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白沒有說話,隻是望著蘇離那般咬牙切齒,又帶著一種令人感到滑稽可笑的得意,這樣的表情讓林慕白覺得很沒趣兒。林慕白道一句,“薔薇,我們回去。”
卻被蘇離攔在當下,“林慕白,話都沒說清楚,這麼急著走做什麼?”
“還要說什麼?”林慕白問,“該說的都說清楚了,咱們各自握著把柄,誰也彆想要挾誰,誰也彆想出賣誰。蘇離,我今日就把醜話撂在這兒。安分守己,到時候我會放你們母子離開,否則雞飛蛋打,我會讓你從這世上消失。這話,夠不夠清楚?”
“你有什麼本事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樣的話?”蘇離冷笑,“你自己現在都算是階下囚,你還能威脅我?林慕白,你說我這孩子是齊王的,彆人就會相信嗎?彆忘了,你也懷著身孕。如果我說,是你嫉妒我想要殺了我和我的孩子,所以故作謠言,你覺得天下人會相信誰?”
“自然是你!”林慕白笑得涼涼的,“當然,前提是你有本事彆把孩子生下來,否則你就得時刻謹記我的本事。”她微微轉動木輪車湊上前,壓低了聲音笑道,“我是大夫,也是仵作出身,你覺得就這麼一個孩子,還能逃得過我的手嗎?”
蘇離不敢置信的盯著林慕白,她怎麼忘了,林慕白確實是——心下倒吸一口冷氣,當下不敢再多說什麼。
“除非你把孩子全身的骨血重鑄,否則父母天性,骨血之緣絕非人力可以改之。”林慕白板直了身子,“薔薇,咱們走!”
薔薇快速推著林慕白往前走,再也不理睬呆若木雞的蘇離。
“主子?”秋玲心驚,“主子您沒事吧?”
哪知蘇離腳下一軟,當下跌坐在地。
驚得秋玲慌了神,“主子?主子您彆嚇奴婢!”
“她什麼都知道。”蘇離麵色發白,唇色發青,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下一刻,她突然瘋癲般抓住秋玲的胳膊,“她為什麼,都知道?”
秋玲急急搖頭,“奴婢不知,奴婢不知!主子要相信奴婢,奴婢絕對沒有出賣過主子!奴婢也不知道林側妃是怎麼知道的,但是主子——咱們還沒有輸。咱也握著林側妃的把柄,隻要她不把咱們的秘密說出去,那主子肚子裡的孩子,就還是恭王殿下的。”
蘇離神情呆滯,“容盈——”突然回想起這些年自己的經曆,竟是如夢似幻。一腔柔情,怎麼就磨滅得不成樣子了呢?曾經的執迷不悟,怎麼會變得這般麵目全非?她愛著容盈,可最後卻把身子給了容景甫。到頭來,自己什麼都得不到。
苦笑淒涼,蘇離淚落如雨。
秋玲慌忙與李忠原一道將蘇離攙起,蘇離的身子顫得厲害,麵色發白得讓人害怕。
“主子去歇著吧!您懷有身孕,萬不可出什麼事。”秋玲有些發虛,如果蘇離出了什麼事,他們這些人都會為之陪葬。
誰都跑不了!
蘇離沒什麼大礙,隻不過月份漸長,越不能情緒激動。這會子有些動了胎氣,若是不好好養著,隻怕來日會早產。在這個年月,早產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尤其是對孩子,容易造成早夭。
皇後蹙眉坐在案邊,聽著禦醫的稟報,而後麵色微冷的盯著床榻上的蘇離。
等著禦醫離開,皇後才走向床前,徐徐坐定,“怎這樣不小心,倒動了胎氣。”
“多謝娘娘關心,蘇離無恙。”因為禦醫叮囑要躺著,所以蘇離不敢動,隻能點頭示意。
“回娘娘的話,是林側妃——”
“住口!”蘇離低斥,秋玲撲通跪在地上,沒敢再吭聲。
皇後麵色一緊,而後瞧了蘇娘一眼,也沒有當即說什麼,隻是淡淡道,“你好好休息,有本宮在這裡,無人敢對你做什麼,隻管好生養著,把孩子平安生下來便是。”
“多謝皇後娘娘!”蘇離白了一張臉,看上去是極度委屈的。
皇後起身離開,蘇娘在後頭跟著。
“娘娘?”出了門,蘇娘低低的喊了一聲。
皇後輕歎一聲,“她不是個不懂事的人,隻不過眼下情況特殊,她怎麼會鬨出這一場?”尋思無果,抬步朝著林慕白的寢殿走去。
皇後來的時候,林慕白正在執筆揮墨,她寫得一手好字,娟秀明亮,可字裡行間透露著鐵筆銀鉤的磅礴。
上書:蒼生皆沐,鬼神成悼。
“寫得很好!”皇後笑了笑。
林慕白放下手中的筆杆子,朝著皇後躬身,“多謝皇後娘娘誇讚。”俄而看了一眼薔薇,薔薇快速退下。見狀,蘇娘也緊跟著出了門,小心的關上殿門。
“娘娘是為了蘇離而來?”林慕白笑問。
皇後麵色微變,“你這丫頭,能不能不要事事都未卜先知?”
