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太太醒過來後,曹姝和邱山的事情就已經定下來了。
曹老太太自然又要鬨騰。慕皎皎放任她鬨騰了個夠,才派人去和她說了一句話。隻這一句,就讓她老實了下來。
其實她的話很簡單,隻有直白淺顯的十幾個字——如果您老人家想下去陪曹家一百多口人,我們幫您。
原本按照朝廷的記錄,曹老太太早就已經死了。所以現在就算她再死一次,也沒人會說什麼。慕皎皎即便當眾殺了她,也絕對不會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
至於曹姝,她現在分明就已經被慕皎皎給洗腦了,如今又為了邱山那個男人要死要活的,又怎會為她這個曾祖母說話?
曹老太太表麵上看起來潑,但實則怕死得很。所以一聽慕皎皎這話,她立馬就慫了。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
一切議定,邱山便起身往長安去,打算告知家中長輩此事,再由長輩出麵請了媒人上門來提親。
這門親事是慕皎皎極力撮合的,想必家中長輩都不會反對。
邱山走後沒幾日,海陵縣知縣陳君弼又來了。
自打瘟疫之事後,他又老實了幾日。這次再出現在崔蒲跟前,他更是一臉討好,那眼中的諂媚簡直都快飛出來了!
崔蒲心裡對這個人卻是厭惡得很。
若說剛來這裡時,這個人的舉動還隻是讓他覺得厭煩的話,那麼抗洪那次他就實實在在的感到惡心了。
但是那次他拿著戴子昂做擋箭牌,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認錯的姿態擺了個十足,崔蒲不能罰他。可自己好歹也是揚州知府啊,想對付下頭一個小小的知縣還不是易如反掌?
便如現在,他才稍稍卡了卡流去海陵縣的賑災款,這個人不就又跟隻哈巴狗兒似的主動貼過來了?
“崔知府,許久不見,您越發的精神了啊!您可是有什麼秘方?不知能否和下官分享?下官這些日子一直在忙著海陵縣災後重建的事情,鎮日裡跑來跑去的,人都老了許多呢!”甫一見到崔蒲,他就又開始熱情的拍馬屁了。
這些話聽著似乎挺俗的。但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他簡單幾句話,既誇讚了崔蒲,順便還讚了慕皎皎的醫術,最後更是強調了一番自己這些日子在海陵縣的辛苦。看似無意的幾句話,就透出出了這麼多條信息,可不是普通人能說得出來的!
如果沒有戴子昂那件事,崔蒲或許還有心情看看他在跟前賣醜。可是現在,他卻是一點看這個人上躥下跳的心情都沒有了。
“老實說吧,你來做什麼的?”他冷冷打斷他的刻意討好。
陳君弼便知道他還在生自己的氣,便老實下來:“下官今日前來,是求知府您多給海陵縣撥些救災款吧!您前些日子才撥了一萬貫,根本不夠啊!”
“不夠嗎?可是你們海陵縣不是在戴觀察使手下幾千精兵的守護下,損傷極小的嗎?按照你們最初送上來的資料來看,這一萬貫綽綽有餘啊!”崔蒲冷笑道。
陳君弼心裡暗暗叫苦。
當初他和戴子昂合起夥來坑崔蒲,本來是想著決堤這種事情,就算工部裡頭經驗極深的人上手來做,也至少要折騰一兩個月。而且一旦災後再出個大太陽,那事情就更糟糕了,他崔蒲有的頭大的!
而隻要他把事情處理得不夠迅速不夠好,長安那邊就能拿這個說事。沒辦法,誰叫你崔蒲現在就是揚州知府呢?即便堤壩損毀的事情前幾任知府也有監督不力的責任在,可你這個現任必定是受到衝擊最大的。
然而好死不死的,崔蒲從王刺史手上借來了一千精兵,那麼快就把事情給辦好了!慕皎皎又跑了幫他,夫妻倆還又立了一大功!
若說崔蒲組織人抗洪這件事不功不過的話,那麼慕皎皎乾的事情卻是實實在在要讓人豎起大拇指稱讚的。
但這兩個人好了,那他們這些之前偷偷做壞事阻撓他們的人就不好了!
沒辦法,為了脫罪,他們隻能拚命鼓吹自己的努力成果。諸如什麼堤壩守護得力、人口幾乎沒有損傷、縣內糧食受災也不是太嚴重,如此等等。
之前崔蒲還讓下頭的知縣們都各自列了個單子,將縣內的損失報上來。
其他地方的人自然是拚命的哭窮。他也想這麼哭,可是他敢嗎?他之前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滿了!
最後交上去的單子,自然是粉飾了又粉飾。明明有五成的損毀,他也隻敢寫一成。這樣導致的後果,就是現在海陵縣分到的救災款少之又少,還不夠他叫人去買磚的!
