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隻見劉誌勇帶著幾名嘍囉已經下船,正要去尋找花溶,但步履磨磨蹭蹭的,明顯是心不甘情不願。他大喝一聲,劉誌勇等站住,“大王有何吩咐?”
“你說,夫人為何要走?”
“小的也不知道。夫人走時神色很平靜,所以小的們不敢阻攔。她說自己會好好照顧自己,有安全的去處,叫您不要掛念……”
秦大王越想越是蹊蹺,丫頭平白無故地怎會走了?他又看一遍那封簡短的書信,大聲說:“你們先去找人,注意,一路上不要聲張。”
“可是,夫人叫小的們轉告大王,千萬不要去找她,她自己會回來……”
秦大王又大聲咆哮起來,這個該死的丫頭,不找她,如何不找她?她孤身一人,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外麵處處都是陷阱,這是去乾嘛?去刺殺秦檜趙德基?去刺殺金兀術?去白白送死?
“不行,老子親自去找。她走得不久,還追得上……”
劉誌勇急忙說:“大王,您可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夫人一再叫您不要去找她……”
秦大王想了想,“劉誌勇,你帶兩個可靠的人去,行蹤要隱蔽。”
“是。”
“找到她,就告訴她。她的兒子她自己帶,老子不是她請的保姆。她不管,老子也不管了……”
“這?”
秦大王作勢,抓住小虎頭就要扔到海裡,不止劉誌勇嚇了一跳,小虎頭見他越來越猙獰,小手在空中飛舞,揪住他的亂蓬蓬的頭發用力攀著,嚎啕大哭:“阿爹,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不要了!老子可不是你那個大好人嶽鵬舉阿爹。老子待你好,是因為要你媽媽嫁給老子,現在她跑了,老子就虐你出氣……再哭,再哭老子真要把你扔下去喂王八……”越想越是動怒,這個該死的女人,自己都一大把歲數了,難道還要滿世界再一次去找她?她到底又是發了什麼失心瘋?再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該就這麼不辭而彆。難道就隻有她難受,自己就不難受?她兒子就不難受?自私的女人,無情的女人!
“嗚嗚嗚……”
他手一鬆,目光凶狠:“小兔崽子,老子最後一次警告你……”孩子看著他猙獰的眼神,不敢再哭,他狠狠瞪著劉誌勇,“你若見到花溶,立刻告訴她,老子絕不會再去找她了,她是死是活,老子都不管了。至於她的兒子,老子也不會管了,今後他生病也好受傷也好,都與老子無關,任他聽天由命。她的兒子她不心疼,就不要指望老子心疼……”
劉誌勇見他雙目發紅,是動了真怒,不敢再說,立即帶了兩名親信小嘍囉出發了。
小虎頭還被他如拎一條魚般拎在半空,又哭起來:“媽媽……我要找媽媽……”秦大王一反手,將他放到甲板上,隻見他的眼睛都哭紅了,滿麵驚恐,長歎一聲:“臭小子,你也真是可憐,竟然有如此可惡的媽媽。”
“我媽媽不可惡……”
“你媽媽可惡得要命,是個壞女人。”
終究是孩子,見阿爹麵色緩和,抽泣著低聲說:“阿爹,我餓了。”
秦大王怒目轉向前麵戰戰兢兢的兩名奶媽:“你們在乾什麼?怎不喂少爺吃飯?”
“我們……這個,少爺他一直哭,不肯吃飯……”
“快去給他準備吃的。”
“是。”
飯菜上桌,小虎頭一連吃了兩大碗飯,見阿爹陰沉著臉坐在旁邊盯著自己,心裡毛毛的,怯生生地說:“阿爹,你也吃飯。”
秦大王看著那雙熟悉的,眉睫含淚的大眼睛,心裡一真刺疼,難道叫自己獨自一輩子朝夕對著這雙眼睛?要想再罵小虎頭幾句,卻再也罵不下去。這個孩子,已經不完全是花溶的兒子,經過了這一兩年,他的確已經在自己的骨血裡,如嫡親的兒子。
小虎頭放下筷子,又問:“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秦大王悶聲說:“吃完了就跟老子走。”
小虎頭不敢再問,秦大王一把抱起他就下船,改登小船,往長林島而去。一路上,小虎頭偷偷查看阿爹的神色,手指不停繞著他的頭發,再也不敢吱吱喳喳。
雙腳重新踏上長林島的沙灘,小虎頭看到一隻大海龜翻著肚子不停地亂動,怎麼也翻不過去,奔跑著就去雙手用力,要將它翻過來。無奈海龜太大,他力氣不足,急得大喊:“阿爹,快來……”
秦大王不得不走過去幫他把海龜翻過來,大腳一揮,就將海龜踢回水裡。小虎頭見他如此威猛,拍著手:“阿爹,這是什麼功夫?我也要學,你教我,好不好?”
秦大王對這個忽而大哭忽而大笑的孩子簡直毫無辦法,拉著他的小丫角,看看他身上的虎皮圍裙,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單衫,心裡一陣一陣發緊,習慣了這一切後,再失去那個女人,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今後,誰替自己梳頭?誰替自己縫衫子?