“這輩子是不行了,下輩子吧!”她笑得淡然,“下輩子,我一定蠢一點,笨一點,傻一點。至少那樣,不會活得太累。”
“你現在這樣,也很好!”皇後輕歎一聲,徐徐坐定,握住她微涼的手,“你的手怎麼這樣涼?”她這才發覺,林慕白穿得比誰都多,似乎是格外怕冷。
都說有孕之人皆是畏寒怕熱,想來應該也沒什麼大礙。
可皇後轉念一想,雖然如今是秋日,但也未到冬日,怎麼就冷成這樣了?
“是不是這殿太偏,所以涼了一些?”皇後拋開蘇離的話題,轉而擔心的望著林慕白。
“原就身子不濟,如今有了身孕所以更弱了一些,倒也沒什麼大礙。”林慕白輕歎著,“皇後娘娘,很多事情慕白無法相告,但是你該明白,從始至終,我都不會傷害景睿和修兒。若是來日,賠上了旁人的性命,還望娘娘能寬宥幾分。”
皇後有些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為何我一句都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若是娘娘都聽懂了,將來就不會恨我了。”林慕白笑了笑,“娘娘放心,蘇離不會有事。太醫院若撐不起,不還有我這個草頭大夫嗎?”
皇後點了頭,“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你見過景睿了,你們——”
“我們什麼都沒說,包括娘娘的計劃!”林慕白笑道,“娘娘隻管照計劃行事,至於旁的,隻能看天意了。畢竟這種事情,講求天時地利人和。少了一樣,都會露出馬腳。”
“話是這麼說,可也沒辦法!”皇後深吸一口氣,“景睿絕對不能出事!我答應過她,絕不會讓景睿有事!”她起身走到窗口,微白的鬢發昭示著,她一去不回的韶華。
“娘娘到時候可以留在乾雲宮,陪著皇上。”林慕白垂頭低語,“隻要皇上沒事,就算天塌了,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這話倒是提醒了皇後,皇後驟然轉身盯著她,“沒錯。”
“娘娘要小心一些,既然景睿是因為弑君之名而進的天牢,很可能也會因為這個,再也走不出天牢。”林慕白細細的提醒,“娘娘要早做準備,免得到時候,處處被人牽著鼻子走。”
皇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你自己也小心。”
“這兒是兩個孕婦,跑又跑不得,宋貴妃放心得很!”林慕白一笑。
皇後走出房門,緩緩離開。
“主子!”薔薇道,“方才蘇姑姑提醒奴婢,說是外頭好多人守著,讓主子沒有彆的事彆輕易出門。連皇後娘娘都被人隨行盯著,咱們怕是更危險了。”
“入了宮就如同鳥兒入了籠子,自然是危險至極。”林慕白瞧了薔薇一眼,“可我倒覺得,真正的危險並不在這裡。”
薔薇一愣,“那在哪?”
“在宮外。”林慕白眸光微冷,“容景宸有足夠的時間去調動兵馬,與南陵侯府一起,挾天子以令諸侯。恭王還在天牢,孟行舟也在刑部,如今這天下是他容景宸一個人說了算。想想都覺得實在太得意!”
薔薇麵色發白,“主子,他們會不會殺了咱們?”
