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之推開門慢慢走出藏書樓,石良玉和他的馬早已經遠去了。其實,他跟著她上路不久,她就發現了。
她慢慢走上山坡,看著蕭卷的墓碑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下,發散出冷冷的光輝。
她在墓碑前坐下,伸手撫摸著那冷冰冰的石頭,微笑起來:“蕭卷,時間過得可真快啊。石良玉和朱弦都要娶妻成家了,也許,這樣才是最完美的結局?我真是替他們感到高興。可是,我還沒有想到應該送他們什麼禮物呢,你說,送什麼呢?”
清晨的微風吹得樹葉簌簌的,似乎是蕭卷的柔聲細語:“熙之,你自己決定吧,你想送什麼就送什麼。”
她細聽片刻,站起身來,可是,微風簌簌裡,哪裡有蕭卷的半點影子?
京城最大最豪華的酒樓,這幾日已經開始戒嚴。因為,住在這裡的趙國太子很快就要帶著自己即將迎娶的新婦返回趙國。
趙國太子要娶朱家千金的消息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傳開後,朝廷特意派人準備將石良玉和他的隨從請到專門的豪華驛館。可是,石良玉卻委婉拒絕了,依舊住在這大酒樓。為保安全,朝廷加派了人馬駐守,這幾天,無關人員已經一律不許再入住酒樓了。
早上起床,石良玉倒了一杯茶喝下,隨意舒展了一下身子,正要出去,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他開了門,門口,司徒子都一臉大汗,顯然是連夜趕路的緣故。司徒子都在藍熙之“被俘”事件後,曾和他起過小小的爭論,後來主動要求帶兵去邊境打仗,最近才回到趙國。一聽聞朱弦到南朝提親的事情,就立刻趕來了。
石良玉見他氣喘籲籲的模樣,笑道:“子都,出什麼事了?”
司徒子都看他一副悠閒的模樣,氣極敗壞道:“石良玉,你這是在乾什麼?你竟然要娶朱濤的女兒?屠家滅族之仇,你都忘記了?”
石良玉淡淡道:“我沒有忘。”
司徒子都冷笑一聲:“我看你就是忘了!雖然朱濤並未參與朱敦兵變,可是,你彆忘記了,正是他的默許,你父親才橫遭慘死的。”
“子都,不用你提醒,我一直牢記著。”
“那你為什麼還要娶朱濤的女兒?”
“納一個小妾而已,你又何必大驚小怪?”
“小妾而已?!”司徒子都看看酒樓周圍,的確毫無布置準備,有些驚疑地道,“朱家世代高門貴第,怎肯把獨生女兒許給你做妾媵?”
“說來你不相信,我什麼彩禮都沒送,隻是隨口提了提,原本也沒想到他會答應,沒想到他一口就同意了。”
“朱濤明知你是納妾,他也同意?”
“你知道他為何會爽快同意?他將我父親當年替他辯白的中書省的奏章收藏了並出示給我看。原來,當年他率朱家子弟天天在皇宮外麵請罪,求我父親替他說好話。我父親當時並未表態,但是,卻在上朝時給他連續上了幾封奏章,替他說好話。這些,他都不知道,卻在朱敦起兵後,懷恨我父親,造成了我石家家族被滅。子都,當年的罪魁禍首原來並非朱敦,而是朱濤這個偽君子!像朱濤這種偽君子,急於表白自己當年的無辜,犧牲一個女兒又有什麼要緊?”
“朱濤真是卑鄙!”
“他是想補償虧欠我父親的!你知道,朱家就愛出假忠臣真叛賊。他現在假惺惺的一副要彌補我父親的模樣,既然他寧願犧牲女兒,我又何必替他客氣?哈哈哈……再說,有皇後娘娘做我的大媒,他就更不會拒絕了……”
司徒子都也笑了起來:“好,朱家向來自居豪族第一,族中女子不是皇後就是王妃,如今,丞相朱濤的獨生女兒做了你的妾媵,哈哈哈,他們的臉色一定好看得很……”
司徒子都也笑了起來:“好,朱家向來自居豪族第一,族中女子不是皇後就是王妃,如今,丞相朱濤的獨生女兒做了你的妾媵,哈哈哈,他們的臉色一定好看得很……”
他想了想,忽然道:“石良玉,你到哪裡去找的什麼皇後娘娘給你做媒?”
“藍熙之!我聽見朱濤是這樣叫她的。她雖然沒有正式和蕭卷成親,但是蕭卷把鳳印、皇後冊都給了她。”
司徒子都很久就明白石良玉對藍熙之的心思了,上次,藍熙之“被俘”後,石良玉把她從囚車裡帶走,他就更肯定了石良玉的想法,沒想到事情發展到現在,藍熙之居然成了石良玉的媒人。
司徒子都沉默了一下:“藍熙之也知道你是納朱家的女兒為妾?”
“不,她不知道。說來可笑,她竟然以為我是要娶太子妃!”