而崔蒲在做揚州知府之前做的就是海陵縣知縣,他對海陵縣的財政收入了如指掌。不出所料的話,這個人到了年底隻怕還要他上繳和往年差不多的賦稅上去!沒辦法,誰叫海陵縣是揚州府下頭受災最輕的地方呢?
對著送到手的一萬貫,陳君弼欲哭無淚。
其實,海陵縣受災也不輕啊!幾處堤壩損毀、還有上千畝良田被淹,幾百戶人家居無定所。這些都是要錢去重建的!
但是這種話他不能和崔蒲說。
他就隻能腆著笑臉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海陵縣畢竟地方大,人口也多。看似各處受到的損傷都不嚴重,但綜合起來一看,其實也不少呢!尤其遵照您的指使,各處的堤壩都要嚴密監察,不能用的還需儘快重建,這些都要錢啊!可是現在下官手上才一萬貫……”
“哎,現在府衙裡也缺錢啊!”哭窮是吧?誰不會啊!
崔蒲立馬就唉聲歎氣個不停:“上次本府召集你們知縣一起過來商議災後重建的事情時,你也聽到其他縣裡的情況了。尤其是靖江縣,幾乎是毀了一半了!此次朝廷也就撥了一百萬貫來給咱們做事,本府仔細算了算,實在是不夠。既然你們海陵縣是受災最輕的,而且海陵縣也是揚州府內數一數二的富縣。你就先忍忍,等年底的糧食收上來了,你們不就有餘錢了?到時候本府大不了少收你們幾成賦稅就是了!”
啊啊啊!
陳君弼好想跳起來狂叫!
這小子又坑他!而且竟然比他設想的還要坑得多!
什麼叫做少收海陵縣幾成賦稅?明明受災之後,朝廷已經下旨少減免揚州府內各處的賦稅了,海陵縣自然也在此列。但看崔蒲的意思,他現在竟是將海陵縣給單獨拎出來了!
這小子是既打算接著收稅,而且還要自己負責重建的一切費用!
他哪來的這麼多錢?
陳君弼哭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崔蒲這麼小心眼,偏偏運氣又這麼好,他是死也不會選擇在那個時候得罪他的!
這件事要是真這麼定下來了,那麼自己身上的罪孽肯定更加深重,海陵縣的百姓們要恨死他了!
“知府,一萬貫真的太少了啊!就這點錢,下官就連新堤壩都修不起來。”他哭喪著臉道。
崔蒲當然知道少。可是,現在錢財的分配權握在老子手裡,你就算再不滿意又能怎麼樣?
他得意的笑:“那不是還有戴觀察使嗎?你們關係那麼好,他既然之前就對你有求必應。那麼現在,隻要你請他再把手下的人借給你用上幾天,新堤壩不就建起來了?你所需要付出的不過是這些天那些兵的夥食費罷了。對了,上次不是還聽戴觀察使誇你在抗洪期間為那些將士們準備的飯菜都極為豐盛麼?想必他們肯定也是願意去給你幫忙的。”
陳君弼嚇得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借兵來給縣裡修堤壩,這種事情也就崔蒲這個瘋子能想出來了!可是他不敢做啊,戴子昂肯定也不會答應!
好好的兵,就應該站在保家衛國的最前沿上。像這等抗擊災禍的事,他們是可以臨時過來幫忙。可後續事情的話那就該是知縣組織民夫去辦了。再讓他們做那些搬磚挑水的體力活,那是對這些精兵的侮辱,也是對戴子昂的羞辱!
隻要他敢提出這樣的要求,戴子昂當場就能抽出寶劍殺了他!
他怕死!
“崔知府,求求您了,下官這次是真心實意為海陵縣百姓來求您的!您也不會願意眼睜睜看著海陵縣百姓們受苦吧?”他隻能轉換方向。
這是拿他對海陵縣的感情來逼迫他了?
崔蒲眼神一暗。
誠然,他對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地方都彆有幾分特殊的感情。天長縣如此,海陵縣亦然。不管以後到了哪,他都是希望這兩個地方能越來越好,百姓們的生活越來越富足的。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拿那個地方的人來對付眼前這個混蛋!
“海陵縣的百姓們正在受苦嗎?本府怎麼不知道!”崔蒲當即就沉下臉來,“陳知縣,你快和本府說清楚,到底怎麼一回事?是不是這兩****管理不力,於讓縣裡出了什麼大事故?”
陳君弼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他就沒見過這等不要臉之輩!他明明是在說那件事,結果崔蒲卻硬生生給他拗出另一件大事來了,而且一開始就他扣上了一個管理不力的帽子!
隻要他敢點頭,那就是承認了錯誤,崔蒲就能抓緊機會教訓他了。而他要是搖頭……
陳君弼痛苦的閉上眼。“崔知府您想岔了,沒有旁的大事發生。”
眼下,他隻能選擇搖頭!
“哦,那本府就放心了。”崔蒲連忙拍拍胸口,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
那眼中卻是一抹精光閃過——沒錯,他就是這麼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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