“殺?”林慕白輕笑,“留著你當過冬的糧食嗎?不殺,難道還要養著你?你以為容景宸,是大善人?還是你覺得宋貴妃,是個心慈手軟的人?若是如此,就不必對聖上下毒,借此來對付咱家殿下。”
薔薇跪在地上,“若真的發生什麼事,奴婢願意為主子赴湯蹈火。但凡有一點可能,請主子務必保全自己,莫要顧及咱們這些人。”
林慕白麵色陡沉。
這話,讓她想起了當年的黑狐和白狐。那時候家國動蕩,戰火連天,她們兩個就是這樣跪在自己跟前,請她無論如何都得保全自己,莫要顧念女子衛隊的所有人。
她是她們所有的希望,也是她們的命。
深吸一口氣,林慕白道,“起來吧!”
薔薇起身,“主子,蘇側妃那頭——”
“讓她繼續躺著吧!”林慕白眸色微沉,“這個孩子還是很重要的。”
薔薇蹙眉,“她既然敢冒大不韙,懷上齊王的孩子,殿下回來也容不得她。”
“容不容得下,那都是她的緣分。咱們得好好的讓她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她的肚子,如此一來她才會好好的保重自己,發揮最大的用處。”林慕白笑得諱莫如深,再次提筆。可拿起筆又頓了頓,俄而望著薔薇,“你來寫!”
薔薇一愣,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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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貴妃等了好久,才等到容景宸過來,臉上的焦灼之色,早已變得焦躁不悅,“怎麼才過來?”
容景宸行禮,“母妃急召,不知何事?”
“前朝你處理得怎樣?”宋貴妃問,一旁的明彩快速為容景宸奉茶。
“我已經讓人去南撫鎮捉拿孟麟回京,想必這兩日就會有消息。隻要在南撫鎮抓到孟麟,這同罪連坐,孟家勢必覆巢。”想了想,容景宸道,“母妃就是想問兒臣這個?”
宋貴妃搖著頭,“問不得嗎?”
“倒也不是,隻不過母妃這一次行動太快,兒臣也必須加快步伐,否則外頭一旦亂起來,絕對比宮裡要棘手得多。孟行舟身為一朝宰輔,在父皇身邊多年,朝中不乏一些死忠之人。雖然明麵上沒有太多的波瀾,但背地裡會做什麼,實在難以預料。”容景宸也是擔心的,畢竟謀朝篡位這種事情,可不是小事。
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這麼好的機會若你還不能把握,母妃這麼多年的心血豈非都白費?”宋貴妃輕歎一聲,“皇上躺在那裡生死不明,這就是最好的時機。容盈入宮咱們及時扣押,打入天牢,那就是地利,隻要你再把外頭的殘黨餘孽清理乾淨,這天下就是你的。”
容景宸挑了眼皮,不冷不熱的看了宋貴妃一眼,“母妃可知道這宮外,有多少恭親王府的暗衛?多少前朝餘孽?多少丞相府同黨?”
宋貴妃愣了半晌,這些她倒是沒怎麼想過,畢竟一個婦道人家對於這些也是不太明白的。何況大祁建立才六年之久,很多東西後宮暫時還沒辦法接觸到。畢竟新朝初立,外戚專權的事情還不可能太突顯。
見宋貴妃如此神色,容景宸長長吐出一口氣,“母妃還有什麼事隻管說,兒臣的時間不多,必須得儘快處理外頭的事情,否則宮內有所閃失,咱們會功虧一簣。”
宋貴妃點了頭,“外頭的事,母妃不太懂,你自己要小心處理。不過這次母妃讓你入宮,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也許天牢裡會有動靜。”
容景宸一愣,“母妃這話從何說起?”
“林慕白見過容盈了。”宋貴妃瞧了容景宸一眼。
容景宸點頭,“此事兒臣知道,是皇後娘娘的意思,兒臣當時也應允了。讓老四見一眼林慕白,對咱們有好處。然後呢?”
“我懷疑他們會有所行動。”宋貴妃眸色微沉,“這林慕白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與容盈感情深厚,所以她說的那些話,其實可以當真。”
容景宸垂眸沉思,“她說了什麼嗎?”
宋貴妃點了頭,將不久之前林慕白所言,一五一十告知容景宸。容景宸細思之下,似乎也有所觸動,宋貴妃作此猜想實在不是沒有來由的。可容景宸不明白,這容盈和林慕白,慣來心思縝密,怎麼突然露了點馬腳?這點口風,是不是什麼陷阱?
