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風雨,直到黎明方歇。
夜裡的事情已經鬨得人儘皆知,文武百官都在非議,說是容盈這算畏罪潛逃。如今容盈縱然有一百張嘴,也是百口莫辯。說不清楚的事情,隻能越描越黑。
這就意味著,容盈弑君之名,很快就會被坐實。
林慕白其實後半夜被薔薇叫醒,便沒有再睡,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回廊裡發呆。薔薇擔心的望著她,時不時噓寒問暖,生怕林慕白有個閃失。
“主子,天牢裡還沒有動靜,您要不再歇會?不然的話,您的身子會熬不住的。”薔薇低語。
林慕白搖頭,“我睡不著。”
“主子?”薔薇剛要再說什麼,隻見那名婢女疾步行來。
見著林慕白快速行禮,“林側妃,蘇側妃那頭來人了。”
“是宋貴妃?”林慕白問。
婢女頷首,“是!”
林慕白點了頭,“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主子?”薔薇不解,“是因為那張紙條?”
林慕白一笑,“不然你以為呢?容景宸是誰?這會子他正處於風口浪尖,多一個幫手遠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得多。宋貴妃是來探口風的,蘇離有心,宋貴妃有意,兩人正好一拍即合。”
“那——皇後娘娘呢?”薔薇問。
“皇後原本可以疑心於我,隻可惜現在有了蘇離與宋貴妃的接觸,她對蘇離的防備遠勝過於我。皇後不會再相信蘇離,而且——齊王也該著急了。”林慕白眯起危險的眸子,“世上本無該不該,隻有成王敗寇。贏就是贏,輸就是輸。”
薔薇點了頭,“主子不去看看嗎?”
“去管那閒事做什麼?”林慕白低頭一笑,“我若是去了,蘇離還能投誠嗎?”
這倒也是!
薔薇輕歎一聲,“好歹也是禦史中丞府出身,雖然如今沒了母家,怎麼連一點骨氣都沒了呢?”
“骨氣跟性命相比,值得了什麼呢?”林慕白笑道,“皇後應該在查叛徒之事,所以蘇離這是自己找死。若是皇後來了,記得告訴我一聲,否則我怕蘇離這條命是保不住了。”
“主子何必還要理她?她千方百計算計著主子,如此下場也是活該!性命固然重要,然則是非黑白又豈能不分?”薔薇義憤填膺。
“你何時變得如此恨她?”林慕白笑問,“我倒不是想保她,我是想保著她肚子裡的孩子。你可知道這孩子是齊王府唯一的血脈,如果齊王容景甫夠心狠手辣,咱們誰都要挾不了他,隻不過——如果你是齊王,你會不會受要挾?”
薔薇蹙眉,“這倒是個難題。”
“就目前形勢看,你覺得呢?”林慕白問。
薔薇想了想,跟著林慕白這麼久,也是學會了少許分析事情的能力。猶豫了片刻,薔薇一五一十道,“奴婢覺得,齊王應該會受威脅,畢竟這是最好的機會,能跟太子聯手鏟除恭親王府。齊王雖然有些魯莽,但是畢竟是皇家子嗣,從小對勾心鬥角,可謂是耳濡目染。所以他應該會利用蘇側妃,和太子聯手。”
林慕白一笑,“很好!”
“可是主子,太子殿下太聰明,他會不知道其中關竅嗎?”薔薇不解。
“知道又如何?有個人幫你,你還能把人往外推嗎?”林慕白笑問。
薔薇搖頭,“不能!”
