是他公司的一位職員甚至是客戶似是。

“我們已經有四年多沒見麵了吧,不過……我還是經常想起你……我這些年也不順……”尚平試圖能夠找點兩人之間的共同話題,當然他還不敢貿然提到當年自己和她的那段戀情,隻能說些能引起她回憶過去的話題。

“這我知道,你今天找我來不會是來敘舊的吧?”張妍似乎對尚平的話題沒有多少興趣,並且表現出端茶送客的語氣。意思是你有話就快說,沒話就不必裝腔作勢了。

尚平心裡惱火起來,心想,你大可不必表現出一副拒人千裡的姿態,你要是那麼清高怎麼到現在還在老子的公司裡麵混飯吃,你手裡那點股份說白了還不是老子當年心太軟,怎麼?想翻臉不認人?“不錯,我今天就是敘舊來的,不然我們之間還能說些什麼?”一副挑釁的語氣。

張妍是太了解男人的脾氣了,見他忽然像隻鬥雞似的,就知道他要來橫的。“我說過,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張妍,我倒想聽聽除了你移情彆戀之外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如果你能說出個一二三來我尚平從此不會多放一個屁。”尚平幾乎要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居然連脖子都紅了。

張妍知道,這樣扯下去永遠不會有個結果,於是就以嘲弄的口吻說道:“好好,是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你是我的大恩人行了吧。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甚至都已經把你忘記了……”

尚平一聽女人的話大受刺激,心裡的那股魔性瞬間就被激發出來,站起身一步一步朝著對麵的女人走過去,眼睛裡麵一股火苗在竄動。

張妍吃了一驚,難道他還敢在這裡撒野?於是站起身聲色俱厲地喝道:“你想乾什麼?”

話音未落,尚平一下就把女人扯進懷裡,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堵住了她嘴。他感到女人劇烈的掙紮,並不停地用膝蓋盯著自己肚子。

忽然他感到一陣劇痛,沒想到舌頭伸長了一點,被張妍狠狠地咬了一口。

尚平感到自己嘴裡有股鹹味,可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了,仍然死命地摟著張妍,惡狠狠地盯著她,幾乎耳語般地說道:“你想為他守貞是不是,我偏不讓你如願,告訴你,你永遠是我的女人,誰敢動你一下我就宰了他。”

“我知道你能……”張妍繼續掙紮,氣喘籲籲地說道:“有本事你殺了我,否則早晚有一天你要後悔。”

尚平聽了女人的話倒吸一口涼氣,聽她這話的意思好像她知道點什麼?怎麼可能呢?孫小寧不可能有先見之明,預見到自己會乾死他。可張妍的話裡怎麼充滿對自己的仇恨呢。

尚平此刻也來不及多想,心裡隻剩下無法抑製的狂躁,他一把扯住女人的頭發,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我就等著你,我從來不會為自己做的事後悔,早晚有一天你還會像以前一樣跪在我的麵前……”

“放開她!”隨著身後傳來的一聲大喝,尚平吃驚地回過頭來,就看見那個老女人一雙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再看她的手裡居然拿著一隻烏黑發亮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隨時都可能噴出火來。

一瞬間尚平魂飛魄散,抓著張妍的雙手慢慢地鬆開了,兩眼隻是盯著老女人手裡的槍,嘴裡嘀咕道:“你……你是……”

忽然啪的一聲,尚平就感到臉上一熱,不用看就知道是張妍狠狠地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一個男人要是被女人扇了耳光不是這輩子倒黴就是活不長了。在這一瞬間,尚平想起了這個古老的諺語。

“記住,我張妍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女人了,你先不要得意,早晚有人會找你算賬!”張妍扔下幾句狠話再也不看男人一眼,自顧上樓去了。

一時,客廳裡靜悄悄的,尚平能夠聽見自己像野獸一樣的喘息聲。到這個時候他都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滾出去!”老女人熟練地擺動了一下手裡的槍,一雙眼睛機警的再也看不出一點年齡的痕跡。

尚平慢慢的、小心翼翼地向門邊退去,生怕自己動作大一點會招致女人的誤解。直到房門哐當一聲關嚴,他這才一轉身,也顧不上乘坐電梯,而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完了十五層樓的台階。直到鑽進地圖的車裡麵,這才一邊斷了氣似的喘著,一邊顫抖著手摸出一支煙來。

地圖一看,心裡一樂,老板乾完活怎麼也不在床上歇歇,竟累成這樣,可借著車外的燈光仔細一看,忽然就發覺不對勁,老板的樣子絕對不是剛銷魂完的男人應該有的情景。

“老板……發生了什麼事?”

“閉嘴!”尚平衝著地圖吼了一聲。然後就一口接一口地抽煙,似乎隻有煙才能平息內心的激動與恐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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