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華捶胸頓足,但見秦檜久久不拿出一個辦法,氣得一把揪住他的胡子:“老鬼,不管,你總得想個辦法……”
秦檜不敢違逆:“慢慢來,辦法總會有的。”
王君華眼中寒光一閃:“花溶知我們底細,天薇也知道。如若他二人聯手,與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
秦檜一驚:“你的意思是?”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不如先將這兩個禍胎殺了。”
秦檜沉吟一下,本朝太祖誓約,不殺大臣不殺上書者,嶽鵬舉已經做到宣撫使了,誰能輕易殺了他?他隻說:“夫人不要著急,嶽鵬舉必死,但還得慢慢來,一時三刻,他和花溶未必就能翻天了。”
王君華知丈夫毒計甚多,這才稍稍轉嗔:“好,老娘就給你一些時間。何況,官家不見得真就那麼相信花溶……”
秦檜一摸下頜的胡須,他自然對妻子和官家的曖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王君華這些日子以來,幾乎是下了媚功,百般勾搭趙德基。她心想,金國四太子也到得自己手裡,難道區區一個趙家天子還搞不定?因為受金兀術的影響,她心裡對趙德基是非常鄙夷的,暗地裡,一直以“九王”稱呼,並不認為他是什麼不可一世的帝王。
這時,卻聽得門外高益恭的聲音:“秦大人……”
高益恭是金兀術安插在秦檜夫妻身邊的眼線,現在由秦檜舉薦,在兵部任一閒職。王君華聽得是高益恭的聲音,自然不敢怠慢,就說:“請進。”
他夫妻二人素來也不避高益恭,高益恭進來,一拱手:“聽說嶽鵬舉要回朝了?”
“高大人是什麼看法?”
“四太子生平所恨,就是嶽鵬舉。這人曆來主站,這次,絕不能讓他阻撓了我們的好事。”
“我們該怎麼辦?”
“按照計劃行事。”
“是。”
高益恭生怕二人有什麼不臣之心,就說:“四太子大軍滅宋是遲早之事,你夫妻二人,日後便是開國元勳……”
王君華喜出望外,心裡思慮的更是,如果四太子等登基封王,自家因緣機會,也許能做個貴妃娘娘也不一定呢。這些日子,她目睹宮裡嬪妃的爭寵,潘賢妃還罷,好歹有個兒子,可張鶯鶯、吳金奴等不曾生育,依舊金貴無比,天下女子,誰個又比得上皇帝的,哪怕是小妾尊榮?
她無限向往,立刻說:“自家夫妻,對四太子忠心耿耿……”
秦檜對“開國元勳”這個遙夢倒不是那麼感興趣,知道並不見得就比自己頭上這頂大員的烏紗帽強。問題是,他被俘金國時,已經怕了那種苦寒的日子,自家夫妻的底細全在四太子手裡,如若揭開,自己便難以在大宋立足,輕則窮困發落,重則丟了性命,所以,效忠四太子,已經成了他不二的選擇。這才是保住長期榮華富貴的唯一法寶。
當即,高益恭就派人將機密情報送達四太子,要他定奪,或者說是增援,如何儘快殺掉嶽鵬舉夫妻。
卻說花溶和嶽鵬舉將孩兒、乳母托付高四姐後,就匆忙啟程赴京。這一日,二人路過昔日海上歸來時的那個廢棄莊園。此莊園此時已經分住了幾十戶軍人家屬,整頓氣象,早已由豪紳大戶變成了一個小型的村莊。
二人當初就是在此成親,如今故地重遊,心裡真是百般滋味上心頭。
此時已是深秋,裡麵高大的千年銀杏,落葉滿地,人走在樹葉裡,如漂浮在一層金色的海洋上。
嶽鵬舉笑著詢問妻子:“天色已晚,我們不妨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啟程。”
“如此甚好。”
早有侍衛前去打探,裡麵還都是舊日部署家眷,其中不少孩子,都曾叫一聲花溶“花先生”,如今見她歸來,自然喜不自勝,一位領頭的大嫂說:“嶽夫人,你們的新房還保留著,孩子們天天盼著你們回家哪……”
“多謝。”
這一晚,女眷們殺雞宰鵝,收拾菜蔬熱情招待二人。酒足飯飽,二人踏著深秋的涼意在後麵的園子閒逛。
這園子跟冬季的白雪皚皚完全不一樣。
嶽鵬舉忽然想起新婚第二日,自己背著妻子走在這雪地上的繾倦,四下看看無人,蹲下身子,笑嘻嘻的:“十七姐,我背你。”
她伏在他的背上,他站起來,這一下,伸出手,她就能拉住頭上的鬆針了。她折下一支,輕輕在他的脖子裡撫弄,弄得癢癢的,他笑起來,多少次這樣背著她,抱著她,如今方覺得背上的人兒沉了一點,不再如往常輕飄飄的。
互溶從他背上望出去,忽然想起那一晚自己“看花了眼”,看到秦大王的情景,原來,那不是花了眼,是他的確來過這裡。
她一呆,手裡的鬆針掉在地上。
嶽鵬舉笑問她:“怎麼啦?”