“那不就結了,不管是誰給的紙條,也不管是誰通風報信,隻要結果是自己想要的,為什麼要拒絕呢?容景宸如今忙得焦頭爛額,有齊王的支持,兄弟的支持,會讓很多流言蜚語都止於此處。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來日真的要清賬,也得拉個墊背的。”林慕白眯起危險的眸子,“齊王的忍耐有限,他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薔薇輕歎一聲,“這樣也好,倒是把主子您自個兒給摘乾淨,都不來找您,真是萬幸。”
“找我作甚?”林慕白笑道,“我去了一趟天牢,讓容盈知道我在宮中,已經完成了我的利用價值。所以現在,蘇離的價值比我更大。換句話說,她肚子裡的孩子,價值遠高於咱們任何一人。”
薔薇點點頭,“那就讓他們折騰去,咱就看看熱鬨好了。”
林慕白撫著自己的肚子,含笑淺淺,意味深長的道一句,“熱鬨會越來越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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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熱鬨越來越好看。
蘇離沒想到宋貴妃會來找自己,可到底也是再恭親王府待了六年的人,該有的忌憚和沉穩一點都不少,靠在床沿上朝著宋貴妃行禮,蘇離麵色微白,“妾身子不爽,不能給貴妃全禮,還望貴妃恕罪。”
宋貴妃一笑,“無妨,聽聞你身子不適,還動了胎氣,本宮過來瞧瞧。皇後娘娘如今忙著照顧皇上,恐怕顧此失彼,所以本宮也得幫襯著點。”說著徐徐坐下,一臉的溫厚,“現下好些嗎?”
蘇離頷首,“多謝貴妃娘娘體恤,蘇離覺得好多了,隻不過禦醫囑咐,不可輕易下床,得臥床靜養以防變數。”
“變數?”宋貴妃蹙眉,“那可得當心,咱們女人哪——總有這一關,過去了那就是雨過天晴,到時候該有的榮華富貴,該要的榮寵都會有。”
蘇離微微一怔,這話似乎是弦外有音。
宋貴妃卻想著,分明是自己給的紙條,這會子還在裝模作樣,這蘇離還真有兩把刷子,跟那蘇厚德一樣的老奸巨猾。
隻不過蘇厚德尚且難逃一死,她還真不信,蘇離能耍出什麼新花樣來。
麵不改色,蘇離笑道,“多謝貴妃娘娘提點,蘇離一定銘記在心。”
“蘇側妃是個聰明的人,倒不似齊王府那位,倒是有些可惜了。”宋貴妃意有所指。
蘇離麵色一緊,蘇婉?
宋貴妃繼續道,“聽說你們姐妹兩個情誼深厚?隻是可惜了她這樣的年紀,偏偏遭逢不幸。若是她還在,這會還能幫襯著你。恭王下獄,又畏罪潛逃,如今群臣非議怕是要——”她刻意頓了頓,終於在蘇離的臉上,看到了惶然之色。
對於昨夜的事情,蘇離已經聽聞,但具體的實在不知情。
“殿下他——”蘇離眉目微蹙,“會怎樣?”
“畏罪潛逃,蘇側妃覺得會怎樣?”宋貴妃極度惋惜的歎著氣,“都到了這會子,蘇側妃還不顧及著自身,對恭王還真是情深意重呢!”
蘇離有些慌亂,如果早前還有禦史中丞府,自己的腰板倒也能挺直。可現在——她突然盯著眼前的宋貴妃,腦子裡嗡的一聲。
宋貴妃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要不然,她怎麼突然想起,一大早的來看望自己?這其中怕是有什麼原由?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眉心突突直跳。
孩子?
難道是因為肚子裡的孩子,所以宋貴妃——心陡然提起,難道宋貴妃知道了這個孩子的來由?是林慕白?是林慕白出賣了自己?是她告訴宋貴妃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
否則好端端的,宋貴妃為何會提及齊王府?為何會提及蘇婉?這是否意有所指呢?
“貴妃娘娘不知是否有什麼教誨?”蘇離壓著嗓子低低的問,“蘇離不太明白!”
宋貴妃淺笑著握住蘇離的手,而後瞧著她被窩下麵隆起的肚子。這意思,還不夠明顯嗎?宋貴妃笑了笑,“齊王府一直沒有孩子,如果——想必齊王殿下會很在意,很歡喜。蘇側妃,你與齊王府那位是親姐妹,想來也會為齊王府擔心吧!”
蘇離抿唇,身子有些微顫。
果然是知道了。
是林慕白嗎?
一定是她!
“你放心,本宮不是喜歡嚼舌根的人,這事隻有你我數人知曉。”宋貴妃笑裡藏刀,“你也不必如此緊張,這事兒早晚是要有個了結的。難道你要一直背著恭王的名義,一輩子當一個局外人嗎?這孩子早晚是要認祖歸宗的,而你呢?你可曾想過?”
“兄占弟媳,你覺得齊王背得起這個名頭嗎?”這一句,直接敲在了蘇離的心上,“昔年是你硬要嫁入恭親王府,如今你還回得去嗎?”