他牽著小虎頭的手,慢慢開口:“兒子,媽媽走之前,有沒有告訴過你什麼?”
“媽媽叫我要聽阿爹的話。說以後給我買許多糖葫蘆吃。”
“還有呢?”
“糖葫蘆真好吃,阿爹,我還要吃。”
糖葫蘆?島上哪裡來的糖葫蘆?
“臭小子,你什麼時候吃了糖葫蘆,誰給你的?”
“爺爺給我的。”
爺爺?
秦大王立即追問:“爺爺什麼時候給你的?”
“那天,就是那天……爺爺找媽媽,叫我去一邊玩兒……”他一邊比劃一邊說,秦大王費了好大勁才弄清楚,正是自己離開落霞島出去議事的那天,楊三叔到落霞島找了花溶。三叔無緣無故找花溶乾什麼?而且,花溶並未把這件事情告訴自己。
“爺爺都說了些什麼?”
“我不知道耶,媽媽叫我去給她撿貝殼,我回來,爺爺就走了……”
秦大王不再追問,又將他拎在肩上,往“皇宮”而去。
一路上,島上的居民聞風出來,隻見大王肩上架著一個小孩。他本來威風凜凜,可是如此架著一個孩子,凶性就去了大半,圍觀者無不好奇。
楊三叔聞風出來,站在門口,見他大步走來,暗自皺眉,大王這像什麼樣子?為尊者,就要有個尊者的樣子,如此居家小男人行徑,豈不影響形象?
“爺爺,爺爺……”小虎頭看見他,老遠就歡喜地叫起來。楊三叔見這孩兒一身虎皮衣裳,頭上兩個丫角,貝殼冠金光燦爛,煞是可愛,也板不起臉:“虎頭,爺爺給你準備了壓歲錢……”
秦大王將虎頭放下來:“小子,快去給爺爺叩頭。”
小虎頭叩頭拜年,楊三叔拿出老大一根金項圈戴在他脖子上,更襯得他全身金光,如一隻小虎王。
小虎頭乖巧地再一次叩頭:“謝爺爺。”
楊三叔拍拍他的頭,讚一聲“真是個好孩子”。他的目光這時才落在秦大王身上,但見他神色平靜,心裡暗自驚訝,難道花溶沒有走?否則,依照他的性子,回到船上不見了花溶,豈不咆哮如雷?但是,自己得到的情報,明明花溶就走了,決不在巡洋艦上,否則,秦大王也不會單獨隻帶一個孩子回來。花溶再一次離開,為何大王卻不動聲色?
他一時拿捏不準,又觀望一下秦大王的眼神,隻見秦大王依舊無動於衷。他試著說:“小虎頭,今後就跟著爺爺吧。爺爺年紀大了,喜歡有個孩子在身邊。”
小虎頭仰起臉天真地問:“爺爺,你以後還給我金項圈麼?”
“以後爺爺的好東西都留給你。”
“多謝爺爺,可是,我更喜歡和阿爹在一起……”秦大王看著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沉聲說,“以後老子沒時間管你,你就跟爺爺在一起。”
他委屈地一扁嘴:“我要媽媽……”
“媽媽”二字尚未落口,門外蕭大娘人未到聲先到,笑聲爽朗,小虎頭眼前一花,一雙手已經撫摸在他的臉蛋上,“這就是小少爺?多可愛呀……大王,三叔,原諒奴家失禮,這孩子,真是可愛極了……”
秦大王聲如洪鐘:“蕭大娘,這是我的兒子,你也看到了。你們收拾一下,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們主仆回去,彆耽誤了你家小姐的終身大事……”
蕭大娘麵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大王,我家小姐到底犯了什麼錯?”
楊三叔也站起來,滿麵怒容:“大王,你這是怎麼了?”
秦大王一揮手:“蕭大娘,你先下去。”
蕭大娘見他較之昨日所見,不僅頭發淩亂如鋼絲,更是雙眼血紅,一日成魔,仿佛即將發狂的猛獸。饒是她見慣耶律大用駭人的形貌,也不敢多看秦大王一眼,轉身就走,心裡直想,這樣一個人,叫小姐嫁給他,也實在太可怕了。
秦大王又平靜說:“虎頭,你先出去玩。”
“好耶。”
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二人你盯著我,我盯著你。還是楊三叔忍不住先開口:“花溶呢?”
“她走了!”
“她走了也好。她本來就隻喜歡嶽鵬舉,心並不在你身上。你不應該再為一個女人蹉跎歲月,人生有限,你該放手一搏了。”
秦大王緊緊盯著他:“三叔,你知道她為什麼要走!”
“大王,你這是什麼意思?花溶給你說了什麼?”楊三叔又驚又怒,女人,果然是靠不住,就連花溶,臨走也要離間自己和秦大王的關係?
“虎頭說他吃了你給他的糖葫蘆。無緣無故,你怎會專程去落霞島?難道隻是去給他送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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