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的識見、行事,遠超一眾裝模作樣、走雞鬥狗的世家子弟,並且還有幾分正直……”
“正直?你確定你說的是朱弦?”藍熙之狐疑地看著他,伸出手摸摸他的額頭:“朱弦簡直是個魔鬼!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每次都要說他不錯呢?蕭卷,你好昏庸!”
蕭卷拿掉她的手,有些心有餘悸:“若不是朱弦,你差點就丟了小命!”
藍熙之翻翻白眼,看著天空:“蕭卷,我想吃桃子。”
“桃子還沒有成熟呢!”蕭卷歎息一聲:“熙之,你以後就呆在這裡,讀書品茶賞花聽鬆,這樣不好嗎?”
“我又不是什麼隱士,乾嗎過這種生活?不過,如果你一直在的話,我就會喜歡。蕭卷,你會一直在嗎?”
蕭卷又翻起了手裡的法華經。
她又開始唧唧刮刮的說話,隻要在蕭卷身邊,她就喜歡不停的說話。蕭卷早已習慣了,總是靜靜的聽。
“哎,蕭卷,你說我的功夫怎麼變得這麼差?我還從來沒有這樣大敗過呢。是石府的家奴變厲害了,還是我自己不行了?”
藍熙之想起其中兩個拿斧頭的家夥,兩人穿著言行,根本不像家奴,來曆十分古怪。
蕭卷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又放下書卷:“朱弦已經派人查過了,追殺你的人中,有兩個是石家高價請來的殺手,身份十分神秘……”
朱弦,又是朱弦。藍熙之想起他魔鬼麵孔上的那種訕笑,想起自己垂垂掙紮最狼狽時被他狠狠的折磨,越想眉頭就皺得越緊。
蕭卷笑了起來,他每次看她這樣皺眉都忍不住發笑:“熙之,又怎麼啦?”
藍熙之聚精會神的看著地上,似乎要將那片地看出一個洞來:“蕭卷,你說要如何才能練成絕世武功?”
“為什麼非要練成絕世武功?”
“以前,我總是說要保護你,我還以為自己功夫很不錯。可是,如今非但不能保護你,還要……”
“熙之,很多事情並非隻要武功蓋世就可以解決的。一個人再強也強不過千軍萬馬!再說,你的體質已經決定了,你再強行修煉隻怕身體會受到很大損害。”
“可是,據說那些內功高強者,一運功,就可以治療很多疑難雜症哦。如果我練就絕世武功,說不定可以治好你的病呢!還有,上次我聽說出現了一個很詭異的妖道,醫術很高明,我去找他給你瞧瞧,說不定能治好你的病呢。”
“你都說是很詭異的妖道了,那些騙人的把戲你也相信?”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麼辦才行?”
蕭卷看看不遠處的幾棵桃樹,青桃已經有小孩兒拳頭般大小了:“好好休息,等桃子成熟,這樣就行了。”
“蕭卷,我給你畫幅像吧。”
“不行,你自己已經拒絕了的。”
藍熙之狠狠的瞪住他:“那天你明明答應了的。”
“可是,你也明明拒絕了嘛。”
“蕭卷,為什麼你從來不要我給你畫像?”
“因為我不想畫。”
“每次都是這樣,可惡。”
蕭卷又不說話了。
“蕭卷,我好悶,最近有沒有什麼希奇事情?”
“哪裡會有什麼希奇事情啊。不過,明天‘新亭’講學,你去不去?”
“要去,要去。躺了大半月,我早就悶壞了。”
新亭。
今天的講學其實就是一場清談聚會。
本朝崇尚清談,名士學者圍坐一起,討論宇宙的起源以及哲學、文學、邏輯等課題。而且一談起來就沒完沒了,整日整夜的胡侃亂吹,並且邊喝邊吹,醉了就睡,醒了再吹。逐漸的,清談已經發展成為品評人物和事件的標準,誰清談得好,誰的名氣就最大,就被認為最有才。所以,世家子弟、士族知識分子,無不崇尚清談,清談已經成為了他們一種固定的生活習慣。
“新亭”是一座長亭。
長的條桌長的木椅,木椅有著寬寬的靠背和舒適的座墊,木桌上擺放著一壇一壇的陳年佳釀。這些,正是為了長時間的玄談而準備的。此刻,與談的人員幾乎已經到齊,一個個寬袍高屐,風度翩翩,舉止悠閒。
今天的主講是太學院院長何延,也是四大家族之何家的大家長。何延精通佛法,自稱斷忌生食,唯好鱔脯和糖蟹而已。何延名氣極大,因此,來參加玄談的人特彆多。
石良玉坐在新亭最邊上的一個座位,不時引頸張望。他從小善於玄談,是玄談的常客,可是,今天,他對玄談卻沒有多大興趣。他張望了一會兒,忽見一人騎馬上山,緊身佩劍,顧盼自雄。
參加玄談,居然緊身窄衣,眾皆不以為然。那人卻已經翻身下馬,正是朱弦。
何延本也有些不滿,待見得是很少參加玄談的朱弦,心想,這尚武的世家子終於慢慢回到正途上了,就向他點點頭,示意他坐下,清清嗓子,講了開去。
朱弦找個位置坐下,看到石良玉意外的目光,正要和石良玉打聲招呼,石良玉先開口,像看著什麼洪水猛獸:“朱弦,你竟然也會來?我還以為你從來不知道‘新亭’的方向呢!”
“好,我今天就來聽聽你這個知道‘新亭’方向的人談得如何。”
何延一帶頭,不一會兒,與會眾人或娓娓而談,或從容道來,或咄咄逼人,簡直不亦樂乎,熱鬨之極。再一會兒,又喝起酒來,更是來勁,一個個談吐高雅的士人,慢慢的激動不已,指手畫腳、口沫橫飛。
善談的石良玉今天卻很少開口,不時心不在焉的看看山路的方向。
一會兒,山路上走來一個小小的身影,手攏在長長的袖子裡,笑容也是倦倦的,如落第的秀才。
石良玉站了起來,大喜道:“藍熙之,你來了……”
眾人聽他一聲大喊,激烈的爭辯不由得停了下來。
何延忽然見到一個女子來參加玄談,嚇了一跳,正要開口,侍立一旁的新亭門人趕緊上前一步,低聲對他說了幾句。
何延麵露驚訝之色,不再阻止,也不管藍熙之,隻對眾人道:“大家繼續,大家繼續……”
眾人見何延默許,雖然十分意外,也不好說什麼,又興致勃勃的繼續談了起來,加上三分酒意,很快就陷入了天南地北的胡侃之中,忽略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
石良玉白玉般的手用力的揮著,忙不迭的挪開一個空位,藍熙之悄然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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