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最後一場寒雨終於演變成了雲崢行軍的攔路虎,出了五台山,淅淅瀝瀝的小雨整整下了三天,在這三天裡,雲崢大軍的行程不過八十裡而已。
大量的騎兵和騾馬,以及沉重的輜重車隊駛過之後,道路就變成了泥潭,如果不是雲崢有先見之明的讓炮車先走,那些上千斤重的紅夷大炮現在一定成了爛泥裡的鐵疙瘩。
看著大青馬的蹄子再一次陷進泥漿裡麵,雲崢就極度的懷念後世的那些水泥道路。
在古代打仗,誤期是一個常見的事情,有時候一場雨雪,一場小小的泥石流,山崩之類的變故都能造成這種嚴重的軍事錯誤。
大軍裡麵有失期者斬的條令,事實上這條軍律很少被主將選用,如果大家都認真,手下的將軍,不用打仗,很有可能就已經被主帥給殺光了。
雲崢已經習慣了大宋軍中差不多,大概,馬馬虎虎這種不負責任的交令方式。
好在,這種人力不可逆轉的因素對交戰雙方都是公平的,否則,雲崢絕對不會容忍這種要命的苟且。
行軍路上唯一能讓雲崢感到滿意的就是那些大宋軍卒了,看著他們赤著腳在冰冷的泥地裡繼續行軍,這讓雲崢心裡變得暖和,連鉛灰色的陰雲都不是那麼討厭了。
巍巍恒山,沿代縣北境逶迤綿延。蜿蜒於山巔的內長城,猶如玉帶聯珠,將雁門山、饅頭山、草垛山聯成一體。它北依雁北高原,南屏忻定盆地。著名的雁門古塞就建築在峻拔的雁門山脊。
雁門山,古稱勾注山。這裡群峰挺拔、地勢險要。自建雁門關後,更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它“外壯大同之藩衛,內固太原之鎖鑰,根抵三關,咽喉全晉。
相傳每年春來,南雁北飛,口銜蘆葉,飛到雁門盤旋半晌,直到葉落方可過關。故有“雁門山者,雁飛出其間”的說法。
雄關雁門,居“天下九塞”之首這是呂氏春秋中對他的讚譽。從戰國時期的趙武靈王起,曆代都把此地看作戰略要地。趙置雁門郡,此後多以雁門為郡、道、縣建製戍守。雁門關之稱,始自唐初。因北方突厥崛起,屢有內犯,唐駐軍於雁門山,於製高點鐵裹門設關城,戍卒防守。
每回看到雁門關,雲崢都會感慨一番,這是上天賜予宋國的福祉之地,如果沒有這座雄關,胸懷大略的蕭太後也不知攻破大宋多少回了。
河北打仗打的人腦子都出來了,狄青的大軍被遼國左院大王蕭若望死死地阻擋在涿水桑乾河一線不得寸進,軍報上說宋遼兩軍廝殺,以至於桑乾河水都變紅了,雲崢卻悠哉悠哉的在路上漫步,按照目前的行程,再有兩天才能趕到雁門關。
陳琳焦躁的樣子雲崢看在眼裡卻並不在意,一個宦官想要操國家大事,天生就帶著一絲詭異,後宮不得乾政這一句話並非是隻針對後宮嬪妃們說的,也是約束宦官們的一道禁令。
狄青在河北苦戰,這是他自找的,當初在製定計劃的時候,狄青就說他要把全世界的契丹人都吸引去河北,最後年到海裡去喂魚。
雲崢不明白狄青為什麼要這麼乾,他好像對契丹人很不喜歡,這種不喜歡還是從骨頭裡表露出來的,並非一般意義上的不喜歡。
本來想問問,但是見龐籍,韓琦等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為了表示自己不是白癡,雲崢隻好閉上嘴巴不問了,反正狄青把所有的契丹人都吸引去河北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有自己這頭吃人的老虎還沒有出動,給耶律洪基一千個膽子,也不敢舉傾國之兵去對付狄青,更何況,契丹人知道弱肉強食的道理,沒藏訛龐咬起人來那是一口一塊肉啊,這家夥從來都不喝血,隻吃肉。
有他在契丹人的西麵當鄰居,如果不加以防範,家裡的東西遲早會被沒藏訛龐弄回他家去。
因為這個奇怪的理由,遼國的大軍如今被明顯的分成了三塊,最大的一塊在河北跟狄青作戰,這一部分的軍卒大部分是漢人兵卒,中間輔助一些契丹人最勇猛的皮室軍,他們的任務就是五年前宋軍要乾的事情——全力阻擊,隻要能把宋軍阻擊在桑乾河一線,就是莫大的勝利。
雁門關外一馬平川,最適合騎兵奔馳,由於雲崢惡名在外,契丹人在這裡部署了大量的機動騎兵,遼國似乎並不指望這些騎兵去固守城池,而是把他們全部部署在野外,即便是天氣逐漸變冷了,他們也隻是靠近城池紮營尋找支援,沒有一點要進城躲避風雨的意思。
