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皇宮完全沉浸在一副恐怖氣氛當中。
蘇俊兵逼京城,往常氣焰囂張的李亮嚇得手足無措,調集了重重衛兵把守自己的豪宅,整天閉門不出,一心尋找逃脫的機會。
在丞相朱濤的悄悄安排下,駐守在外的希鑒、陶侃、段秀、以及一名王氏子弟等四路將領率領十萬勤王之師向京城進發,圍剿蘇俊。
蘇俊隻有四萬軍,見十萬大軍討伐自己,那幾路將領可都是先帝時期討賊有功赫赫有名的戰將,不敢硬拚,立刻逼入皇宮,要“挾天子以令諸侯”。
大將軍李亮趁此機會,哪裡管得了妹妹和外甥的死活,趕緊帶著自己的親信侍衛逃之夭夭。
在亂軍的衝擊下,皇宮裡一片嚎哭,太後妃嬪早已被隔離起來,蘇俊率著十幾名將領直接衝到小皇帝的寢宮抓人。
小皇帝知道蘇俊叛亂,必將不保,見他率人公然衝進來,又驚又怕,顫聲道:“蘇俊,你要乾什麼?”
蘇俊冷笑一聲:“如今奸臣當道,臣請陛下移駕彆處,重振朝綱……”
小皇帝無奈,隻得隨著蘇俊走出寢宮,外麵,停著一輛牛車等著他。
“陛下……”
隻見朱濤衝破重圍,跌跌撞撞的跑來,攔在他身邊。
小皇帝大喜,趕緊躲在他身後,拉著他的衣襟,怯生生道:“丞相……”
蘇俊提著一柄大刀,兩步跨上,總算他早年和朱氏兄弟頗有幾分交情,沒有一刀砍下去:“朱濤,你識趣的就快快躲開……”
朱濤凜然道:“蘇俊,你辜負先帝厚恩,犯上作亂,威逼幼主,必遭天譴,我勸你趕緊收手……”
“老匹夫,你羅唆什麼?”
蘇俊一把掀開他,又要去拉小皇帝。小皇帝躲在朱濤背後,緊緊拉住朱濤的衣襟,朱濤被掀得趔趗倒地,小皇帝收勢不住,也跟著倒在他背後。
朱濤趕緊爬起來,又護住小皇帝,後退好幾步,憤道:“你這賊子,竟敢如此辱逼皇上……”
外麵大軍壓境,蘇俊旨在“挾天子以令諸侯”,並非是立刻取小皇帝的命,又見朱濤死命護著他,一揮手,狠狠道:“將這兩人都帶走,一起送往石頭城……”
石頭城是京城的軍事重鎮和倉庫,蘇俊早已計劃好先占據此地,再圖反攻。幾個如狼似虎的士兵衝上來,拎起二人丟在牛車上,一眾叛軍倉惶出京往石頭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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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熙之和朱弦等人剛衝到西門,隻見城門打開,一名士兵慌忙跑出來,正是以前朱弦屬下的一名禦林軍。他見了朱弦立刻道:“朱大人,蘇俊已經挾持皇上和丞相等人往石頭城方向去了……”
“快追……”
石頭城。
小皇帝和朱濤等人最初被一起關在倉庫裡。因為有朱濤在身邊,小皇帝並不怎麼懼怕,有時甚至聲色俱厲地斥責蘇俊。蘇俊震怒,本想先殺掉朱濤,想到在外為官的朱氏子弟不少手握重兵,思慮再三還是沒有下手,隻將小皇帝轉移,獨自一人關在倉庫外麵一間又矮又黑的小屋子裡。
小皇帝幼年繼位,從來沒有受過這等辱逼,一個人在黑屋子裡害怕得啼哭不止。外麵守衛的士兵聽得不耐煩,不時大喝一聲:“嚎啥?不準嚎……”
第三天午夜,蘇俊大軍主力在石頭城北被陶侃大軍擊潰,城南,段秀的大軍也已逼來。蘇俊慌忙率了五百精銳回到倉庫,打算挾持了小皇帝和丞相逃竄。
黑屋子一打開,強烈的光線刺激得小皇帝眼睛都睜不開,這時,外麵殺聲四起,原來,是朱弦率領的一百多人馬趕到,和外麵的一眾叛軍廝殺起來。
蘇俊見大勢已去,慌不擇路,抄了小皇帝就上馬逃竄。剛剛奔出幾步,隻見一騎快馬奔來,馬上,一名素服的勁裝女子揮劍刺來:“蘇俊逆賊,還不投降……”
來人正是藍熙之,蕭卷生前上朝,她曾在簾後見過一次武將蘇俊,她過目不忘,在人群中瞄到蘇俊,立刻舍棄眾人殺了過來。
蘇俊見利劍刺來,抓了小皇帝就擋在自己身邊。
藍熙之大怒,在馬背上躍起,反手一劍,蘇俊哪裡躲閃得及?劍尖穿心而過,他抓著小皇帝的手也立刻鬆開。
小皇帝正要墜地,藍熙之飛身上前將他接住抱在懷裡。
他驚恐已極,待看清來人的麵孔,隻叫得一聲“大嫂”,便嚎啕大哭起來。
藍熙之聽得這聲久違的“大嫂”,看著他頗有幾分似蕭卷的麵孔,心裡一陣悲楚,抱住他柔聲道:“不要害怕,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叛軍見蘇俊伏誅,立刻做鳥獸奔逃,劉侍衛率人追殺一陣,朱弦已經打開倉庫,將父親等人放了出來。
朱濤等人重見天日,也顧不得其他,擔憂著小皇帝,立刻尋了過去,隻見一個女子正牽著小皇帝的手,似在低聲囑咐他什麼。
藍熙之一見眾人過來,立刻放開小皇帝的手,微笑著向他點點頭,小皇帝已經鎮定下來。朱濤等人拜倒在地:“臣等護駕不力,罪該萬死……”
小皇帝趕緊上前扶起朱濤:“這次全靠丞相護駕,丞相快快請起……”
朱濤等人起身,驚異地看著藍熙之。這幾年裡,他從未真正見到過藍熙之,這次還是第一次見麵。他正在好奇這個女子的身份,朱弦低聲道:“爹,她就是藍熙之……”
這個瘦小的女子就是書畫雙絕的藍熙之?就是先帝曾經想收為義妹的女子?又或者是後宮密聞裡,那個受儘先帝專寵卻無情私逃的女子?哪一種才是她的真實身份?