“怎麼樣?”宋貴妃問,“你覺得當中是否有什麼陰謀?”
“權且不管陰謀不陰謀的,這事都得謹慎處理。”容景宸深吸一口氣,“老四絕對不能離開天牢,更不能出宮。宮外現在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一旦老四出了天牢,外頭集結的軍隊就會反撲朝廷,到時候就算拿了林慕白和容哲修在手,也未必能壓得住他。”
容盈有多瘋狂,他們不是不知道,所以——能在製得住的時候製住他,遠比無法控製之後再來補救,要好很多。
“煩勞母妃去乾雲宮看著點,若是父皇有什麼動靜,也好儘快做出部署和調整。”容景宸眯起危險的眸子,“咱們不能讓皇後搶了先,更不能受製於人。父皇是所有事情的關鍵,他若是醒了,母妃該知道你我的下場。”
提起皇帝,宋貴妃的臉上浮現少許驚懼之色。
皇帝是誰?高高在上,冷戾無情。
縱然在皇帝身邊多年,但是二十多年前那些慘烈的畫麵,始終還在宋貴妃的腦子裡徘徊。那是抹不去的陰影,也將伴隨著她的一生。
打了個冷戰,宋貴妃點了頭,“這個你放心,那邊雖然有皇後盯著,但我不會鬆懈分毫。後宮之事,我會酌情處理,你隻需要處理前朝便罷!隻不過天牢那裡——”
“進的來,也得出得去才行!”容景宸拂袖而去。
容盈想走是嗎?也不看看如今是誰的天下。這麼容易就能把人送出宮,那他這個太子不是白當了嗎?容盈啊容盈,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插上翅膀飛出宮?
宋貴妃去了乾雲宮,皇後早早的守在那裡,見著宋貴妃麵色一緊,“你來乾什麼?”
“臣妾放心不皇上,所以過來守著,沒想到皇後娘娘也在,那兩個人守著總比一個人來得好一些,至少不會那麼無聊。”宋貴妃說完就在一旁坐了下來,“皇後娘娘若是覺得淚,臣妾可以替您一會。兩個人,好歹有些照顧!”
想了想,宋貴妃環顧四周笑道,“怎麼不見徐婕妤呢?早前她不是一直跟著皇後娘娘嗎?”
“宋貴妃是來找徐婕妤?”皇後冷笑兩聲,“看樣子本宮在此的一舉一動,宋貴妃都了若指掌啊!”
“不敢!”宋貴妃俯首,“臣妾隻是擔心皇上的周全,畢竟不久之前皇上還中了毒!這會子在大牢裡,院首都招認。皇後娘娘放心,臣妾辦事講求個人證物證齊全,所以院首還活著。等到三司會審,再行處置。”
皇後繃直了身子,眸色幽冷,愣是說不出話來。這會子必須耐住性子,眼見著外頭的天色漸黯,無論如何都不能自亂陣腳。
徐慧這會,估計已經在準備了,相信等到入夜就會去天牢救人。
隻要容盈離開了皇宮,一切都會有轉機。
皇後深吸一口氣,如此作想便漸漸的放下心來,等著徐慧那頭的消息。宋貴妃也在這,她盯著自己,正好自己也能盯著她,順道讓宋貴妃當做自己的時間證人。
各懷心思,各自為謀。
一個為生,一個為死。
天色灰暗,今夜怕是要下雨了。雲層很厚,雨前風吹得人身上發涼,心裡發寒。
林慕白坐在窗前,薔薇小心的為其披上披風,“主子,夜裡莫要貪涼,當心身子。”
攏了攏披肩,林慕白笑道,“你看,變天了!”
薔薇點了頭,“是要下雨了。”
長長吐出一口氣,林慕白道,“今兒個夜裡,不要睡得太沉,注意點外麵。我累了,先歇會,如果發生了什麼事,馬上叫醒我。”
薔薇有些不明白,“主子是說,今兒個夜裡會出事?”