遼人這些年在黑山口,修築了大量的城關,黑山口的兩次軍事失利,讓契丹人對自己能否在野戰上擊敗沒藏訛龐充滿了懷疑。就連皮室軍自己都承認,遼人隻要上了戰馬,就完全不是西夏人的對手。
雲崢非常的討厭遼國人把軍營放在城外,這讓他的原始計劃出現了一個非常大的紕漏。
五年以來,雲崢依靠太行山的那些盜匪,已經完全弄清楚了西京一帶的布防狀況,如果遼國人不胡亂指揮把騎兵放在城外,雲崢認為自己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把遼國西京的契丹人乾掉,新近研製出來的火油彈早就急不可耐了。
如今,財大氣粗的大宋,把全國七成的財政用來改善軍隊的裝備,在這樣龐大的財政支援下,宋軍終於出現了一絲鐵血意味,雖然現在的鐵血意味還隻是浮於表麵,雲崢相信隻要經曆了這一次的大戰之後,那些被鎧甲和優質兵刃武裝出來的軍卒,一定會會有真正的改變。
自己來雁門關其實來的有些早,雖然說雁門關外已經是雁叫霜晨月的時候,可是大雪未落,就不是一個適合宋國大軍進軍的日子裡。
都說胡人耐苦寒,這根本就是一句屁話,大家都是血肉之軀,體溫都是三十六七度,光屁股扔冰天雪地裡,胡人並不能比宋兵堅持的時間更長些,相反,他們凍死的概率更高。
這事李常試驗過,這家夥在雁門關就沒乾過多少好事,經常把自己弄得跟日本人一樣的做各種實驗。
當初雲崢就說一句冬天才是進軍西京的最好時間,李常就立刻上了心
隻有在那個時候,土地才會被凍硬,沼澤才會消失,宋軍的大量馬車才好奔馳在平坦的草原上,那個時節草木枯萎,遼人想要影藏都找不到多少合適的地方,冬日裡的牧場就那麼幾處,雲崢不相信遼國人膽敢放棄那些牧場,去彆的地方過冬,如果那樣做的話,根本就不用大宋軍隊去征伐,第二年他們就會全部被餓死。
李常是一個嚴謹的學著,本著嚴謹的治學精神,一樣樣的去證實雲崢所說的那些冬日進攻草原的優勢,經過一年多的證實之後,他給雲崢的建議貼上了可行的標簽。並且寫了一封長長的奏折去了朝廷加以說明。
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在看到奏折之後說了一句北人耐寒,宋軍不耐寒冬日作戰不利大宋,這樣的屁話,李常知道之後,為了證明這句話的真實性,就讓少年軍捉來了幾十個遼人騎兵,又從太原府弄來了幾十個罪大惡極的死囚,然後他就在雁門關開始了他令人發指的傷凍試驗。
他的做法簡單粗暴至極,先開始是一對一,就是一個胡人,一個死囚,綁在木頭樁子上挨凍,然後看誰堅持的久一些,結果,第一個先凍死的是死囚,得到這個數據之後,他就開始大規模的檢驗,於是十個胡人,十個死囚一起被綁到柱子上,這一次的結果讓他很吃驚,活下來的人中間,宋人居多!
然後又是一場大規模的檢驗,這樣的檢驗進行了四組,最後得出來的結論很是出人預料之外,宋人和胡人在耐寒方麵打成了平手。
當李常把自己的這個數據告知朝廷,並且給那個多嘴的王八蛋專門去了信函說明此事之後,李常的名聲就毀了,人屠的名聲不脛而走,那個多嘴的家夥從此見到李常正眼都不敢看一下。
那段時間,不要說彆人害怕李常,雲崢自己都害怕,他見過的死屍多了,從來都沒有看到一個文質彬彬的文士在一個滴水成冰的早上,挨個檢查綁在柱子上的死屍,那些死屍已經完全變成了青色,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詭異。(凍死的人是笑臉)
但是李常卻一點都不嫌棄,拿羽毛試過這些硬邦邦的屍體確實沒了呼吸之後,才開始詢問自己的親兵,這些人都是在昨晚什麼時候凍死的。
他看屍體如同看莊稼一樣的行為,讓他在軍中的聲望猛然間提升了好多。
從此之後,雲崢就不再認同文士的心比較軟這句話了。
能在雁門關外看到李常,雲崢多少有些意外,這家夥是唐州的知府,來到雁門關,純屬違規,越境拜訪這是大宋律法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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