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色,看不到月亮與星星,夜空中沒有一絲的光亮。
明桑跪在風鈴坡的兩座墳前,已經快六個時辰了,山峰吹動著樹林沙沙作響,空蕩的夜,寂寞而綿長。
她一襲紫黑色的長袍下淹沒著一張精致妖冶的臉。
冰涼的唇,緊緊閉著,抿成了一條線。
天空烏雲變化莫測,轉眼間已是黑壓壓的一片。
“轟隆”一聲大響,天際傳來轟然雷鳴,白色閃電張牙舞爪地劃過蒼穹,彷彿漆黑的夜空裂為數塊。
片刻之後,豆大的雨滴如小石子一般砸了下來,打在岩石之上,啪啪作響。
稍後,傾盆大雨,滂沱而下。
轉眼天地之間,一片迷濛,明桑全身片刻間已經完全濕透,衣服緊緊貼在身上,說不出的冰涼。
她抬起頭向前方看去,原本漆黑的夜色,加上大雨,根本已經看不清山間那裡的情景。
也許就算看見,那日恨足了她的林師兄也會拿著劍,絕不留情吧。
她低下頭,一動不動。
天地之間,彷彿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在這裡,受著苦。
這場大雨,卻彷彿永無止境般,竟是下個不停,雨勢絲毫不退,電閃雷鳴,在她身上猖狂呼嘯!
雨水從她的發間流淌下來,順著她的臉龐滑下,明桑的眼睛幾乎已經睜不開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在這風雨無人的時刻,她卻突然看見,在她麵前,出現了一個身影,一雙腳,踏在了她的麵前。
她吃力地抬起頭,天空中電光閃過,巨雷轟鳴,借著那一道微光,她看清了那一個白衣男子那張臉,那人站在她的身前,手中舉著一把傘為她遮擋風雨。
明桑整個呆住了。
歐陽少宮渾身上下一樣濕透了,閃電一閃而逝,他的身影也變做了黑暗裡一道朦朧的陰影。
可是明桑卻分明感覺的到,他就在自己的麵前。
在暴雨狂風之夜,這般溫柔的身影,在她的麵前輕輕跪了下來。
雨愈急,風更狂!
樹林深處,彷彿有妖魔狂嘯,嘩嘩作響。
一隻冰涼的手掌,帶著微微的顫抖,撫過明桑的發梢,彷彿夢語一般的聲音,在這個風雨之夜,低低地道:“彆怕,很快就會過去的!”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轟隆!”雷聲彷彿震裂了夜空,震碎了心魄。
狂電閃處,風雨呼嘯之中,冰冷雨花如妖魔一般狂舞時分,那一張溫柔的臉,那一雙溫柔的眼,如幽夢中最甜美的身影,陪在身旁。
她在風雨中,低聲自語,“歐陽師兄,我想念師父和師姐們。”
對著墓碑,又彷彿是對著自己深心,輕輕,輕輕道:“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我該去哪裡?可以去哪裡?我該怎麼救他們?師父死了,師姐死了,紫墨和雲錦也離開我了。我好沒用,我保護不了任何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無能為力。”
“有我在!一定會有辦法的!”
他屹立身軀為她擋住狂風,溫聲安慰道。
夜色黑沉,蒼穹無語!
風雨肆虐許久,方才稍稍收斂,歐陽少宮全身冰涼,寒氣侵襲體內,手腳早已冰冷了,可是無論如何,他也不願起身躲雨。
過了許久,明桑緩緩站起身來,揮了揮手,歐陽少宮身上衣服已經變的乾淨潔白。
她緩緩轉身抬頭望向逐漸亮白的天際,眼中是無限的落寞和孤獨。
似乎看透她的心事,歐陽少宮緩緩解下外衣為她披上,輕聲道:
“你心中苦楚,我都懂,我不能分擔你的痛楚,便與你一道承擔,我隻希望你莫要放棄自己,莫忘了初心,忘記當初那個單純善良的明桑。”
明桑似乎怔了一下,抬眼看著歐陽少宮,三年未見,他的眉間多了一份憂愁,一臉憔悴,也多了一份成熟穩重。
當年那個意氣風華的男子,時隔這麼久還能和他秉心而談,已是難得。
她聲音幽幽,又望向天際,“歐陽師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有些路注定是要走下去的。”
“明桑,回到從前,回到那個單純簡單的明桑吧!”
他情深期許的望向她,等待著她的回答。
“我是魔!一個人人懼怕的魔!”
她冰冷的說著,她那半邊身子,依舊是濕透了。
那衣裳,緊緊貼在她的肌膚之上,映射在他的眼眸之中,甚至在她雪白的臉上,也有了幾點雨水,凝結成珠,慢慢滑落。
她為他驅去了寒意,卻不肯將自己身上的寒意驅除。
她的心竟是比身上的寒意更重吧。
“你、你這又是何苦?”歐陽少宮低下了頭,輕聲道。
“你不知道,這世上真正苦的,都是在人的心裡……”她的聲音,此刻也帶了幾分飄忽。
“明桑.....我。”他想張口挽留她,終究是什麼也無法說出來,那一年他錯過了她,卻也就此錯過了一生。
若是這一生,她都寧願一個人孤苦的活著,那他就陪她一生。
看到她舉步離開,他慌忙跟上,明桑頓然停住腳步,冷聲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我想保護你!不管你怎麼想,我想留在你的身邊照顧你!”
他舉起勇氣說,說著這番話,眼中也異常的堅定,亦如當年那個在太極殿上,堅定的身影,對著眾人說,此生隻愛她一人!
“離開我的身邊吧!和我在一起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她淡然開口,說的話卻悲涼如雪,聽之幽寒。
“我不怕!......我想一直陪著你,直到陪你找你的幸福!”
“幸福?”
她喃喃開口,忍不住回頭朝著他看去,二人視線相對,登時便都怔住了。
過了一會,明桑先移開了目光,那兩個字讓她心中一痛。
“我這樣的人不配得到幸福!”
歐陽少宮怔了一下,想不到現在連這樣的字眼,在她心中都是忌諱,他不敢在言語,隻是靜靜的不遠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後。
片刻之後,明桑騰空而起,向太陽光處風馳電掣般飛了過去,歐陽少宮連忙跟上。
明桑一路速度極快的飛著,以前她總覺得站在高空之上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現在看來,隻是當時有著紫墨的保護恃寵而驕而已,便膽小懦弱的,從來不敢自己親自去麵對困難。
如今失去了他們,什麼也沒有,以氣飛行,竟然也毫不遜色。
歐陽少宮跟在她的身後卻維持的有些牽強,當年他被師父關了禁閉,並不知道明桑入魔的事情,隻是三年後晨光控製了太極門,成了新一任掌門。
門中弟子多有不服便被她打傷,有些氣憤難平的弟子就前去禁閉找他,他才出山。
這三年,他苦修功法,實力已經達到了上道大圓滿境界,與天緣化神界還差一個間隙之隔,以他的資質實力在太極門裡算的上頂尖的高手了,與太極門以前的長老來說算是進展最快的,但是當他出山後才知道,晨光早已進入化神境,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一手掌上太極門大權。
太極門雖然被明桑屠了一半的弟子去了,但是千年大派的根基還在啊,百足之蟲還死而不僵,太極門隻是需要一個很長期的修複時間,就仍能回到過去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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