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皎皎前腳回到崔府,後腳奉節郡王果然就率人帶著聖人的賞賜上門來了。
將東西交付給慕皎皎後,奉節郡王並沒有離開,而是小心翼翼的問:“阿姐在家嗎?”
“自然是在的。她現在應該正在帶阿萱吧,我現在就遣人將她叫過來?”慕皎皎便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過去就行了。”奉節郡王連忙擺手。
慕皎皎也不和他客套,便喚了一個丫鬟過來,叫她將奉節郡王給帶到小娘子那裡去。
大兒媳盧氏見狀,不由有些擔心:“阿姑,奉節郡王一個男子,擅入小姑閨房,此事隻怕不大妥當吧?”
“無妨,奉節郡王乃是正人君子,小娘子也不是心中有鬼之輩。再說了,他都已經奉小娘子為長姐,此事是經聖人認定的,那就同親姐弟無異了。親姐弟見麵,還需要什麼顧忌嗎?”慕皎皎笑道。
盧氏便低頭。“是媳婦想多了。”
其實也不算她想多,奉節郡王的確是對小娘子存著幾分異樣的情愫的。隻不過,他是個發乎情止乎禮的人,小娘子已經嫁人了,他也早有王妃和子女,兩個人命中無緣,他也不會如太上皇一般強求。不過,博陵崔氏的小娘子,也不是他想強求就能強求得來的!
慕皎皎輕輕一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走,咱們也去小娘子那裡看看去!”
“阿姑,您剛才不還說他們私下見麵沒關係的嗎?”盧氏又是一驚。
“是沒關係啊,但這也並不妨礙咱們一起去湊個熱鬨吧?”慕皎皎道。
似乎這個道理也沒錯?盧氏訕訕看向妯娌李氏,李氏已經低下頭,平靜的臉色波瀾不驚:“一切都聽阿姑的。”
盧氏嘴角抽抽,但還是跟著大部隊一起往小娘子那邊去了。
此時小娘子的院落內。
奉節郡王抱著阿萱小娘子,啊嗚一口吃下阿萱遞到他嘴邊的糕點,便滿足的低歎一聲:“還是阿姐你做的吃食最合我的胃口了!宮裡禦廚做的東西再精致,但入口之後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你要是喜歡吃,一會我叫人再給你裝上一盒,你帶回去慢慢吃。”小娘子想也不想便道。這樣的事,幾乎每次奉節郡王過來都會發生,她都已經習慣了。
奉節郡王聞言連忙點頭。“好啊好啊!不過阿姐你記得都做素的,曾祖父眼看不行了,隻怕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好,沒問題!”小娘子當即點頭。
奉節郡王便看著她,傻傻的笑了起來。
正坐在他懷裡把玩他隨身佩戴的玉佩的阿萱小娘子見狀,也咧開嘴,憨憨的笑了起來。
一大一小兩個人相對而笑,奉節郡王便又禁不住長歎口氣:“還是在阿姐你這裡舒服。讓我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人,也能享受尋常人家的至親之情。而不像宮裡,皇後祖母現在就差把父親從太子之位上擼下來,直接把越王伯父給扔上去了!”
“她肯定不能成功。”小娘子想也不想便道。
“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奉節郡王連忙點頭,便又開心的笑出了一口白牙。
不多時,外頭的小丫鬟跑進來道:“夫人、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來了!”
當看到那一群鮮豔的衣衫映入眼簾,奉節郡王立馬就將笑意一收,昂首挺胸擺出身為郡王的譜來。
第二天,太上皇果然駕崩,聖人又傷心欲絕,哭得死去活來,張皇後趕緊又叫人將慕皎皎請進宮給他紮針救命。
聖人好容易清醒過來,便哭著要求一定要厚葬太上皇,並堅持要將太上皇和聖人的生母楊皇後葬在一處。
聖人都發話了,禮部官員自然要依從。
不過,在給太上皇收殮時,一名小內侍捧著一隻香囊出現在聖人跟前:“啟稟聖人,這隻香囊是在太上皇衣袖中發現的,乃是先楊貴妃遺物,您看該如何處置?”