回不去了!
蘇離知道,回不去!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懷著身孕,累死累活還成全了彆人。若是蘇婉還活著,也許自己還能在齊王府有一席之地,依照蘇婉的性子,她不會不管自己。
然而——蘇婉死了,自己在齊王府唯一的依靠也沒了。
“娘娘?”蘇離笑得比哭還難看,卻趴在床沿上對著宋貴妃磕了個頭,“求娘娘救蘇離一命,蘇離感激不儘,以後唯娘娘馬首是瞻。”
宋貴妃笑得涼涼的,裝模作樣的攙起她,“你懷著身孕,不必行此大禮!”
……
等著宋貴妃從房內出來,瞧一眼院子裡極好的日頭,雨後的空氣果真格外清新。扭頭瞧一眼林慕白的院子,宋貴妃笑得涼涼的。
林慕白坐在木輪車上,處於回廊儘處,就這麼遠望著。
這宋貴妃還真是有兩把刷子,隻不過——宋貴妃知道的,林慕白都知道。而林慕白知道的,宋貴妃未必知道。所以嘛——誰稀罕誰,還不一定呢!
“主子,看樣子蘇側妃是投誠了。”薔薇低語。
“皇後那邊呢?”林慕白問。
“已經在路上,估計宋貴妃前腳走,皇後娘娘後腳就到了。”薔薇垂眸。這話剛說完,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皇後已經冷著臉,端著架子走進了門。
薔薇蹙眉,“主子稍後,奴婢去攔著!”
“急什麼?”林慕白瞧了她一眼,“蘇離自己投誠,難道我還怕她受委屈不成?總該讓她吃點苦頭,讓皇後娘娘出出氣。隻要不傷害肚子裡的孩子,其他的倒也沒什麼大礙。”
薔薇止住腳步,“奴婢明白。”
“走吧,咱也過去看看熱鬨!”林慕白笑道,“有時候聽聽牆根兒,也是極好的。”
薔薇一笑,“主子所言極是。”
皇後怒氣衝衝的進了蘇離的房間,蘇離正躺在那兒,憧憬著以後入了齊王府會是什麼模樣,聽得動靜當下麵皮就變了。
“皇後娘娘?”蘇離愕然,可還不待她回過神來,臉上已經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耳光。
“賤人!”皇後很少開口就罵,畢竟是母儀天下之人,端莊賢淑是標配。可這會她是實在沒忍住,“你竟然懷著容景甫的孩子,冒充是景睿的。你哪來的臉,這般無恥下賤?”
蘇離仲怔,突然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難得又是林慕白?
“皇後娘娘不要輕信小人之言,妾身是冤枉的!”蘇離泣淚,“妾身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恭王殿下的。皇後娘娘應該知道,這孩子本就是在雲中城懷上的,那時候齊王殿下還在京中,我又怎麼可能懷上他的孩子呢?何況當年,是蘇離執意要嫁給恭王殿下,若是還跟齊王糾纏不清,當年又何必如此?”
這聲淚俱下的,說得還真是有板有眼,“娘娘明察,妾身的孩子是誰的,妾身心裡清楚,請娘娘一定要相信我。若是中了賊人的奸計,妾身真的是死不瞑目!”
秋玲跪在那裡,也跟著泣淚,“皇後娘娘容稟,奴婢跟著主子多年,主子對恭王殿下的心,連奴婢看著都感動,奴婢發誓主子絕對不會背棄恭王殿下,便是此時此刻,主子的心裡也隻有恭往殿下,請皇後娘娘明察!莫要聽信他人讒言,誤會了主子!主子冤枉,主子真的冤枉!”
這個時候不喊冤,若是落實了罪名,可就喊不出來了。
皇後冷笑兩聲,氣呼呼的拂袖坐定,“蘇娘,讓她們自己看清楚。”
蘇娘頷首,上前取出一張紙條,“這上麵的可是實話?”
