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王不以為意:“我聽得楊義大小船隻有幾萬,信徒幾十萬,勢力比我的海盜勢力不知大多少,而且麵積也廣泛。”
“正是,他們樹大根深,朝廷已經先後派遣了三名督辦去剿寇,都無功而返。”
秦大王見身邊剛剛煮過茶的一隻小水盆。他拿起勺子,將盆裡的水慢慢舀出來,直到舀得一點不剩,才說:“水一光了,魚兒自然就出來了。”
這些日子,嶽鵬舉一直在考慮洞庭湖的地形,見秦大王此舉,茅塞頓開,大喜:“秦大王此計甚妙,多謝多謝。”
秦大王放下水瓢,摸一下扭動身子玩弄那個小玩意的陸文龍,才說:“老子真沒想到,你這小兔崽子長大後,居然遠遠勝過老子。”
花溶笑著不語,秦大王問她:“你呢?”
嶽鵬舉代她回答:“我軍中往來文書甚多,如今,是於鵬專門負責。十七姐思路清晰,正好為我草擬一些公告。”
秦大王見他二人夫唱婦隨,心裡很是惆悵,又覺得欣慰,隻說:“如此甚好,你二人不妨馬上啟程去襄陽,跟洞庭水寇作戰。”
花溶搖搖頭:“還需帶這孩子進京麵聖呢……”
秦大王一瞪眼:“有什麼好回京的?朝裡秦檜這些老鬼當道,你二人隻要留在京城,必死無疑。”
花溶恨恨說:“秦檜這對狗賊,得皇帝如此信賴,真是氣死我也。”
秦大王見她憤怒的模樣,壓低聲音,笑起來:“丫頭,你若想出氣,老子教你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我聽康公公說,秦檜老婆和趙德基私通……”
“正因為如此,拿這對狗男女更沒轍。王君華天天在皇帝麵前吹枕頭風,如此,秦檜高官厚祿,一手遮天也是指日可待,我看這大宋要中興,真是不敢想象……”
秦大王“呸”一聲:“趙德基這廝,早已成了陽痿,和秦檜的老婆,真可謂三隻大烏龜活王八狗男女……”
花溶和嶽鵬舉對視一眼,被這個驚天大雷震得半天緩不過神來。
趙德基陽痿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康公公說,趙德基從海上逃亡後,驚嚇過渡,不但陽痿,還喪失了生育功能,現在隻靠醫官王繼先的藥物苟且度日。彆看他人模人樣,其實,他就跟康公公這些太監差不多……”
二人心裡不但沒有絲毫放鬆,反倒更是沉重,自古以來,太監因為生理的缺陷,最是變態,本朝大太監,靖康難的禍首之一童貫,甚至夢想領軍征戰,做被閹割的王爺——封異姓王。宦官之禍,罪莫大焉。
本就處於風雨飄搖之中的大宋,再由一個皇帝級彆的“太監”執掌,其政權將被扭曲到什麼地步?
秦大王見二人驚惶,不以為然說:“你們怕什麼?趙德基若惹毛了老子,老子就四處秘密張貼,威脅將他的私隱公告天下,看他敢不聽話……”
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嬪,從某種意義上說,相當於一個國家的種豬或者生殖神,開枝散葉,是他“萬世基業”的義務之一。可是,如果一個君王被天下人皆知“陽痿”,對他的威信和政權的打擊,可謂是毀滅性的。
秦大王又說:“隻可惜趙德基好命,還有一個兒子活著,否則,傳揚出去,對他才是真正的打擊……”
二人麵麵相覷,均知小皇子先天不足,體弱多病,能否活到成年還是個問題。花溶尋思,難怪海上之後,就覺得皇帝徹底變了一個人,原來如此。嶽鵬舉苦笑一聲,這的確是威脅的一個好辦法,可是,也隻有秦大王這樣的人才能做得出來。對付什麼樣的人,就用什麼樣的辦法。他一生戎馬,忠君報國,可是,幾番見聞,對君王難免有些心冷,見秦大王如此快意恩仇,也不由得心向往之。
秦大王見他發笑,怒道:“小兔崽子,你笑什麼?”
他叫陸文龍小兔崽子,叫嶽鵬舉也叫小兔崽子,嶽鵬舉也不以為意,微笑著看一眼妻子:“秦大王此舉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花溶也苦笑:“可惜我們用不上啊。”
“怎麼用不上?秦檜那對狗男女,一天不除,你二人一天就不安生。丫頭,嶽鵬舉這小子頑固不化,你記住,以後趙德基若對你不利,就用老子教你的辦法。”
花溶默然無語,秦大王又說:“秦檜那對狗男女,這個時候,生什麼瘡,去躲了起來,老子覺得很有古怪……”
二人也覺得古怪,自從回京後,王君華一直在皇宮進進出出找碴,可是,前些日子,忽然生病告退了。以秦檜那麼強烈的權力欲望,怎會突然告退?彆人雖然說他是牧羊的蘇武,二人卻知,他夫妻實在是心懷鬼胎。
秦大王又催促:“你二人趕緊明日就啟程去襄陽,再也不要回京城了。”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提起此事,嶽鵬舉很是意外,就說:“我不奉命,怎敢擅自啟程?”