林慕白看一眼外頭的天,“這不是快下雨了嗎?雨夜難行。”
“是!”薔薇頷首,雖然不懂主子的弦外之音,但既然是主子吩咐的,照著做就是,沒必要追問下去。
林慕白睡下了,現在不睡,到了午夜時分,約莫就不消停了。自己懷著身孕,沒有充足的睡眠怎麼能行?所以,還是好好歇著吧。不管發生什麼事,她一個孕婦又能做得了什麼呢?不過是——看個熱鬨,趕個熱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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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下了雨,雨聲很大,落在琉璃瓦上,發出清晰的脆響,世界變得嘈雜起來。嘩嘩的雨聲,容易遮掩一些不能為人察覺的聲音,倒也是極好的。
徐慧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令牌,轉頭瞧一眼初心,“你若是害怕,現在還來得及。”
初心搖頭,“奴婢發誓要跟著娘娘,絕不會反悔。娘娘在哪,奴婢就在哪!”可說這話的時候,初心麵色發白。
徐慧知道,這些年初心一直隨著自己,吃苦耐勞倒也罷了,可很少見到生人麵。在這寒霜殿裡,一直都是勞作第一,旁的倒也沒有參與過什麼。如今卻要去做這樣的大事,難免怯場心慌。
“主子,咱們走吧!已經過了戌時,該是天牢守衛換班的時候,這個時候的戒備是最鬆懈的。”初心聲音微顫,“奴婢不怕。”
徐慧點頭,抬步就往外走。
天牢重地,不是誰都可以來的。
下了雨的夜裡,格外漆黑。風雨吹得宮燈左右搖晃,整個皇宮都處於明滅不定的狀態。晦暗不明的天牢重地,此刻愈發陰森寒涼。
“什麼人!”守衛冷嗬。
徐慧帶著初心還有一名太監,手中拎著食盒走過去。因為身上穿著雨披,所以就如同裝在套子裡的人,黑暗中分不清容臉。
取出令牌,徐慧道,“奉貴妃娘娘之命,前來為探視恭王殿下。娘娘有命,有些話得私下裡問清楚。請諸位讓開一條道,放我進去。”
守衛剛要上前查看令牌,卻聽得初心冷嗬一聲,“瞎了你的狗眼,看不出這是貴妃娘娘令牌嗎?若是耽擱了娘娘大事,你們一個個都得掉腦袋!”
這話確實有點唬人,畢竟這會子是容景宸的天下,一個個都得提著腦袋過活。若是惹怒了容景宸和宋貴妃,還真是沒活路了。
思及此處,守衛咽了一口口水,顧自看了身邊的人一眼,這才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恭敬的朝著徐慧行了禮,“奴才這就帶您進去,但是您最好彆耽擱太久,萬一教太子殿下知道,誰都吃罪不起!”
“知道!”徐婕妤收了令牌,抬步就跟著守衛進門。進去的時候,她刻意的留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著實沒看到什麼埋伏之類的,這才漸漸的放下心來。
回頭看了初心一眼,初心麵色發白的點了頭,握緊了手中的食盒。掌心濡濕,初心很緊張,不過為了能救出恭王,能讓自家主子脫險,初心又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了。
到了容盈的牢房門前,守衛開了門行了禮,快速退下。臨走前提醒一句,“請娘娘快一些,免得教奴才難做!”
“知道了!”徐慧頷首,守衛疾步離開。
見狀,初心急忙跑到小道儘處守著,為徐慧把風。
容盈蹙眉望著眼前的徐慧,“是你?你來乾什麼?”
“奉皇後娘娘之命,護送殿下出宮!”說著,徐慧看一眼自己的太監,他的身材個頭都挑得跟容盈差不多,所以這樣才容易帶得出去。
太監快速走進牢房,“請殿下不要猶豫,與奴才趕緊互換衣裳。”
容盈蹙眉,“如此一來,豈非是畏罪潛逃?”
“殿下就算不畏罪潛逃,也早晚是罪責難逃。太子殿下要置您於死地,就算您滿身都是嘴,如今也說不清楚了。”徐慧輕歎一聲,“殿下還是趕緊走吧!”
這麼一想,也對。
有一種罪名,叫太子殿下覺得你該死。
思及此處,容盈便快速與太監互換了衣裳,而後披上漆黑的雨披,將自己裝在了套子裡。可換好衣裳,容盈又問,“你們是如何進來的?如此一來會不會連累母後?”
