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拿著帽子,看著上麵的詩,麵麵相覷。
耶律觀音給四太子戴了綠帽子?
旁人如何知曉?
這兒子莫非不是四太子的?
又或者是人設計陷害她的?
女真人即便不如宋國禮儀那麼嚴明,可是,也絕不至於大度到可以白白替人家養兒子,得知妻子生的兒子是其他人的野種而無動於衷。
宗翰等人,臉上逐漸地就露出奇怪的笑容。
金兀術雖然沒有拿著帽子,但想必知道上麵不是什麼好話,喜事變成壞事,他心裡的怒火一直要衝出胸口,不由得上前一步,秦大王哈哈大笑:“你再敢走一步,老子先殺了蒲魯虎……”
金兀術怒火中燒,不理他的威脅,立刻就要衝上來;宗翰這時卻大喝一聲:“兀術,你怎生向狼主交代?”
他心裡一震,再也不敢上前。今日若蒲魯虎真死在四太子府,自己的確沒法向狼主交代。
秦大王的手作勢加勁,蒲魯虎痛苦不堪,微弱地喊一聲:“四太子……”
金兀術咬著牙關,麵色鐵青。
此時,耶律觀音已經麵色慘白,她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見父親站在原地,癡癡呆呆的,自進來後,就沒說過一句話,顯然是受人挾持。她在遼國長大,自然知道綠帽子的意思,也知道皇後蕭觀音死亡的原因。今日兒子大慶,這些人拿了綠帽子來,不是衝著自己,還能是什麼?
她做賊心虛,更是驚惶。忽然嘶聲吼道:“陰謀,這是一個陰謀……是南蠻精心設計的陰謀……”
金兀術驚訝地看著她,多想,真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陰謀啊!
如果是陰謀,那就好了!
秦大王笑得更加響亮,馬蘇立刻接口,朗聲說:“四太子,禮物還沒送完呢,你慌什麼……”
他用的是純熟的女真語,眾人更是驚疑,不明白這兩個人究竟意欲何為。然後,兩名侍衛忽然揭開大箱子裡的一層綠布,一伸手,一名身穿綠衣服的大漢就被拉了出來,揭開嘴上的封蓋,大漢暈頭轉向地看著眾人,自言自語道:“這是哪裡?我在哪裡?”
耶律觀音但見這大漢,驚得麵無人色,腿一軟,幾乎摔倒在地。
大漢一轉眼,卻看見了她,頓時喜出望外:“靈兒,是你……靈兒,我這是在做夢麼……”他情不自禁地奔向耶律觀音,秦大王等也不阻攔他,驚惶之下,太子府的人也無任何人阻攔他,眼看他就要奔到麵前,耶律觀音尖叫一聲:“彆過來……站住……”
他立刻停下腳步,仿佛這時才意識到周圍情況不妙,驚疑地看看四周,又看到臉上已經黑得像煤炭一般的四太子,囁嚅著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隻是不停地搓著手,嘴唇發抖……
一身金縷玉衣的耶律觀音,一身綠色破衣爛衫的契丹下等兵,兩人相持,情景十分微妙。
眾人看到這幅場景,心裡頓時明白了一大半。方明白秦大王這好事者,是將四太子的“奸夫”送到現場來了。一乾宋國女眷,本來就暗恨耶律觀音的囂張,見此情景,真是心花怒放,卻絲毫也不敢表露出來,但一個個還是忍不住往秦大王看,心想,這個好漢究竟是誰?怎麼從未聽說過宋國還有這樣一號強人?
金兀術這時已經逐漸清醒,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綠帽子,秦大王這是在一層一層剝開自己頭上的那層觸目驚心的“綠色”。
他氣得麵色發青,尤其,那大漢叫耶律觀音叫的是小名“靈兒”,這小名,就連他都不曾聽過。
他再也不敢一徑用“陰謀”來安慰自己,隻覺得眼冒金星,身子搖搖欲墜,也許是酒喝得太多,幾乎馬上就要倒下去。
馬蘇換了個方向,看著角落裡發抖的抱著孩子的乳母。小孩兒本來已經睡著了,這時被眾人吵醒,睜開眼睛,“哇”地一聲哭起來。
因為這一哭聲,諾大的廳堂更是安靜得出奇,眾人或輕或重的呼吸聲、火盆裡劈啪爆開的火炭聲、風拂過頭發絲的聲音都能聽到。
金兀術暴喝一聲:“退下……”
乳母早已嚇得腿軟,急匆匆抱了孩子要走,秦大王也暴喝一聲:“站住!”
