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要被調到南陽郡任太守。偏偏在這個時刻,真是不甘心啊。”
藍熙之大為意外,也立刻意識到朝廷根本沒通過他的奏疏,所謂和石良玉結盟北伐完全是一場空了。而戴淵隻怕是擔心朱弦不受節製,所以乾脆奏請將他調到了南陽郡。
“石良玉曾專程派了使者給朝廷送了盟書,答應將青州、徐州、兗州等地歸降南朝,可是朝廷並沒有答允……”
“這樣他們也不肯答應?”
“對!原本,朝廷的勢力很快就可以重返北方的!”
劉侍衛遲疑道:“小人在宮裡略有耳聞,石良玉提出的條件雖好,但是,司空李亮覺得他不過是一個犯上作亂起家的叛臣,不願和他合作。”
藍熙之怒道:“國家利益最大,隻要合作對南朝有利,管他是怎麼登上皇位的?李亮自己又是什麼忠臣孝子了?小皇帝被蘇俊挾持時,他跑得比兔子還快,現在倒冠冕堂皇的……”
朱弦搖搖頭:“機會錯失,對我們和石良玉都不是什麼好事。現在胡羯重新集結了十萬大軍擺開陣勢和石良玉對決,看樣子他也是有一場大仗要打了……”
劉侍衛喜道:“如此一來,不是會嚴重消耗胡人的力量?無論他們誰勝誰敗,對南朝都是好事啊……”
藍熙之冷笑一聲:“南朝估計也打的是這個主意,想坐山觀虎鬥,得個漁翁之利。可是,彆忘了,五胡如豺狼,誰勝誰負,南朝也撈不到什麼好處。何況,一旦五胡勝利了,南朝立刻就會陷入重重包圍。現在,南朝白白放棄了將勢力重新伸向北方的機會,坐等,就等來恢複中原江山了?”
朱弦見藍熙之悶悶的樣子,自己心裡更是悶悶的,“藍熙之,我要去新地赴任了,你在塢堡要好好保重。記住,實在撐不住的話就趕緊回藏書樓,現在情況危急,晚了怕來不及了。”
“你放心,我會的。朱弦,你也要多保重。”
“嗯,我給你帶了點東西,你收下。”
“謝謝。”
這是一大袋肉乾、乾果之類的。藍熙之收好,朱弦已經上了馬背,遠遠的去了。
冬天的第一場雪剛下不久,胡羯和石良玉的大軍就在兩條戰線上開始了殘酷的廝殺。這十萬大軍是石琨糾集的匈奴和羌族的新的騎兵,戰鬥力很強。
藍熙之探得消息,說近日將有兩萬大軍繞道塢堡進攻鄴城。唇亡齒寒,鄴政權一消滅,很快就會輪到南朝各邊境城市的遭殃。南朝不肯和石良玉結盟,朱弦已經調離,戴淵從來不考慮和“塢堡土匪”合作,更不會對他們施以援手。朱弦苦心經營的塢堡聯盟毀於一旦,很快各自為陣。
多次經曆生死的藍熙之決定不再坐以待斃,而是主動出擊,那兩萬精兵接到消息,再次圍攻塢堡時,忽然發現堡中空空,很快,從側麵的三麵秘道裡一片殺聲震天,箭簇如雨,飛蝗滿天,胡軍震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馬,一時間人仰馬翻,自相踐踏奔逃者不計其數,到清晨時,兩萬大軍竟然隻剩下一千多人逃得生路。
連續下了三天的雪終於停了下來,清晨的陽光裡,藍熙之看著自己的劍尖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種血青色。混戰中,劉侍衛為了保護她,肩頭中了兩箭,已經被人扶下去治療了。
一騎馬從對麵奔來,馬上的人經過一夜鏖戰,臉上殊無疲倦之色,依舊神采奕奕的,那雙大大的漂亮的眼睛那麼專注地看著藍熙之。
“嗬嗬,桃花眼,好計謀,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打仗作戰真的不如你。”
“打仗沒什麼訣竅,隻要能勝利就是好方法,哈哈,藍熙之,你說是不是?”
“對。可是,朱弦,你這次偷偷率領三千人馬埋伏在這裡,耽誤了行程,會不會受到處罰?”
朱弦眨眨眼睛:“將在外,允許一時權宜,再說,諸胡聯盟可是在進攻我南朝邊境要塞,我出兵也是應該的,對不對?”
“嗬嗬,這話對我說是可以的,你得對戴淵解釋。”
朱弦憤然道:“我這三千人馬是被調去一個閒地駐守,遲到幾天也沒什麼關係,我難得對他解釋什麼。”
“唉,這次遭到圍攻,若不是你那三千人馬埋下伏兵,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藍熙之,所以,我隻能勸你放棄塢堡離開這裡,現在,南朝的軍隊也不會再來援助你了。”
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又跟出來的劉侍衛立即道:“就是,藍姑娘,這裡太危險了,你得趕緊離開。”
藍熙之看看塢堡裡進進出出打掃戰場的眾人,沉默了一下:“我走投無路時投奔這裡,他們接納我還推舉我做了堡主,現在大難來了,就這樣獨自跑了?不管他們了?或者將這近兩千人都帶到藏書樓去?”