紙條上寫著蘇離的成孕日期,包括地址。的確是雲中城,但卻是客棧的地址。雲中城有行宮,所以容盈不可能住客棧,而蘇離卻是在客棧裡成孕,也就意味著這個孩子極有可能是野生的,而非容盈的血脈。
“不不不,我這個孩子不是——”蘇離瞪大眼眸。
“要不要本宮親自去查?或者去齊王府問一問?你以為本宮真的是傻子嗎?齊王離京那段時間,本宮真的一無所知?蘇離,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偷龍轉鳳!”皇後氣憤不已,給自己的兒子戴綠帽子,實在教人忍無可忍。虧她當初還如此對蘇離,卻原來不過是與他人做嫁衣。
蘇離慌了神,“娘娘容稟,這紙條不知出自何處,蘇離沒有去過這個地方,單憑一張紙條不足以信。”
的確,一張紙條而已,確實不足以相信。可是齊王當時離京,身為皇後還是有所察覺的,如今上麵的時間齊王當時也是吻合的。
不理後宮不代表什麼都不管,皇後畢竟也是有子嗣的人,怎麼著也得為自己的兒子留一手。
深吸一口氣,皇後冷笑兩聲,“既然不足以信,那你不妨說一說,你這個孩子是怎麼來了,如此也讓本宮相信,你對恭王的真心實意。”
入府六年,未曾有一兒半女,可是去了一趟雲中城,就懷上了子嗣。
這到底是什麼緣故?能不叫起疑嗎?
再者說,容盈當時瘋狂如魔,不許任何人輕易靠近,蘇離是怎麼近身的?這其中不是很詭異嗎?就算是清醒之後,容盈的身邊有個林慕白,蘇離又如何能得逞?
這些一點無不指正,蘇離這個孩子,來的並非正路。
蘇離有些啞然,畢竟是做賊心虛,實在也不好解釋。除了一味的否認,她還能有什麼辦法?抬頭望著門口坐在木輪車上的林慕白,所有的話語到了嘴邊,又慢慢咽了下去,化作一道怨毒的眸光,直逼林慕白而去。
林慕白就坐在那裡,淡淡一笑,蘇離的眼神她已收到,可那又怎樣?
皇後也察覺了門口的林慕白,沒有再說什麼,隨即拂袖出門,棄下蘇離不管。
下一刻,蘇離無力的趴在床沿上,笑得有些淒涼。曾經的禦史中丞府嫡女,恭親王府側妃,這般的威風凜冽,如今卻處處受製於人,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難道就是自己的報應嗎?
“主子?”秋玲低低的抽泣。
蘇離搖了搖頭,終是說不出話來,她現在就是俎上魚肉,隻能任人宰割,夾縫裡求生存。
皇後進了正殿,林慕白在後頭跟著,默不作聲,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皇後冷問。
林慕白抬頭一笑,“皇後娘娘想知道什麼?”
皇後眯起眸子,“蘇離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有份參與?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還有,你昨日從天牢出來,到底跟宋貴妃說了什麼?”
“皇後娘娘是懷疑慕白跟蘇離合作?或者是跟宋貴妃合作?”林慕白笑問。
皇後冷笑,“不是嗎?”
“慕白不會跟任何人合作。”林慕白意味深長的說著,“不管皇後娘娘信不信,我都是這句話。不管我做什麼,我都不會背叛景睿。”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撫上自己的肚子,“皇後娘娘稍安勿躁,該來的總會來,誰也彆想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皇後問。
林慕白笑得涼涼的,“沒什麼意思,隻不過想告訴皇後娘娘,切莫輕舉妄動。不管蘇離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種,不到最後一刻,還望皇後娘娘能忍耐。”
“忍耐?”皇後眯起眸子,“林慕白,你可知道這孩子如果不是景睿的,那——”
“我知道!”林慕白點了頭,“如果真的是齊王的,皇後娘娘打算如何做?殺了蘇離和這個孩子,跟齊王反目?到時候齊王和太子聯手,置景睿於死地?皇後娘娘,這就是您想看到的?”
皇後一愣,竟是說不出話來。她著實沒想到齊王這一層,隻想著蘇離給自己兒子戴了綠帽子,可沒想到朝政之事。
誠然,是自己疏忽了。
“你的意思是——”皇後頓了頓,“暫且按兵不動?”
“宋貴妃來拉攏蘇離,為的也是蘇離肚子裡的孩子,說到底是想拉攏齊王容景甫。如今宮內看上去,是容景宸的天下,可宮外呢?容景宸未必能完完全全的掌控一切,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支持來維係當下的局麵。這就涉及到盟友問題!”林慕白細細的分析,“不過她宋貴妃能做到的,想必皇後娘娘也能做到吧!”
