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你們都是騙子

藥房。瓦罐裡飄蕩出一股濃鬱的藥香。

\t瓦罐旁邊，是重新擺放的整齊的書架。所有被搬走的東西，又全部搬了回來，甚至包括哪些冰冷的大神像。芳菲久久地出神地看著他們，尤其是那尊怒目金剛似的縱目神。他眉目高聳，脖子很長，頭上結著小辮子，跟她印象裡的燕國、北國、柔然人都不同，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來的。羅迦說，這是他們的神仙。他們北國的祖先就是多虧了這個縱目神的幫助，才取得王位的。

\t可是，縱目神，為什麼要如此邪惡？竟然要活的處女祭祀？這是神的意思還是羅迦的祖先曲解了？

\t她想得出神，就連湯藥溢出來也不知道。

\t一名宮女走近，恭敬提醒：“公主，藥好了。”

\t她怒道：“退下。走得越遠越好。”

\t宮女悻悻地走遠。

\t芳菲看著咕嚕咕嚕溢出的藥汁，拿了勺子舀起來便潑在那縱目神的青銅衣服上，滿眼是淚：“你既然是神，你為什麼不保佑我？你還殺我，你還殺生，你算什麼神？”

\t“芳菲……”

\t“滾開，滾滾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任何人，你們都滾開，滾啊……”她哭得歇斯底裡，整個人躺在外麵滿是露珠的草地上，白紗衣上沾滿了青草汁，塵土，她渾然不覺，隻是哭泣。

\t“芳菲！”一雙溫柔的手搭在她的肩頭，聲音裡充滿了憐憫，“你不要這樣，我會想辦法，會給你想辦法的……”

\t她淚眼迷蒙地看著那個一臉病弱的美男子。是太子！是他！他竟然站起來了。他站起來了，自己就更加沒有利用價值了，自己要死了。

\t“滾開，騙子，你們都是騙子，都在騙我……你就是想我救你，騙我救你，又怕惹怒你的父皇，所以對我當麵一套背麵一套……你早就知道，他是不會放過我的，你知道……你來做什麼？你怕我不救你麼？你又要說什麼來騙我？騙子……滾開，你們都是騙子……”

\t她如一個撒潑的小孩子，他放開手，隻是憐惜地站在一邊看著她，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這裡，其實並非是怕她不救自己。救不救都沒關係。但究竟是為了什麼，他也說不出來。良久，他才惆悵地轉身往回走。

\t察覺那腳步聲的遠去，芳菲才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那個削瘦的身子慢慢消失在前方。心裡又難過，是同病相憐的難過，太子，他腳步無力，聲音無力，碰觸她的手也是無力，甚至他的眉頭間那股子常人看不到的銀黑之色，他的毒已經深入骨髓！他不會那麼輕易就好起來的。就算是自己，也並不能令他很快就康複。

\t她看一眼被弄得亂七八糟的藥罐，正要起身，卻見旁邊放著一隻藍色的蘋果，晶瑩剔透，正是當初自己扔掉的那隻。太子殿下，他什麼時候去找回來的？

\t她心裡湧起一種極其奇特的感覺，是那種淡淡的，小小的心碎。太子，這是世界上唯一給過自己溫情的人，就算是一隻蘋果，也是真心真意的。而非羅迦這樣的處處算計，虛情假意。就算是死，再救他一次又何妨？

\t她默默地將藍蘋果收起來，將糟踐得不像樣的藥罐重新清理，才發現還差一味藥。這藥要後山的藥林裡才有。

\t後山的藥林依山而建，許多野生的，精心培植的，交織在一起，混雜在草叢間，吸收著雨露萬物的光華，形成神殿一片奇異的景象。

\t太陽越升越高，芳菲拿著籃子尋了一會兒，這不是什麼太稀罕的藥引，很快就找到了，她看看時間還早，便放下籃子在草地上坐下，如昔日一樣，閉著眼睛，隨便靠著一棵大樹。

\t遠遠的，一個人影躲在一棵大樹背後，偷偷地窺視她。一眼、兩眼……他眼裡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情不自禁從大樹後麵走出來，悄然地走近一步，再走一步……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陽光下，那個大大的腦門，那張臉孔——就算是過了七八年，他依舊記得清清楚楚。竟然是那個卑賤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