楊貴妃過世後,太上皇身邊隻留下這麼一個遺物,他一直將之藏在袖中,時時拿出來追憶一番。可是現在,聖人對楊貴妃厭惡至極,這個物件最終能不能隨著太上皇下葬,還得看聖人的意思。
然而經過那一日父子二人相擁而泣,聖人心中早已經原諒了太上皇。再見到那隻香囊,他也隻是擺擺手:“這些年,太上皇一直對楊貴妃念念不忘。既然現在兩個人都已經不在了,那就讓它繼續伴著太上皇,也好一解太上皇的相思之苦。”
宦官會意,便捧著香囊下去了。
慕皎皎在一旁看著,心中也是感慨萬千。感慨的,自然是太上皇果真是個千古情種,他對楊貴妃是貨真價實的真愛啊!隻是為了兌現這份真愛,他們傷害了太多太多的人。
勉強將事情交代下去,聖人便又體力不支倒在了床上。
慕皎皎再上前去給他把把脈,無力歎道:“聖人現在身體虧損太厲害,短時間內肯定好不起來。皇後娘娘您讓人小心伺候,千萬不能再讓他收到哪怕一點的刺激。等他再好好養上三個月,我再給他用彆的藥,他的身體就能漸漸好起來了。但如果這三個月間他再被刺激到的話,那我就無能無力了。”
聽她把話說得這麼厲害,張皇後也臉色一白。
“這麼嚴重嗎?既然如此,那還請崔夫人您在宮中暫留幾日,好生為聖人調養一下身體。”
慕皎皎真不想淌這一灘渾水,便道:“宮中自有太醫在,他們的醫術也並不俗,我將治療方法教給他們就行了。”
“可是我還是最相信你了。既然這幾次聖人都是你救回來的,那麼接下來聖人的身體還是你來幫忙調養好了。也就幾日的時間,隻要聖人有所起色,我必定送你出宮!”張皇後卻道,“如果崔夫人你是因為思念家中小郎君的話,那也無妨,我這就叫人將他接進來陪你。”
“不用了!”慕皎皎趕緊打斷她,“我留下便是了。”
這位張皇後如今行事是越發的張狂了,現在竟然拿小郎君來威脅她!
而她身在深宮,也著實無可奈何。
張皇後這才笑了。“崔夫人您對聖人一片忠心,我感同身受。等日後聖人好了,我和聖人必定重重有賞!”
她根本就不想要這所謂的賞賜。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回家去陪孩子!慕皎皎心道。
隻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陰錯陽差之下,她一個外命婦,有幸能在深宮之中站得一席之地,目睹了接下來驚心動魄的十三天。
不,說十三天或許過長了些。重頭戲其實就在最後兩天。
為了方便給聖人治病,張皇後特地在長生殿邊上辟出一個暖閣來讓她暫住,身邊還配備了幾名宮女太監——這些人都是張皇後的心腹。慕皎皎不以為意,隻管自己做藥便是。
在這十三天時間裡,太子和越王****都來給聖人探病,侍奉聖人用藥吃飯,孝順恭謹不在話下。張皇後也一直侍奉在聖人身側,溫言軟語的開解他。妻賢子孝,如斯畫麵在眼前上演,聖人心情果然好了不少。不出十日,他的麵色便紅潤了些許。
然而就在第十二天,太子照舊來探望聖人,給聖人喂完藥、父子二人探討過一些不大不小的朝事後,他剛退出去,張皇後身邊的宮女便迎了上來:“太子殿下,皇後娘娘有請。”
“皇後娘娘找孤何事?”太子冷聲問,明顯不想過去。
宮女便道:“這個婢子也不知,不過太子殿下您還是趕緊過去吧!皇後娘娘忙完了還要來照料聖人呢!聖人若是睜開眼見不到皇後娘娘,他可是會著急的!”