皇後蹙眉,“你讓本宮拉攏蘇離?”
“既然宋貴妃會來拉攏蘇離,可見蘇離自己也承認了,如此一來太子那頭很快就會跟齊王府有所聯絡。皇後娘娘,這事兒就得看看齊王自己的意思。”林慕白笑得涼涼的,“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可他們忘了,還有個後者居上。”
“你要本宮怎麼做?”皇後問。
林慕白笑了笑,“若是齊王入宮,煩勞皇後娘娘,送一樣東西過去。隻要齊王見到這個東西,他必定會跟咱們合作。齊王這人有勇無謀,但所幸他身邊有個女子還算聰慧,且齊王自己也有點小聰明,想來他會考慮清楚的。”
“什麼東西?”皇後不解。
“好東西!”林慕白嫣然淺笑。
等到皇後離開,林慕白長長吐出一口氣。
薔薇道,“皇後娘娘,疑心主子是叛徒?主子會不會有危險!”
“可她更懷疑蘇離,所以方才隻是詐我,但沒能從我嘴裡掏出點什麼。”林慕白把弄著手中的墨玉扣子,指尖輕柔的摩挲著玉質表麵,“皇後雖然不管後宮多年,但到底也是根基深厚,很多事情也隻有交給她才能辦得好。咱們不必出手,一個你一個我實在是太弱。”
借刀殺人這種事情,她又不是第一次玩。倒是便宜了他,如今在裡頭悠然自在。早知道這樣,她就不答應,當什勞子的下棋子人。
薔薇淺笑,“主子就算沒出手,可比出手的更厲害。”
“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林慕白笑了笑,“我這是利用每個人的私心,逐個擊破。”
“是是是,主子最厲害!”薔薇笑道,“主子餓了嗎?”
“有點!”林慕白笑道,“你去給我弄點。”
薔薇頷首,“主子哪兒都彆去,奴婢去去就回!”
“去吧!”林慕白長長吐出一口氣,瞧著薔薇疾步離去的背影,看一眼守在院中的婢女,“如果齊王入宮,務必要看著皇後娘娘的人,把東西交給容景甫,不得有誤。”
婢女俯首,“卑職明白!”音落,疾步離開。
指尖的墨玉扣子,觸手生溫,果然是極好的。這東西伴隨著她那麼久,那日跳崖都未曾離開過身邊,可見冥冥之中,父皇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
“父皇,馥兒想你了!”抬頭望著院中那如同火燒般的紅楓樹,這樣豔烈的顏色,如同鮮血。這宮裡曆經大火焚燒,早已沒有前朝遺留的半點痕跡。
物是人非,一切都不再是從前的樣子。
“我們放下吧!”她自言自語,“好不好?”
風過無聲,唯有樹葉嗖嗖的落下,發出淒涼的音色。
“父皇,等事情結束,我就把天胤送出京城,遠離這裡的是是非非。到時候,我會下來陪你。父皇不是最喜歡跟我下棋嗎?其實馥兒知道,父皇每次都讓著我,可我每次都還是贏不了。馥兒天生不是下棋的料,可父皇卻是世上最好的父親。”輕咳兩聲,喉間有些腥甜的滋味正在慢慢漾開。
良久,她蒼白著一張臉,將墨玉扣子收入袖中。褪卻年少輕狂,隻剩下令人瘋狂的成王敗寇。
齊王收到消息的時候,麵色緊了緊,扭頭看一眼身邊的飛舞。
飛舞蹙眉,“這事是誰告訴太子的呢?”
