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河間郡王見麵過後,慕宥回到府衙,很快和崔蒲定好了章程,便和崔葕等人轉向關內去了。
“外祖父你真要走嗎?你再留下陪陪我們嘛!”送彆之時,大娘子幾個還拉著慕宥的衣袖不肯放。
慕宥哄完了這個哄那個,忙得不亦樂乎。
好容易將幾個孩子都安撫好了,他才終於翻身上馬,再對崔蒲點點頭:“我的女兒和外孫子外孫女就都交給你了。以後你定要好好護著他們!”
“嶽父大人請放心,他們是小婿的妻兒,小婿便是拚著舍了這條命不要,也是定要護住他們周全的!”崔蒲連忙便道。
慕宥頷首,這才對慕皎皎道:“我走了。你們保重!”
便一抽鞭子,馬兒揚起蹄子,立馬帶他往前疾馳而去。
目送他們的身影遠去,崔蒲才回過頭,好生憂傷的對慕皎皎吐槽:“你說嶽父他是對我不放心還是怎的?他的女兒、他的外孫子外孫女,說得你們好像不是我的妻我的兒似的!我不好好保護你們,那還能去保護誰?真搞不懂他是怎麼了,明明來的那天還好好的!”
“這世上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會想著保護妻兒的。就像那一次,咱們不就見識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慕皎皎淡聲道。
那個活生生的例子自然就是韋刺史了。直到現在,想想他那天做的事情,慕皎皎還是不能理解。對一個人來說,臉麵和名聲真的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可以讓他拋棄妻子?而連這種事情都乾出來了,他又還有什麼是乾不出來的?
這種人,她是不敢讓崔蒲深交的。
“那是他有病!我和他可不一樣!”崔蒲連忙自我標榜著,便對大娘子招招手,“大娘子,那天你帶著你外祖父去見河間郡王,他們倆到底說了什麼?”
就是那天回來之後,嶽父大人的表情就不對勁了!他先是把自己關在房裡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理人,後來還是三個孩子給他送飯他才吃了下去。第二天他倒是出來了,隻是人還有些陰陽怪氣的,隻有麵對三個孩子的時候才正常點。這份陰陽怪氣就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大娘子頓時把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答應了外祖父不告訴彆人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在你老子跟前,你還有秘密了?”崔蒲低嗤。
“就是有!外祖父說,我已經是個大娘子了!”大娘子一本正經的點頭。
“好好好,有就有。阿爹不問了還不行嗎?”崔蒲無奈道,心裡暗歎孩子大了就是不好。看看,這才八歲不到的孩子,就已經有秘密了!原本最親自己的孩子,現在居然也有話不和他說了,他真是傷心死了!
隻是,再怎麼傷心,這也不能掩蓋他對大娘子的疼愛。所以,隻要大娘子再對他撒撒嬌,軟軟的叫上幾聲阿爹,他的心就又軟得一塌糊塗。
最後,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反正河間郡王還在這裡嘛,這件事他悄悄叫人去查,總能查出點端倪來的!
正這麼想著呢,當一行人調轉車頭打算回府時,便遠遠看到一輛華蓋馬車停在前方不遠處。
“那是河間郡王的車架麼?”崔蒲便問。
那位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他是來送彆慕宥的?可是不應該啊,上次見麵,他和慕宥之間就劍拔弩張的,這次也沒好到哪裡去。這兩個這輩子隻怕都是是醜了,讓他相信他們之間有情,還不如殺了他來得可信!
大娘子聽到這話,趕緊就扭頭看去。當看到半開的車窗裡露出的那半張俊美的容顏時,她卻重重冷哼了聲,隨即將小腦袋又一扭,就鑽進車廂裡去了。
看樣子,她竟是沒打算跑去和河間郡王見麵?
這可就奇了!
繼嶽父之後,大娘子居然也和河間郡王生氣了!
不容易啊,這兩人可算是拆夥了!
對於這一點,崔蒲是舉雙手讚成。河間郡王這個老頭子他已經看不順眼好久了,以後大娘子最好有多遠就離他多遠。與其和這個陰陽怪氣的老頭子混一起,他寧願女兒和慕宥這個嶽父更親些,雖然……慕宥最近也變得有些陰陽怪氣。
如是想著,他便歡快的翻身上馬:“走,咱們回家了!”
遠遠看著他們的車馬毫不留戀的離開,河間郡王也漸漸垂下眼簾:“走吧,回府。”
“郡王,他們實在太可惡了!明知道您在這裡,卻連一個招呼都不過來打,分明就是不把您放在眼裡。這樣的人,您又何必太過上心?”梁長史跟隨河間郡王多年,整顆心都放在河間郡王身上。這些天,他是見多了河間郡王頹廢的模樣,早心疼得不行了。好容易剛才,遠遠看到大娘子的身影,河間郡王嘴角多了一絲笑意,但在大娘子頭也不回的鑽進車廂的時候,河間郡王的笑意又凝固了。他心中不忿,便忍不住抱怨道。
河間郡王聽了,卻隻是慘淡一笑:“他說的沒錯。我當初既然做出了那樣的選擇,就一定會遭報應。現在,我就被報應了。這報應還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彆人!”
