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一大早，村主任就接到鎮長的電話，要他儘快選一個五好家庭報上去，然後參加縣裡召開的構建和諧社會表彰大會。鎮長還特彆強調說，這個五好家庭的首要條件，必須是孝敬老人。

孝敬老人不就是孝子嗎？掛了電話，村主任就罵開了，現在找個孝子比找稀有動物都難，上哪找去？好端端的，縣裡開啥表彰會啊，真是扯淡！可罵歸罵，鎮長交給的任務不完成不行。村主任把村裡三十戶人家扒拉來扒拉去，就扒拉到二狗子的頭上。

二狗子是德順老漢的兒子。前年，村裡集體搬遷，從舊村遷移到新村，新村地勢平坦，出入方便。原來舊村的老房子扒的扒，拆的拆，剩下的也沒幾間了。和村裡其他人家一樣，二狗子也在新村蓋起了兩間磚瓦房。新房收拾妥當，剛暖了屋，二狗子就決定把新房讓給爹住，他和老婆要搬回老房子裡。

搬家那天，有人問二狗子，新房兩間，你爹占一間，不還有一間嗎？乾啥搬家？

二狗子說，我爹脾氣倔，跟我媳婦尿不到一個壺裡，住一個屋簷下，怕我爹憋屈。

老房子是二狗子爺爺手裡蓋起來的，低矮破舊，夏天像蒸籠，冬天似冰窖。二狗子和老婆笑眯眯搬回老房子裡，一住就是兩年。今年春天，德順老漢死了，料理完老人的後事，有人對二狗子說，你爹走了，新房空了，你該搬回來住了。二狗子擺擺手說，不急不急，我爹還沒過周年呢，等過了周年再說吧。

村裡人都誇二狗子孝順，是個孝子。還說德順老漢臨走時住在新房裡，硬是沒遭一天的罪……

如今，村裡要選個五好家庭，怎麼說也該輪到二狗子家了。

村主任不敢怠慢，騎著摩托車，轟隆隆朝舊村駛去。

二狗子和老婆正在吃早飯，聽見外麵摩托車聲響，趕忙從老房子裡鑽出來。看見來的是村主任，二狗子滿心歡喜地對村主任說，主任，可把你給盼來啦！嘿嘿，是要拆我這兩間老房子吧？

村主任一愣，眉頭皺得老高，拆你老房子乾啥？

不是說，這裡要建飛機場嗎？我都等了兩年哩。

我日，這裡建啥飛機場啊？誰說的？

二狗子說，前年，村裡的三炮悄悄跟我說，這裡要建飛機場。他還說，就我爹這兩間老房子，少說也能拿三十萬……

村主任冷了臉說，三炮滿嘴跑火車，他的話，你也信？

二狗子傻了眼。

二狗子老婆是個火爆性子，聽了村主任的話，一下子就炸了，挨千刀的，人家說風，你就是雨啊？放著寬寬敞敞的新房子不住，你來這破房子裡遭罪也就罷了，非拉老娘給你墊個背，我可虧大啦………

原載《渭南文壇》2012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