“不管是誰,如果蘇離不承認,誰都拿她沒辦法。”容景甫眯起了危險的眸子,“既然太子都找上門來了,必定是知曉了始末。”
飛舞點了頭,“看樣子,蘇離承認了。”頓了頓,飛舞又道,“不過從側麵而言反應了兩個問題。其一,太子殿下迫切需要齊王府支持他,就憑容景宸一個人把持朝政,還得掌控外頭的軍隊,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其二,蘇離在宮裡的日子隻怕不是很好過,否則依著她的性子,不可能輕易招認。”
容景甫深吸一口氣,“估計是走投無路了,所以想利用孩子,讓我與太子聯手,最後也給她自己一條活路。”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輕嗤不屑。
聞言,飛舞笑得溫和,“殿下就去看看吧!太子有心商量,咱們這個時候跟太子府對決,無疑會讓自己死得更快。恭王入獄,很快就會有個了結。如今皇上病重宮中不宜見血,是故這事也就一直拖著。但妾身想著宋貴妃與太子絕非善類,勢必不會容忍恭王活太久。”
“殿下,咱們也該早作準備了。這會子怕是無法保持中立,隻能隨機應變。入了宮,咱們先看看太子到底想怎樣,再行商議。”
容景甫頷首,“你且在府中等著,我很快回來。”
飛舞笑得極美,“好。殿下一路小心!”
有飛舞在,容景甫的確省了不少心,飛舞不是那種會糾纏不放的人,處事也夠冷靜。雖然出身太低,好在也是個側妃之位。
“主子?”霞兒上前,“如果蘇離真的生下孩子,那殿下豈非要迎娶她入府?”
飛舞輕歎一聲,撫著自己不爭氣的肚子,這麼多年了始終沒有一兒半女,是天意如此,怪不得彆人。看了一眼霞兒,飛舞徐徐坐定,“這個時候反對太子,就等於自取滅亡,殿下必須虛以為蛇,否則齊王府就會成為第二個恭親王府。”
霞兒擔慮,“那殿下——”
“宋貴妃如此行動,太子一刻不消停,怎麼棲鳳宮那頭一點消息都沒有?皇後就乾看著,一點都不著急嗎?”飛舞蹙眉。
“主子急也沒用,如今宮裡都是宋貴妃母子把持,就算皇後也無能為力。”霞兒應聲。
飛舞彆有深意的淺笑,“你覺得恭王殿下如此睿智,這皇後娘娘會是個擺設嗎?不過話說回來,與其讓太子登基,還不如讓恭王繼位。”
霞兒蹙眉,謹慎的環顧四周,“主子,慎言。”
“慎言——”飛舞長歎一聲,“你看看這天下,都亂成什麼樣了?老百姓才過上幾年好日子,這會又開始了奪權篡位。太子看上去溫厚,實際上跟宋貴妃一樣貪婪嗜殺。而恭王雖然鋒芒畢露,未見得就是趕儘殺絕之人。相比之下,我就更擔慮了。”
霞兒垂眸,“主子的意思是,如果太子殿下登基,咱們都得死?”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儘,良弓藏。這本來就是一種規律,誰都改不了的生存法則。”飛舞揉著眉心,“但願殿下能想清楚,不要跟太子同流合汙,否則我擔心一旦城外動起手來,未見得會有好下場。”
霞兒眸色微顫,不敢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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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宸這人,慣來是聰慧的,三兩句就把容景甫帶得團團轉。好在入宮之前,飛舞提醒過他,讓他不要輕易下決定,是故容景甫對於容景宸的要求,隻是委婉的道了一句:尚需考慮。
所以容景宸給了容景甫三天的考慮時間,容景甫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是三天,但還是應了下來。
隻不過出宮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馬車裡多了一樣東西,讓容景甫整顆心都高高懸起,“這個是——”他慌了神,快速審視著手中之物,而後塞進懷裡,飛速跳下馬車。銳利的視線,急速掃過附近的一草一木。
分不清臉上是欣喜還是激動,是悲涼還是愴然。
他有些激動,可又不敢多說什麼,隻是快速的上了馬車,而後離開了皇宮。
不遠處,一道黑影快速隱沒,很快回到了林慕白跟前。
“已經送到了。”婢女俯首。
“很激動?”林慕白問。
婢女點了頭,“是,估計他會疑心宮裡。”
林慕白低頭笑了笑,“那他得勤勞點,多進幾次宮。或者,乾脆來甘露殿找蘇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蘇離把人藏起來了呢!”
婢女一笑,“倒也是!這宮裡除了蘇離,還真沒什麼熟人。”
“仔細盯著點,彆讓太子的人發現你。”林慕白眸光微沉。
“隻不過,卑職不明白,為何太子要給齊王三日時間考慮。所謂夜長夢多,實在怪異!”婢女不解。
林慕白冷笑,“因為三天後,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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