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太後盯著她,一時分辨不出她的口氣裡是真心還是假意。
過了好一會兒,馮太後才冷冷道:“你不用佩服我,大家彼此彼此。”
藍熙之笑道,“非也,我跟你不一樣。我現在身在這裡是完全迫不得已。而且,經曆了蕭卷這種高山,我又怎看得上其他男人?”
馮太後的臉上紅一陣又白一陣,“藍熙之,你終於明白自己的命運是‘迫不得已’了?”
“我要生也許不能自己掌握,但是要死卻完全可以自主。你想要用我去交換慕容俊,無異於癡人說夢。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吧。”
馮太後緊緊盯著她:“好,我就等石良玉回來,看他怎麼說。”
“你就慢慢等吧。”
馮太後已經在親隨的護駕下離開了。藍熙之慢慢收拾畫卷,看看傍晚陰沉沉的天氣,忽然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想,石良玉真稱得上古今罕有的人了,魏國皇太後為他找上門來,他又抓了故國皇帝的遺孀關在府邸。除了這兩人,他還有沒有勾搭上其他的皇後?
這是一種異常有趣的、難以說清楚的關係。她越想越是覺得可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那些又重新返回來收拾畫卷的侍女見她笑得如此開心,還以為她又畫了什麼好東西,趕緊都伸長脖子湊上來瞧,卻什麼都沒瞧見。
石良玉趕了一路的風塵回來,管家立刻悄然迎上前去,向他報告了情況。
石良玉聽完,抬起頭時,隻見便裝的馮太後已經在幾名親隨的護衛下走了過來,眼神熱切:“你終於回來了!”
石良玉摒退左右,兩人在太子府的密室裡坐定。
馮太後熱切地盯著石良玉的臉,像焦渴的人盯著好不容易發現的一瓶甘露、一桌大餐,然後,幾乎是撲了上來,抱住他就吻了下去:“心肝,想死我了……”
幾年來,她和他的見麵方式總是從這樣開始的。每次見他之前,她總是醞釀了許久的****,希望在這一刻儘情的釋放。她久居宮廷,處於人生的巔峰,縱然還有其他男寵,可是,本質上,她還是一個寂寞的女人。
二十來歲就守寡,她從來沒有愛過誰,身邊的男寵也時常更換,沒有什麼特彆值得留戀的。可是,她卻深深迷戀著那個自己見過的最漂亮的男子的身體,迷戀著他曾帶給自己的********的感覺。這種感覺,是這二十年來,從來沒有從彆的男子身上得到過的。
這一次,她比以往任何一次等得更久,也渴望得更加急切,所以,一上來幾乎就忍不住要直奔主題……
直到懷裡的男子悄然側身過去,她滿含****的雙眼才真正睜開來。
她是個身材高大的女人,又處於人生的盛年,可是,身子卻很輕易地就被麵前這個異常漂亮的男子推開了。以前,她喜歡的就是他這種力量和他鋼筋鐵骨一樣的身材,那也是給她帶來快感的重要原因之一。隻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這樣的男子,有一天如果要推開自己,也是異常的容易。
滿腔的****一點一點冷卻下去,她拉了拉自己半露的衣衫,忽然明白過來,這裡不是魏國的宮廷,也不是幽會的使館,而是趙國太子的私人府邸!
石良玉淡淡道:“對了,你來有什麼事情?”
馮太後看著他那種淡淡的表情,神情也平靜下來:“我想帶走你抓獲的女俘虜,用來和南朝交換慕容俊……”
“我這裡沒有什麼女俘虜!”
馮太後看著他斷然的神情,道:“你可以提出交換條件,我會儘量滿足你的。”
石良玉重複道:“我這裡並沒有什麼女俘虜。”
“你要知道,魏國和大燕可以同時給你豐厚的回報。目前,我想你是需要的,你雖為太子,可是還沒登基,還有很多威脅你的勢力。”
“可是,我並沒有什麼俘虜可以和你們交換。”
馮太後站了起來:“我要的是藍熙之!你不會說她不在你府裡吧?”
“你要她何用?”
“她刺殺我北魏大將,又抓住了慕容俊交給南朝,她本人身為南朝前帝的遺孀,你說她對我有沒有用?”
石良玉笑了起來:“你錯了,蕭卷生前雖然寵愛她,但是,並沒有正式立她為皇後。你想,南朝君臣怎肯用慕容俊來交換一個沒有實際名分的所謂‘皇後’?”
馮太後的目光變得很奇怪:“石良玉,既然她沒有什麼用處,你留她在府裡那麼周到地伺候著乾啥?為何不儘快殺了?”
石良玉搖搖頭:“因為我要用她來捉拿一個對你更有用的人。這個人,你可以拿去換慕容俊,你覺得如何?”
“誰?”
“豫州刺史朱弦。朱弦是南朝丞相、第一豪門大族朱濤之子,用他去換慕容俊,你看會不會比藍熙之有用得多?”