“現在還有什麼命令可奉?你隻管走就是。”
就連花溶也聽出了他的話古怪,急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秦大王顧不得失言,隻說:“你們還得感謝陸文龍小兔崽子,是他生這一場病,讓你二人逃過一場劫難,也許從此能夠徹底擺脫趙德基,過自由自在的快活日子……”
二人都聽出發生了變故,對視一眼,花溶又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秦大王臉上的笑容一點也不見了。他本是再也不打算輕易和這對夫妻見麵的,之所以連夜趕來,就是要阻截二人不再回京。見花溶追問,情知隱瞞不住,就看向嶽鵬舉:“你得先答應我,聽了這事,絕對不要再回京城……”
花溶急忙說:“你先說是什麼事情。”
秦大王無可奈何,這才將苗劉兵變的消息講了。他跟康公公有緊密聯係,又親眼見到城裡叛軍橫行搜捕太監,慶幸花溶夫妻二人趕到江平,就一路飛奔阻截。
二人才離開京城不過三日,就發生如此驚人劇變,這比趙德基的陽痿更令人震撼何止千萬倍?而且,今日兵變,詳情秦大王也知道不多,想必明日苗劉的公告就會開始流傳出去。
秦大王見二人都陷入了沉思,立刻說:“嶽鵬舉,老子可是有言在先,你需帶著妻兒遠走,而不是回去送死……”
花溶打斷了他的話:“苗劉二人,也並非什麼了不起的將領,無戰功無威信,即便叛亂,也得不到人心支持,想必背後還有其他勢力支持。當今天子繼位以來,雖然也重用奸臣,沒有太大建樹,可是,迄今為止,尚無重大過錯。他被逼遜位,如果苗劉背後勢力取得大權,豈不天下大亂?”
嶽鵬舉點點頭:“如果是偽齊劉豫的勢力指使,就更是可怕,如此,整個大宋,都會成為金國的屬地,大宋也就亡了……”他忽然站起來,走了幾步,“在追擊海戰的時候,我曾和平江知府有過合作,而且,我們進京帶的一千兵馬還在……苗劉二人一得勢,明日開始,肯定會大肆發下公文,江平正是驛馬的通道之一……”
花溶急忙說:“我們得立刻準備,截下所有公文,不論內容,一概銷毀,以免謬種流傳,天下不安……”
秦大王氣急敗壞,怒道:“趙德基的死活關你二人鳥事。而且,天下憑什麼就是他趙氏一家的?”
嶽鵬舉搖搖頭:“這不是皇帝一人的事情,關係到天下……”
“天下!天下關我鳥事!”秦大王更是惱怒:“你妻子身體未愈合,孩子幼小,你為一個昏君逞什麼英雄?趙德基本來就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
嶽鵬舉此時自然知道,秦大王此番趕來,原是好意讓自己夫妻二人趁機逃遁,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又怎能逃遁?
花溶見秦大王發怒,緩緩開口:“我曾得皇帝營救……”
秦大王憤怒地打斷她的話:“可是,你已經救他幾次,報答他了,犯不著再為他送命。”
花溶不理他的咆哮,隻說:“於私,他雖然也曾跟我們有過齷齪,可是,對我夫妻二人至今尚無任何真正的傷害,而且,我重傷時,他不停遣使探望,厚賜靈芝,甚至派出他的心腹王繼先前來就診;於公,大宋如今偏安江南,兩河雖然無望收複,可是,民生休息,暫得太平。如果苗劉二人得逞,不是金國吞並整個大宋,就是內亂四起,永無寧日,皇帝此刻一定不能倒下去……”
嶽鵬舉忙說:“我知樞相呂頤浩正在健康和鎮江督戰,訓導沿江的韓忠良、張俊、劉光等部,如果聯合,定能一舉驅逐苗劉逆賊……”
秦大王怒道:“劉光此人,一遇強敵就逃跑;張俊是王淵這個死閹黨的乾兒子,就一個韓忠良,你就能擔保他會和你聯手?”
“我雖和韓忠良素無深交,但知他豪爽過人,赤膽忠心,絕非劉光張俊可比。”
花溶點點頭:“事態緊急,我們需得立刻回京。”
秦大王見自己一番苦心,換來的是二人堅決要營救趙德基。他怒不可遏,手指幾乎指到花溶的鼻梁骨上:“死丫頭,愚蠢的丫頭,你以為救了趙德基,他就會感謝你們?你海上如此為他效命,可是,事後他照樣逼你出使金國,你逃命回來,身受重傷,他又懷疑你怕完不成使命裝病以躲避責罰。皇帝是什麼人?是孤家寡人,刻薄寡恩。而趙德基尤其無恥,不僅陽痿,還和秦檜的老婆私通,哪裡還有半點人君的禮義廉恥?鳥儘弓藏,兔死狗烹,老子彆的不知道,至少知道韓信那麼大的功勞,最後還被劉邦這個流氓殺了……”
他的大手幾乎戳到鼻梁骨,花溶覺得冷嗖嗖的,退後一步,這些道理,自己其實也都懂。
可是,懂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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