“我拿的是琉璃宮的令牌,所以就算有所懷疑,宋貴妃也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徐慧深吸一口氣,“時間不多,走吧!早點離開皇宮,才是上上之策。”
容盈點了頭,“走吧!”
聞言,徐慧掉頭就走。
容盈故意低下頭,走出去的時候很快,不敢輕易教人看清容臉。因為下著雨,又穿著雨披,跟來時也沒什麼區彆。再者守衛進去看過,天牢裡的容盈還在,食盒也放在一旁。一眼看上去,似乎看上去並無異樣,應該沒什麼事!
大雨磅礴,夜裡的雨聲實在太大,悄然隱去了紛至遝來的腳步聲。
“什麼人!”過第一扇關道門的時候,值守的禦林軍一聲厲喝。
徐慧停下腳步,初心的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大雨之中,三人麵麵相覷,不敢吭聲。徐慧到底是為首的,所以趕緊出示令牌,“這是琉璃宮的令牌,我們要出宮替貴妃娘娘辦事,開門!”
言語間,從容鎮定,帶著幾分冷冽之意。
初心冷道,“耽擱了貴妃娘娘的大事,太子殿下絕不輕饒。”
如今是非常時期,所以聽聞是琉璃宮宋貴妃,一個個都開始猶豫。畢竟容景宸是貴妃之子,保不齊以後就是皇帝與太後。
眾禦林軍有些拿捏不定,不遠處有一名禦林軍統領走來,瞧了一眼這裡的狀況,有些不耐煩的道一句,“走走走,趕緊走!”
徐慧微微躬身以示尊敬,馬上帶著初心和容盈疾步離開。
眼見著徐慧等人離開,那名禦林軍統領也跟著疾步離開。
一道道關門,皇後早就派人各自坐了安排。雖然皇後現在落魄了,但是久居深宮多年,又是母儀天下的皇後,總歸有些勢力。
眼見著偏宮門就在前方,徐慧心頭好一陣欣喜。
初心也跟著雀躍,一顆心高懸的心,總算快要回歸胸膛。
而此刻,皇後端坐乾雲宮,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不知為何,眼皮子跳得厲害,總覺得今兒個夜裡會出點什麼事。瞧一眼端坐一旁,嚴防死守的宋貴妃,皇後有些坐不住,起步往外走,及至門外才開口問道,“海長富還沒回來嗎?”
蘇娘搖頭,“還沒有呢娘娘,按照咱們約定的時間,約莫還需要一會才能出宮。娘娘莫要著急,咱們已經打通了宮門關道,不會有事的。”
“本宮眼皮跳得厲害,總覺得不太對勁。”皇後麵色發青,“這會子應該快到宮門口了吧!”
“應該是的!”蘇娘應聲,“林側妃說過,讓娘娘陪著皇上,切莫讓人對皇上下手,所以娘娘還是放寬心陪著皇上以防萬一。至於其他的——”
其他的,隻能聽天由命了。
大雨嘩然,嘈雜之音吵得人腦仁疼。
皇後有些坐立不安,一直等著外頭的消息,宋貴妃笑得涼涼的,“皇後娘娘何事心焦?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宣禦醫把把脈?”
聞言,皇後冷颼颼的剜了她一眼,終是沒有說話。
驀地,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娘看一眼皇後,示意皇後莫要激動,急忙行了禮快速走出殿門。海長富披風帶雨,氣喘籲籲的站在殿外,聲音都在顫抖,“糟了——糟了——”
羽睫陡然揚起,蘇娘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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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領著容盈疾步往宮外方向走去,如今是關鍵時刻,離開皇宮刻不容緩。突然間,容盈頓住腳步,徐慧一怔,“怎麼了?”
容盈轉身環顧四周,大雨傾盆而下,嘩然的雨聲的確遮蓋了很多聲音,可是屬於習武之人的謹慎和敏感,從未退卻。他站在那裡,頭上蓋著鬥篷,雨水順著鬥篷不斷滑落。
“不必走了,走不出去!”容盈清淺開口,吐出一口氣。
徐慧仲怔,容盈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所以——苦笑兩聲,徐慧抬起頭望著高高的宮牆,終於看到了雨夜裡疾馳而行的禦林軍。
被雨聲遮掩的腳步聲,終於漸行漸近,越來越響。
他們已被團團包圍,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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