朱濤更是驚疑,一時之間,倒說不出話來。
藍熙之也不和眾人招呼,隻微微向朱濤點點頭,就轉身要走。
小皇帝見她要走,急忙道:“大嫂,你和我們一起回宮裡吧……”
眾人聽得這聲“大嫂”,無不駭異,藍熙之回過頭,衝他笑笑:“你要記住,今後有什麼拿不準的,多聽丞相的意見。你要多保重。再見!”
以前在宮裡時,小皇帝兄弟曾多次和她一起玩耍,看她為自己兄弟畫畫,關係親密。現在危難之中得她救援,更是依依不舍,因此,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心裡難過,嘴巴扁了扁卻終於還是忍住沒有哭泣。
朱丞相立刻道:“臣等護送皇上回宮。”
“好。回宮吧。”
這幾日驚心動魄的追逐廝殺,又將幾年的平靜心緒完全打亂。
藍熙之站在郊外一棵小樹下,看著遠方的夕陽。這次蘇俊叛亂,雖然持續時間不長,但是由於他縱兵肆虐,對弱小朝廷的損害比朱敦叛亂更嚴重得多。而對內方麵,由於他鎮守的兗州失守,北方新近崛起的羯族後趙政權趁機奪得了這大片土地,所以,******的版圖已經日趨萎縮,更加處於了風雨飄搖之中。
藍熙之呆呆的站了一會兒,後麵,馬蹄聲聲,是朱弦和劉侍衛追了上來。
“藍熙之,你要去哪裡?”
藍熙之見他開口就道出了自己的意圖,也不隱瞞,點點頭:“朱弦,我要出去走走了……”
劉侍衛惶恐道:“您要去哪裡?”
“到外麵四處看看。劉侍衛,你可不要再跟著我了。”
“小人的職責就是終生護衛藍姑娘……”
“先帝有沒有叫你一切要聽我的?”
劉侍衛垂手而立:“小人自然完全奉姑娘之命行事。”
“好,那你就進宮保護小皇帝。這次變亂,你們也看到了,他身邊並沒有什麼可靠的值得信賴的人……”
朱弦和劉侍衛無以反駁,這的確是實情。
“劉侍衛,你進宮去吧,我並不需要你的保護。”
劉侍衛躊躇半晌,這幾年裡,藍熙之的身體大有好轉,這次混戰,她力斬蘇俊,功夫完全不在自己之下。可是,先帝遺言在耳,不敢違背,他為難道:“這個,這個……”
藍熙之知道他追隨蕭卷多年,忠心耿耿,必是不肯違背蕭卷的命令,笑道:“劉侍衛,你也彆為難了,我隻是出去走走而已。這段時間,你護衛小皇帝,最好為他訓練一些勇士,待他身邊有人,你再回藏書樓找我……”
劉侍衛一聽大有道理,喜道:“是,小人遵命。”
劉侍衛已經策馬遠去,藍熙之回過頭來,看了朱弦一眼:“朱弦,再見吧,我們也該告辭了。”
朱弦點點頭,忽然道:“藍熙之,你還回來不?”
“嗬嗬,藏書樓就是我的家,我無論走多遠,都會回來的。”
“那,你要多保重!”
“你也要多保重!”藍熙之已經掉轉馬頭,卻又回過頭來,“朱弦,其實我早該謝謝你的。不過,你為我做了太多事情,謝也謝不過來,就不謝了。”
朱弦的臉紅了一下,長睫毛遮住漂亮的大眼睛,好一會兒,才眼瞼轉動:“你一定要多保重!”
“我會的,再見,朱弦!”
“再見,藍熙之!”
藍熙之雙腿一用力,馬飛奔起來,很快身影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直到那個小黑點完全消失,朱弦才回過頭,慢慢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上路不久,經過一個小鎮時,藍熙之停下來買了一套男裝換上,藏了寶劍,騎馬慢行。一路上,都是兵荒馬亂。各小國之間連年的爭戰更替,讓整個中原大地不時戰火亂竄,加上局部地區不時爆發的瘟疫、旱災、水災,逃難的災民成群結隊,許多地方白骨遍野,來不及掩埋的屍首成了病菌最好的棲身地,很快繁衍擴散,又是新一輪的瘟疫、災難,不少地方已經十室九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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