她悶悶地:“我忽然想起秦大王,也不知他的那種奇怪的藥是怎麼來的。唉……”
心裡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對秦大王滋生了一種強烈的感情,那是一種量的累積,一點一點,到發現時,已經是很沉甸甸的一塊了,不知不覺間,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起開始深深掛念他,擔憂他。
除了嶽鵬舉,自己再也不曾如此掛念過任何其他彆的人。有時,甚至偷偷的想念,隱隱的期待,渴望某一個時候,如老朋友一般,再見到他,跟他一起吃飯,或者喝酒,或者暢談異域的見聞。
此事無關風月,而是一種水到渠成的深摯的情感——隻希望他是平安的,是快活的。
嶽鵬舉將妻子的身子往背上再托上一點,也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十七姐,我有段時間很怕秦大王……”
“啊?你怕他做什麼?”
“如果我這一年不是辭官守著你,我怕他已經真正帶走你了!”
她咯咯笑起來,揪一下他的耳朵:“傻子,吃醋啦……”
他反問:“不能吃醋麼?”隨即,他狡黠一笑,“不過,現在我可放心了,還是兒子聰明,知道叫他舅舅了……”
花溶笑著揉揉他的脖子,嗔道:“你也知道他是‘舅舅’啊?隻要有你,我怎會歡喜彆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從妻子口裡聽到“歡喜”二字,雖然早已知道的,早就兩心相知的,可是,聽到這二字,還是有種特彆的開心,嘻嘻哈哈地背起她就往回走:“外麵有點冷了,我們回去歇著……說實話,秦大王還真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兩句話完全不搭調,她卻完全理解,回答他一聲“嗯”,微微惆悵,秦大王,自己誰不相信,也是相信他的。
嶽鵬舉在夜色裡,一直背著妻子,飛快地往回走。直到進了屋子,才放下她來。她身子嬌小,轉身靠在他的胸口,揚起頭,正好撞在他的下巴上,他忽然伸手摟住她,一種新奇的心情,看著她病愈後的身子,嬌紅的臉龐,眼睛亮晶晶的,如一個初初相見的小女孩子。
“鵬舉……”
“十七姐……”
也許是因為她生病那麼久,也許是她現在穿的這身淡紅色的衫子,那是自己親手給她挑選的,他叫一聲,心跳加速,麵對著自己的妻子,羞澀如青澀的少年。
這一瞬間,花溶的臉也紅了,拉著他的手,坐在茶幾邊。
蠟燭點燃,茶壺在一個小爐子裡咕嘟咕嘟地沸騰。花溶倒一杯茶,捧給丈夫,自己坐在一邊,借著爐火給他縫要覲見的盔甲上的一個銅扣。
以前在家時,她很不耐煩做這些,後來多年流浪生涯,也無暇做這些,但是成婚後,卻很喜歡替他縫縫補補。
縫好衣服,她便又去床上鋪好被褥,如尋常的妻子一般,希望丈夫休息得更加舒適。做好這一切,旁邊的桌上燭光明滅,花溶脫了衣服上床,見丈夫還拿著一卷兵書在看,嫣然一笑:“鵬舉,休息啦。”
嶽鵬舉放下兵書,不經意看一眼妻子,但見妻子臉上一團紅暈,神情十分嫵媚。他心裡一動,這一年多以來,妻子身受重傷,隻能靜養,他夜夜陪在她身邊,卻從不能行夫妻之禮,生怕傷著她一星半點。如此的忍耐,對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來說,自然很是痛苦,甚至是一種極大的折磨,可是,他都以極大的毅力克製著,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今日忽見妻子早早脫了外衣,裡麵隻穿一件貼身的肚兜兒,擁著薄被,麵上嬌紅,露在外麵的一截膀子,如蓮藕一般,雪也似的。
他這才發現,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妻子已經不再是剛剛重傷時枯萎憔悴的樣子,她慢慢地,身子那麼玲瓏,如一朵得到滋潤的花,漸漸地豐盈,充滿活力起來。
這個認知,令他真是喜悅得要跳起來,兩步走過去,坐在她身邊,還是不敢相信,隻問:“可以麼?真的可以了?”
她點點頭,聲音低不可聞:“嗯。”
“哈哈哈……哈哈哈……”
花溶見他如此歡喜,不禁也笑起來,羞紅了臉:“傻子,隻知道笑……”
嶽鵬舉當然不止知道笑,他心裡激動,都說夫妻“小彆勝新婚”,花溶出使金國逃回來,那是大彆,可一彆就是長久的煎熬,此時,見妻子神情如此嬌媚,哪裡還忍得下去,匆匆忙忙上床,輕輕抱住她,情不自禁地,就親吻住那欲語還休的紅唇。
相伴的日子,他每一晚都要親吻她才安睡,每次出去打獵也一定會記得親吻她,可是,這種習慣性的親吻,跟今晚的親吻完全不一樣,剛擁著她的軟軟的身子,心裡就跟著火似的,濃情燃燒,春風沉醉。
即便是新婚夜,他也不曾如此瘋狂,二人唇舌糾纏,有好一會兒,花溶完全喘息不過來,全身被一種酥麻麻的感覺所統製,縮在他的懷裡,微微喘息。他放柔了力道,隻輕輕貼在她的唇上,二人一直維持著這種親密親吻的姿勢,他的聲音低低的:“行麼?不行就一定要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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