司徒子都沉默了一下:“如果藍熙之知道你利用她,這個……”
“我怎麼利用她了?”
“蕭卷自來待朱家親厚,聽說上次蘇俊叛亂也全靠朱濤父子下大力氣才得以平息。如果藍熙之知道你隻是要朱濤的女兒做妾媵,怎肯幫你的忙?”
石良玉冷笑一聲沒有開口。
司徒子都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我以為你是喜歡藍熙之,想娶她的……”
石良玉冷冷道:“我想娶還得彆人肯嫁!我高攀不上先帝的遺孀!”
“我也很恨朱家的人,也不在乎報複會傷害到什麼人,可是,我不讚成利用藍熙之,她畢竟是我們唯一的朋友!我不希望,連她今後都和我們成為陌路人……”
“子都,我並非在利用她,我本來是氣憤之下隨意叫她和我一起去一趟,沒想到她果真一起去,而且朱濤也果真同意了……這跟她沒什麼關係吧?是朱濤自己覺得愧對我父親才同意的,關藍熙之什麼事?”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對朱濤客氣了,娶他一個女兒做妾,算是便宜他了。”
“子都,你要不要留下和我一起?”
“不了,我要趕回去,我的妻子要生了。”
“哈,子都,恭喜你。既然如此,你可不要等我了,趕緊回去……”
司徒子都到趙國的第二年就娶了一個流亡的漢族官宦小姐。現在大的兒子已經快2歲了,這次妻子又懷孕待產,他的兒子出生時他還在戰場上,沒有能夠親眼見到,這次,戰事不忙,所以要立刻趕回去照看。
與酒樓隨便的氣氛相比,朱府卻是張燈結彩,朱家的獨生女兒出嫁自然會大操大辦一番。朱家原本以為趙國太子是納妃,可是,這些天卻並沒有該有的彩禮上門。
朱夫人逐漸沉不住氣了,但是,朱濤卻吩咐大家要認真操辦並準備豐厚嫁妝,自己卻借口加班,每天都很晚才回家,一回家就躲進屋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這天,朱夫人終於和大兒子朱弦一起將丈夫堵在了書房裡。朱弦回京後,謝絕了朝廷授予的一個美差,這些天賦閒在家,幫著籌備妹妹的婚事。
朱濤無法回避,便向夫人和兒子明言,石良玉是納妾並非納妃。
朱夫人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朱氏家族的女兒出嫁,從來不是皇後就是王妃,從未有過遠嫁到異域的,何況連側妃都不是,是小妾。
朱弦一直很疼愛妹妹,聽得父親說出真相也半天回不過神來。
好一會兒,朱夫人站起身來,大聲道:“不行,我決不答應將瑤瑤嫁給人家做妾。”
朱弦也道:“爹,瑤瑤會答應嗎?”
朱濤坐在椅子上,老態龍鐘地搖搖頭:“我們朱家已經對不起石家了,幽冥之中負了老友,現在他的兒子上門提親,我怎能拒絕?彆說是小妾,就是要去做丫鬟奴仆,我們也不能拒絕啊……再說,我已經答應了石良玉,他已經在準備迎娶,朝廷也知道了,怎能反悔?”
這些年,朱濤一直因為這件虧心事而耿耿於懷,朱夫人和朱弦都知道,眼見事情已經無可挽回,朱夫人猛地癱坐在椅子上大哭起來:“老爺,你叫妾身如何向女兒交代?”
“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隻是希望他今後能善待瑤瑤。而且,現在我朝邊境上各鄰國無不虎視眈眈,趙國也是其中之一。石良玉身為儲君,若是能通過這場聯姻鞏固兩國的關係,雙方結成同盟,對雙方也都是有好處的。”
朱弦憤然道:“可是,怎能犧牲小妹?”
“隻怪我愧對老友,無法彌補。夫人,你好好準備下嫁妝吧,不要虧負了女兒,唉,我真是對不起女兒……這事情,就先彆對瑤瑤說吧,好歹讓她先安心嫁過去,希望以後……希望以後石良玉會善待她吧,這孩子本性並不壞,他想必也不會虐待瑤瑤的……”
朱濤已經下了決定,無法更改,朱夫人嗚嗚咽咽地哭泣一陣,隻得擦乾眼淚走了出去。
朱弦看看父親,心裡堵得異常難受,什麼也說不出來,便攙扶了母親,一起出去了。
迎親的這一天很快到來。
早上開始,朱府就忙碌起來,豐厚的嫁妝裝了一車又一車,很快,侍衛們就要護送著石良玉和他的新婦返回趙國了。
藍熙之準時趕到了朱家,一看,雖然到處張燈結彩,可是除了朱氏中人,並沒有什麼其他賀客。
她心裡有些奇怪,卻看正在忙碌的朱弦,臉上殊無喜色,見了自己,神情也是淡淡的。
她走了過去:“朱弦,今天很忙吧?”
朱弦搖搖頭:“也不算太忙,藍熙之,你進去看看瑤瑤吧,她馬上就要離開了。”
“好的,我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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