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憂回過神來,當即抽回自己的手,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不說話。
穆百裡扭頭看她,消瘦,憔悴,看上去的確是個病秧子。可不知為何,不管她身處何地,那種與生俱來的從容淡定,足以讓人敬畏。大概是她父親趙嵩教得好,趙無憂平素話不多,但是做起事兒來果斷乾練,絲毫不拖泥帶水。
最可怕的是這副病秧子的皮囊之下,藏著一顆永遠不可捉摸的心。
對於趙嵩,穆百裡交手多了,尚且有幾分把握。可對於安靜異常的趙無憂,穆百裡平生第一次生出忐忑之心。猜不透,看不透,明麵兒是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湧動。
“趙大人與工部尚書之子似乎情感甚好。”穆百裡道。
奢華無比的馬車內,裝飾自然一等一的上乘,外頭偶有顛簸,車內卻依舊平靜,可見防震效果比相府的馬車好多了。
趙無憂抿唇,“督主是羨慕還是嫉妒?這般生死相交的朋友,督主的身邊有嗎?”
“本座——”
不待他開口,趙無憂繼續道,“我知道,督主有的是命。無論是東廠還是司禮監,有的是為督主賣命的人。可是能真心相待的,怕是寥寥無幾吧?”
穆百裡似笑非笑的抬了眼角,“趙大人似乎很重感情。”
“人若無情,與牲畜何異?督主,您覺得呢?”趙無憂反唇相譏。
穆百裡領教過趙無憂的毒舌,沒想到越發變本加厲。下一刻,穆百裡突然坐在了趙無憂身邊,微微側過臉盯著她,“趙大人是為了區彆自己與牲畜的差異,所以對工部尚書之子傾心相付?”
“督主這話說得,好似我與簡衍乃龍陽之好。”趙無憂涼涼的剜了他一眼。
不管怎樣,她不想把簡衍牽扯進來。朝廷之事,動輒生死難料。趙無憂深有體會,所以——這輩子能有簡衍這麼個朋友,她不想失去。
穆百裡含笑反問,“難道不是嗎?”
“督主想的太多。”趙無憂深吸一口氣,心道:這個時候也該動手了。
外頭突然想起尖銳的馬鳴聲,伴隨著陸國安一聲厲喝,“什麼人?”頃刻間,車外動了起來,接踵而來的是兵刃交接之音。
趙無憂剛要起身,卻被穆百裡一把拽住手腕,“趙大人急什麼?外頭有外頭的熱鬨,咱還得趕緊進宮呢!”
“你就不怕,彆人不許我進宮嗎?”趙無憂問。
穆百裡湊了上來,“趙大人似乎有點知道什麼。”
“知道什麼?”她冷了臉,瞧著近在咫尺的傾世容臉,“督主再靠近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吻我。到時候傳出去,督主怕是名節不保。”
穆百裡先是一愣,而後嗬笑兩聲,“好一派風流,趙大人不愧是執掌禮部、掌管教坊司的尚書郎。本座的名節倒也罷了,隻望趙大人千萬彆對本座上心,免得本座傷了趙大人的心。”
趙無憂笑了,“無心人之人,何來傷心?”
不多時,外頭傳來陸國安的聲音,“稟督主,刺客皆已拿下。”
“趙大人,你說這天底下還有沒有這麼蠢的刺客?明知道是本座車輦,還敢在半道上截殺?”穆百裡伏在她耳畔低語,溫熱的呼吸噴薄於她鬢間,“這是不是趙大人特意給本座安排的好戲呢?”
趙無憂笑了笑,學著他的模樣,伏在他耳畔道,“如果我說——是,督主是不是要殺了我?劫了您的車輦,是不是罪該萬死呢?”
穆百裡笑了,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各自心腸。
“旁人自然該死。”他握住她冰冰涼涼的柔荑,仿佛甚是歡喜,“可本座喜歡聰明人,比如趙大人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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