太子孝順,聞言果然不再多問,乖乖的隨著宮女走了。
然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見張皇後就已經進殿來了,身後並不見太子身影,而且臉色極不好看。
看看還在熟睡的聖人,她突然問慕皎皎:“崔夫人,你說太子日後會是一個好帝王麼?”
“皇後娘娘請見諒,臣妾一個婦人,不懂這些東西。更何況,如今聖人還在,說那件事未免太早了些。”慕皎皎便道。
張皇後又吃了個閉門羹,臉色越發的難看,便擺擺手:“算了,你也下去歇會吧!”
慕皎皎當即轉身就回了自己的暖閣。
不多大會,她就聽到外頭有人道——“越王到!”
慕皎皎立馬心口一收,握著藥杵的手猛地收緊。
當天晚上,外麵便刮起了陣陣陰風。
慕皎皎一早起來,見到外頭陰沉沉的天色,心情也不由自主的沉了沉。
起床穿衣洗漱,再去給聖人把脈。聖人早早的就醒了,見到她還給了她一個笑臉。
“小崔夫人起得真早。隻是,皇後今日是怎麼了?怎麼到現在還沒來?”一麵任由慕皎皎診脈,他一麵自言自語。
“或許是在處理後宮事務吧!”慕皎皎淡聲道。
“也是。現如今,皇後太子都各自忙得不可開交,也就隻有朕最清閒了。”聖人自嘲笑道,“也不知道現在外頭戰況如何。這麼緊急的軍務,太子也不肯告訴朕,唯恐刺激到了朕,又加重朕的病情。”
慕皎皎不語,拿出消完毒的金針給他紮針,再親手熬了藥喂給他吃。
聖人身體孱弱,一口一口,吃了有一頓飯的功夫才將一碗藥吃完。
忙完這些,時間就已經將近午時了。
“皇後怎麼還沒來?還有太子,他以往這個時候也應該到了的。”聖人躺在榻上,雙眼不由自主的往門口那邊看去。
似是響應了他的呼喚,張皇後果然出現在了大門口。
隻是,現在她披頭散發,神色張皇。一路跌跌撞撞的跑進殿來,她見到聖人,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竟是直接跳上榻來,雙手死死握住聖人的衣袖。“聖人救我!”
她話音剛落,便又聽一陣腳步聲靠近。隨即便見李輔國帶著一眾刀斧手浩浩蕩蕩的殺了進來。
冰冷的殺氣迎麵來襲,便叫聖人臉上的生氣迅速退了下去。
“李輔國,你、你這是要……要做什麼?”他連忙虛弱低叫。
“啟稟聖人,皇後娘娘夥同越王謀逆,妄圖殺了您與太子自立,幸虧太子殿下及時發現了他們的陰謀,遣臣等前來捉拿逆犯!”李輔國高聲叫著,一雙虎目圓瞪,毫不客氣的凝視著躲在聖人身後的張皇後,“逆賊張氏,爾等罪證確鑿,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張皇後嚇得大哭,忙不迭抓緊了聖人的手。“妾身冤枉,聖人救我!”
然而身體孱弱的聖人早已經被李輔國等人的氣勢驚得動彈不得。那口也是大大的張開,半天都合不上。
李輔國見狀,也不耐煩再等,竟是徑自走上榻來,一把將張皇後從後頭揪出來,拖出長生殿去。
“聖人救我!救我啊!”張皇後嚇得手腳亂蹬,淒厲的嘶號聲便是走出許久依然清晰可聞。
“皇後,朕的皇後……”聖人好容易反應過來,連忙朝前伸出手去,然而他體力不支,便往旁一歪差點栽下榻去。隨即他頭一歪,又吐出一口血來。
慕皎皎見狀,趕緊上前一步。
然而此時又見程元振閃身攔在她跟前。“小崔夫人,咱家聽說您已經在聖人這裡忙了半日了?既然如此,您還是去旁邊歇歇吧!”
他笑眯眯的對慕皎皎說著,便對左右道:“來呀,請小崔夫人回去暖閣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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