馮太後大喜,卻很快又道:“可是,朱弦為豫州刺史,而且名聲很大,你如何能夠抓住他?”
“你就有所不知了!南朝先帝蕭卷臨終前,曾托付朱弦照顧藍熙之,他們朱家慣愛充忠臣孝子,現在,藍熙之被俘虜,你想,朱弦怎會置之不理?他拚了命也會來救她的。你就放心等著吧,我會儘快抓住朱弦,交給你處理的。而且,你知道,朱家是我家的大仇人,為了報仇,我等了這麼多年了,不殺朱弦,我怎肯乾休?”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馮太後喜形於色:“石良玉,無論你何時需要,我定許你十萬兵馬援助。”
石良玉心中狂喜,卻並不表現出來,隻道:“先謝謝太後了。”
馮太後的眼中又泛起滿滿的****:“謝我,怎麼謝?”
“你想我怎麼謝?”
“還用說?”
馮太後的身子已經緊緊貼了過來,石良玉微微側身,馮太後的身子挨了個空,臉上立刻大為不悅。
石良玉笑了起來,拉開自己的衣襟,馮太後看去,隻見左側胸前到處傷痕累累,其中一道深深的箭傷尚未痊愈。
她伸手想要撫摸那道傷痕:“真是讓人心疼,這麼好的身子,怎麼又添了傷痕?唉,可惜了,可惜了……怎麼傷的?”
她的手還沒撫摸上來,石良玉不經意地掩上了衣服,笑道:“石衍宗族聯軍傷的,還沒好。等好了,我一定專門到魏國或者驛館看你。”
馮太後連連道:“好好好,我等著你。”
石良玉見她欲求不滿的又失望又遺憾的眼神,心裡那種欲嘔吐的厭惡的感覺更加強烈,不經意地挪了挪身子,站了起來:“你回去吧,這裡是魏國,你微服前來,太危險了……”
“好,我等著你抓獲朱弦。”
“我拿下朱弦,立刻通知你。”
晚餐已經擺上桌子,餐桌上,照舊還是擺著一碗野山參加草藥熬的湯藥。
儘管她一次也沒有喝過,但是,每天,那些侍女們都奉命不厭其煩地擺一碗在桌上。當然,除了那碗參湯外,其他的菜肴,她一直是照吃不誤的。
她剛端起飯碗,一個人走進來,在她對麵坐下,滿麵微笑:“熙之,我回來了。”
藍熙之也不作聲,依舊埋頭吃飯。
一碗湯遞了過來,石良玉的聲音關切得近乎哀求:“熙之,你身子沒大好,喝了吧……”
藍熙之手一抬,湯碗翻倒在地,潔淨的絲織地毯立刻沾染一片褐色。
石良玉無可奈何歎息一聲,端起碗,慢慢地吃了幾口,再看時,藍熙之已經放下碗筷走開了。
石良玉慢慢走過去。寬大的書屋陳設室裡,她畫了小半的畫卷整齊地擺放在一張長桌子上,用鎮紙壓著,保存得整齊完好。
石良玉走過去,細細地從頭開始看。看到“主帥”時,他忽然發現,蕭卷的麵上,那種清矍、甚至帶了點慈悲的神色是如此熟悉。他再看幾遍,心裡一震,立刻想起寒山寺的那幅“維摩潔”像來。最初看時,他就覺得那些隱隱的光輝裡有某種異常熟悉的東西,現在才發現,原來藍熙之畫像時,是根據了蕭卷的神情和神態。那是她心底熟悉到了極點的人物,那是用了靈魂來刻畫的人物,難怪會那樣如仙來之筆。
他看了半晌,又回頭看看坐在地毯上專心看一卷集子的藍熙之,走過去,慢慢在她身邊坐下。
“熙之,我這幾天出去辦了點事情……”
藍熙之依舊埋頭在書卷裡沒有理會他。
“熙之,你在這裡還習慣不?”
藍熙之抬起頭來:“嗬,你問一個囚犯在監獄裡呆得習慣不?”
“熙之,你不是……”
“你什麼時候把我交給馮太後去換慕容俊?”
“熙之,我決不會拿你去交換誰。”
“怎麼?不怕得罪馮太後了?或者是又上了其他張皇後李皇後的床有了新的靠山了?”
她的語氣絲毫也不掩飾滿滿的鄙夷,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赤裸裸的無情的嘲諷,石良玉臉色慘白,深深低下頭去。
藍熙之見他那樣慘淡的神色,心裡不知怎地,既有幾分不忍又有幾分殘酷的快意。
恍惚間,她聽得石良玉十分慘淡的聲音:“熙之,我隻是希望你能夠在我身邊……”
“你希望?你憑什麼希望?就因為你是趙國太子?”藍熙之大笑起來,“我已經嫁了蕭卷,是蕭卷的妻子!經曆了大海,我又怎麼會將小河放在眼裡?石良玉,你何德何能敢和蕭卷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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