“郡王……”
“我沒事,我隻是有點後悔而已。終究我還是後悔了呢!”河間郡王輕笑著,眼睫越垂越低,“走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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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馬場也是個曠日持久的活計,一時半會急不來。
將慕宥一行人送走後,崔蒲就將這件事給放到一邊,又忙活起施藥的事情來。
崔蒲命人整理了一份這幾個月廣州府內各處港口施藥的結果,發現成果十分喜人。最近一個月內抵達港口的胡商就有三千多人,因為有慕皎皎和崔蒲的人在盯著,他們在下船後的第一件事就被送上一碗藥。得知這是官府分配的治療水土不服的藥,他們便都乖乖喝了。然後,十分之二三的患病率被降到不到一成,一成裡頭的死亡率更是大大降低,至今也就隻有一個人依然病發身亡了。
也就是說,慕皎皎的這個藥是完全有效的!而且效果已經臻至完美!
得到這個結果,崔蒲十分激動,便又捧著數據去找韋刺史,建議下一步就將湯藥推廣到全嶺南地區。
裴經略使乃是一品大員,這等小事之前既然已經經得了他的同意,他該提供的方便也提供了,那麼接下來的安排崔蒲就不打算再去煩擾他了。
可是,韋刺史隻是隨意掃了眼他呈上來的東西,就搖著頭裝模作樣的歎息道:“崔知府,你年輕有乾勁,想剛來任上就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本刺史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畢竟年輕,須知吃飯得一口一口的吃,走路得一步一步的走。這步子跨大了,當心腳下站不穩摔個大跟頭啊!”
崔蒲一聽,頓時心便是一沉。“之前我們不是都已經說好了麼?先在廣州府內試點,確定湯藥沒問題的話,就全麵推廣開來。這件事,您和裴經略使都點頭了的。”
而且,像這樣的推廣方略他已經用過不止一次了。之前在揚州的甘薯種植如此,後來的休閒山莊更是如此。這兩個的推廣速度也很快,但一切也都是有條不紊的,並沒有出現站不穩摔跤的情況。而且,現在誰提起揚州的甘薯和休閒山莊不都是豎起大拇指誇的?
他都已經積累了這麼豐富的經驗了,現在隻是按部就班的繼續推行政策罷了,怎麼在韋刺史眼裡就成了年紀輕不懂事、急功近利的代名詞?
“點頭是點頭了。隻是本刺史這些日子仔細想了想,你我都才來廣州,這還不滿一年呢,就已經弄出這麼多事情來了。雖說引起朝廷關注是好事,但引起太多的關注了也不好啊!嶺南地處偏僻,物產也不豐富,也就沿海的幾個港口還能拿得出手。咱們才來,第一年就轟轟烈烈的搞出這麼多大事來,你可有想過以後怎麼辦?接下來要是再拿不出更多讓朝廷眼前一亮的成績來,他們對咱們的評價反而要降一等,這就是得不償失啊!”韋刺史捋著胡子,苦口婆心的對他說教。
崔蒲也沉著臉。“那照韋刺史您這麼說,這件事就先緩一緩?咱們一年做一件事,保證年年都有大的功績給朝廷看,這樣年年的考績都是上上,也就方便以後升官發財?”
“哎,崔知府你這說的什麼話?本次是可不是如此粗俗之人。我們這麼做,不也是為了給百姓謀福祉嗎?隻是在為百姓做事的同時,我們也得為自己考慮考慮。畢竟,隻有保全好了自己,以後我們才能更好的為百姓做事嘛!”韋刺史說得越發的冠冕堂皇了。
但他說得越多,崔蒲眼中的嘲諷就越重。
“原來刺史您是這個意思,下官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下官沒什麼可說的了,下官告辭!”
自己和他講政策,他卻和你講道理;自己再和他講道理吧,他居然又開始和你掰扯人生哲學了!說白了,這個人就是故意在拖延,就是不想做這件事!
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崔蒲考慮,但實際上他是為了什麼,他自己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崔蒲也懶得再和他廢話,直接起身走人。
“來人啊,代本刺史送送崔知府!”韋刺史見狀,也不挽留,直接就扯著嗓子喊道。反正,他是不送的。
屁股穩穩的黏在榻上,他目送著怒氣衝衝的離開,還端起茶盞慢條斯理的呷了一口茶。
“嗬,年紀輕輕的小子,想指揮我?那也得你指揮得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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