他的聲音,遠比金兀術的中氣足,乳娘腿一軟,竟不敢再走。
馬蘇立刻大聲說:“可笑四太子,你妄稱甚麼英雄好漢,妻子六個多月生子,你居然相信那是靈芝的功效。你看清楚了,這孩子不是你的,是耶律觀音嫁你之前,就和那個契丹小兵私通的。一個亡國低等兵的孽種,你拿了當寶貝……自家們是好心好意提醒您,免得您受了蒙騙而不自知……哈哈哈,四太子,您可真是心胸寬廣,也許您早就知道了,還如此風光地替兒子大操大辦,自家們這些好打抱不平的人,倒是小人之心了……又或許,您歡喜認下這便宜兒子?四太子是不是自家有什麼毛病,有苦難言……”
眾人的目光情不自禁轉向孩子,又看金兀術,再看那名呆立的契丹小兵,也不知是心理原因還是其他原因,但覺那孩子果然酷肖契丹小兵,跟四太子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已經癱軟在地的耶律觀音,忽然尖叫一聲,不顧命地衝過來:“該死的魔鬼、惡棍,我與你有甚麼深仇大恨?作甚誣陷我?作甚誣陷我的孩兒……”
她衝得太快,被扔了一地的綠帽子一絆,重重摔倒在地,捂著肚子,痛苦地哀嚎起來:“哎呦,哎呦……”
周圍無人敢動,也無人敢上前,隻那個契丹龐姓軍官醒悟過來,衝上去,扶起她,焦慮說:“靈兒……靈兒,你怎麼了……”
耶律觀音拚命撥開他的手:“滾開,滾……你這個畜生,天殺的畜生,被人收買了來陷害我……滾,畜生……”
她嚎哭不止,又踢又打,身上的金縷玉衣,頓時弄得不成樣子。這時,阿珠和阿華才匆匆跑上來扶她:“夫人……夫人……”
“四太子,是花溶設計害奴……您還看不出來麼……是他們串通好的……陰謀……”
馬蘇朗聲說:“是不是陰謀,大家隻要看看那孩子的長相,是像四太子還是像你這老相好,不就一清二楚了?何況,耶律夫人早前和戀人青梅竹馬,在家鄉誰個不曉?四太子調查一下不就清楚了?再說,如果這些,耶律夫人都可以不認,那還可以如漢人的規矩一般,來個滴血認親,耶律觀音,你敢是不敢?”
耶律觀音再也哭喊不出來,隻一個勁地匍匐在地,喃喃說:“陰謀,都是花溶這廝賤婦害我……都怪她……”
金兀術整個人杵在原地,像被突如其來的一悶棍打傻了,腦子裡刹時一片空白,隻呆呆地看看“兒子”,又看看耶律觀音,仿佛處在一場糾結不清的噩夢裡。
宗翰忽然大笑一聲:“多謝四太子招待,自家告辭了……”
金兀術完全愣在原地,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宗翰正要走,秦大王卻大喝一聲:“所有人都不許動……”
宗翰大怒:“你敢管本太子?”
秦大王扼住蒲魯虎的咽喉:“老子叫你不準走,你就不許走……宗翰,你待要把殺蒲魯虎的罪名攬在你身上?”
原來,宗翰等終究是旁觀者清,雖然暗地裡嘲笑金兀術的“靈芝神童”,但終究不能容忍秦大王如此撒野,正欲出去調動人馬拿下他,可是,秦大王狡詐多端,早已看穿這一點,見他一走,立刻喝住他。
宗翰最近和狼主的關係本來就頗為緊張,如果蒲魯虎一死,豈不是眾目睽睽之下,表明自己不顧他的安危?隻好立刻停下腳步,訕訕一笑,也罷,這是金兀術的熱鬨,自家看看也罷,又何必多管閒事?
秦大王出了這口惡氣,馬蘇立刻低聲說:“大王,撤……”
秦大王抓了蒲魯虎,如拖著一條野狗一般,豪笑一聲:“出來,出來,老子還有禮物送給大家,恭祝四太子喜得靈芝神童……”
眾人投鼠忌器,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拖著蒲魯虎,大步地往前走,然後,眾人一步一步跟上。
金兀術也情不自禁地跟在後麵,他一生中所經曆的事情,再厲害的也無過於此,額頭上下全是滾滾的汗珠,一片空白。
拖著武器的侍衛堵在門口,秦大王隻舉著蒲魯虎,大聲吆喝:“讓開,讓開……統統讓開……”
侍衛們也隻好舉著武器步步倒退。
秦大王等人徑直出了大門,忽然大笑一聲:“請看……”
眾人立刻看去,卻什麼都看不到,天空黑漆漆的。
秦大王暴喝一聲,如黑夜裡一隻獅子的怒吼,傳得很遠很遠,咆哮著,隨著風呼嘯掠過。
眾人隻聽得轟隆一聲,隻見暗夜裡,一團焰火升空,照得亮如白晝,焰火綠色,那麼美麗。那時,遼人、金人還不曾有大規模放焰火的習慣,這焰火還是秦大王早在發現靈芝破碎,回宋國邊境潛伏就花高價找人定製好的。
那時已經是冬日,春節,宋國家家有放爆竹焰火的習慣,當宋國的焰火老板得知秦大王準備定製一個“烏龜圖案”的焰火時,真是大吃一驚,又覺得好笑,哪有人過年放這種焰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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