朱弦和劉侍衛都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劉侍衛才低聲道:“您是女子,不用……”
“是女子就可以貪生怕死,背信棄義?”藍熙之微笑道,“你們不要為我擔心,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亂世之中,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一切就努力而為,聽天由命吧。”
朱弦一直很了解她,雖然是出於她的安全考慮勸她離開,但是內心裡卻是讚賞她的,便不再多勸,隻道:“好,藍熙之,你自己決定,不過,一定要多保重。”
“我一定會的,朱弦,你也要保重。”
“嗯。再見。”
“再見。”
兩萬胡羯聯軍在塢堡被一網打儘的消息一傳開,聯軍更是混亂,加上各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打算,將領之間出現了重大分歧,稍微猶豫分散時,被石良玉抓住機會,兵分兩路,集中優勢兵力,大破兩處胡軍主力,不久十萬聯軍被全部擊潰,石良玉登基以來的第三場大戰,就這樣結束了。
這次大戰後,鄴軍軍心大振,各地漢人紛紛起義響應,一時間,石良玉手下的漢家鐵騎和乞活軍幾乎名震天下,鄴國政權的領土擴大到了山東、山西、河南、甘肅、寧夏等地,匈奴、羌族、胡羯等受勢力範圍被迫逐漸撤出中原,唯剩下鄰近的魏國和大燕還在半參戰半觀望中。
這天,鄴城舉行大慶,石良玉親自犒賞三軍。
酒過三巡,石良玉回到宮裡召集一眾親信再次痛飲。眾人許久沒見他如此開心過,尤其是張康,除了他在鄴城“娶”藍熙之的那天以外,再也沒有見到他如此高興過,知道他喜悅的不是勝利,而是藍熙之和自己合作,便道:“恭喜陛下,戰無不勝啊。”
石良玉大笑起來:“一場戰爭的勝利算得了什麼?我高興的是寧鎮塢堡取得的勝利,他們為我們消滅了兩萬胡羯啊。張康,你要密切關注著塢堡的行動,小心他們成為胡羯報複的首要對象。”
“現在諸胡都在忙著對抗我們,不會招惹南朝軍隊吧?”
“南朝腐朽,將他們這些塢堡都視為流寇土匪,不會保護他們的,現在豫州刺史朱弦調離,他們更得不到庇護。張康,即日起,你率領五千精兵駐守扶羅城,注意有關塢堡的最新消息,一定要保證他們的安全。”
“是。”
扶羅城距離寧鎮塢堡不過三十裡地,葛洪見他如此慎重其事地派出人馬去保護南朝的一個小小的塢堡,保護自己的合作夥伴,葛洪又是意外又是開心:“陛下真是仁義過人,您對南朝的合作夥伴如此看重,南朝真該跟鄴國好好合作的。”
石良玉笑而不答,心情大好,舉杯道:“各位愛卿,一起喝了這杯吧。”
眾人立刻舉杯,鄴城的大街小巷暫時忘卻了戰爭的硝煙,完全沉浸在了歡慶之中。
張康卻是清醒的,趁了一個合適的機會,悄悄對石良玉道:“皇上,臣跟了您多年,現在您身邊不能少人啊,臣得護衛您的安全,扶羅城是不是換一個人去?”
石良玉也低聲道:“你知道,朕是派你去保護娘娘。她現在處境並不好,但是,我希望她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隻要她認為有意義有必要,我都不再阻止她了。而且扶羅城位置重要,這不是個小任務,你一點也大意不得!”
“是。”
石良玉連續三戰大勝,滅掉各胡族大軍二十幾萬人,和諸胡早已結下了血海深仇,加上報複性地殺掉胡羯一萬多人,更是惹得諸胡仇恨。新一輪的仇殺再次展開,諸胡大量屠殺漢人,諸胡境內的漢人也紛紛起義,一有機會就大肆屠殺落單的胡人。
而大大小小的戰爭更是從未間斷,幾乎無月不戰,互相攻擊。
這種混亂的狀態持續到第二年春天,情形更加惡化。石良玉雄才大略,一年多混戰下來,幾乎從無敗績。諸胡見各自的軍隊在和漢家騎兵交手時,占不到絲毫便宜,若叫石良玉這樣一路打下去,隻怕都會被擊破。
大家深感不安,石琨再次向諸胡國王送上重禮,商討結盟事宜。諸胡也紛紛響應,召開了一次盟會,決定由石琨的胡羯、魏國的鮮卑、燕國、匈奴、羌族、氐族共同糾集了三十萬大軍,準備和石良玉來一場大決戰,給石良玉以致命的打擊。
戰爭從初夏開始,石良玉以漢軍七萬加上北方投誠的四萬流民組成的“乞活軍”迎擊,大戰十天後,已經消滅了十萬聯軍。
可是,這場戰爭遠遠還沒到結束的時候,邊境情勢已經越來越危急。
久攻不下,諸胡聯軍比石良玉更加焦慮。這時候,魏國大將受馮太後懿旨,向聯軍出了個主意。派出五萬人從黃河繞道偷襲金庸城的三萬“乞活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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