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搖著頭,她也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人,隻道一個個黑漆漆的,就跟閻王地府來的黑無常一般。凶神惡煞,心狠手辣。
趙無憂心想著,這裡的病人都是在等死的,約莫也不會知道在此處還有這樣一幫人的存在。
“你到底要帶我去看什麼?”趙無憂問。
小丫頭悄悄指著那窩棚不遠處的平闊地,“看到沒有,就是那個地方。”
不就是一塊平地嗎?能有什麼?還派人這樣守著?
“卓哥哥他們,就是從這兒把東西挖走了。”小丫頭輕聲道,“當時我悄悄的跟著,一路跟到了這兒,然後他們就把東西帶走了。”
“有東西,埋在這裡?”趙無憂蹙眉。
小丫頭連連點頭,“是。”
“你去把人引開。”這話剛出口,趙無憂便有些後悔了。孩子才六七歲,自己這麼做,似乎有些殘忍。可她慣來不會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
小丫頭眨著眼睛,蒼白的臉上泛起甜美的笑靨,“那大哥哥自己小心。”她轉身就走。
“誒!”趙無憂道,眸色微恙,“小心點。”
“恩!”小丫頭一溜煙似的跑開。
不多時,趙無憂便聽到了有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小丫頭清脆的笑聲,“你們這幫笨蛋!”
“快,抓住她,她把我令牌偷走了!”一聲疾呼,趙無憂的心頭猛然一怔。
什麼令牌?
這丫頭——若是偷了人家重要的東西,豈非死定了?
一咬牙,趙無憂隻能趁著黑衣人被引開,快速到了那塊空地上。她取出腰間的火折子,借著微弱的光去查看被挖開的大坑。繞著大坑走了一圈,趙無憂發現這個坑很大,呈長方形,這長度和寬度好像……
眯起危險的眸子,在這坑麵上,趙無憂還發現了一些蟲子的“屍體”。趙無憂快速取出袖中的帕子,包了幾枚蟲子的“屍體”。
不遠處,傳來小丫頭的尖叫聲。
趙無憂駭然轉身,“妞兒?”
心下一鈍,那隻是個六七歲的孩子。
驀地,冰冷的刀鋒已經抵在了她的脖頸處。身後,冰冰涼涼的聲音傳來,“你是什麼人?”
趙無憂僵直了身子,慢慢悠悠的轉過身來,“這話,你可以去問王唯庸。”
“放肆!”那人厲喝,“你敢直呼知府大人的名諱。”
趙無憂笑得涼薄,眸色幽幽。
“你笑什麼?”黑衣人猛地一震,陡然間好似明白了什麼,“你敢唬我。”
“話是你自己說的,事是你自己承認的,我說了什麼嗎?”趙無憂深吸一口氣,“讓王唯庸來見我,否則彆怪東廠大開殺戒。”
“你是東廠的人?”黑衣人手上的刀子都在顫抖。
普天之下,誰不知道東廠的煞名!
趙無憂笑得涼涼的,伸手將那刀子從自己的脖頸處挪開,“要不要我親自把督主給你請過來?你要是不信,咱們也可以連夜去一趟驛館。如今欽差趙無憂和督主都在驛館裡頭,咱們可以當麵對質。”
誰都不是傻子,去對質?
那是去找死吧!
到了東廠督主的跟前,誰還有命在?
趙無憂咳嗽著,“要麼放了我,要麼帶我去驛館,你自己看著辦。我既然能進來,那必得奉了督主的吩咐,哪怕你們今日殺了我,來日東廠查起來,誰都彆想跑。東廠殺人,是從不會心慈手軟的。包括你的父母家人,九族以內,隻怕都難以幸免。”
一聽要殺父母家人,黑衣人傻了眼。
不遠處,一幫黑衣人拎著奄奄一息的小丫頭轉回,“這丫頭染了瘟疫還不安生,丟到焚屍堆裡作罷!”
驀地,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趙無憂身上。
為首的黑衣人一愣,“怎麼還有一個?”
擒著趙無憂的那人慌忙上前,“大哥,這個是東廠的細作,該怎麼辦?”
“什麼?東廠?”為首的也愣住了,東廠可不好惹啊!
弄不好,這裡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會就此賠上。可瞧著眼前這病弱書生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東廠的,許是詐他們吧!
“東廠?”為首那人上下仔細的打量著趙無憂,而趙無憂所有的視線都落在,奄奄一息的小丫頭身上。看上去,小丫頭暈厥了。
可這個時候,趙無憂自然不能表現出關心的模樣,一副淡淡然,生死無關的冷漠姿態。
“若是不信,你們可以送個口信去驛館,給千戶陸大人也行。”趙無憂挑眉看著他們,“陸國安若是知道我在這兒,想必會親自來接我的。”
眉睫陡然揚起,能知道東廠,知道陸國安的怕也不是尋常人物了吧!要知道,誰敢口出狂言,說是讓東廠千戶親自來接?
“大哥,怎麼辦?”眾人低低的問。
若是得罪了東廠,到時候可就是一發不可收拾!
為首的凝眸盯著趙無憂看了很久,突然道,“帶著一起走!”
“去哪?”趙無憂問。
誰都沒有回答,其中一人拎起了暈厥在地的小丫頭,另一人押著趙無憂往一處黑暗的角落而去。趙無憂確實沒想到,在這銅牆鐵壁之內,還有一處暗門。
大概是為了方便他們,自由進出。
趙無憂心下猶豫,但願溫故能及時發現自己失蹤了,否則這一次,她還真不知道怎麼收場。她手無縛雞之力,如今身上饒是有證明自己身份的物件,隻怕也是難逃一死的。
但願東廠的名聲,能為自己換得時間。
溫故回到窩棚,驚覺趙無憂不在,當下心神一震,“大侄子?”他喊了兩聲,急忙衝出門,“大侄子?”沒有回答,隻有夜風呼嘯。
麵色微白,溫故撒腿就跑,一間間窩棚找過去,“看見我大侄子沒有?瘦瘦的,長得很好看,大概有我這麼高,是個書生模樣。”
所有人都搖頭,沒有人見過趙無憂。
不多時,溫故已經站在了白日裡那個窩棚之前,“你們看到我的大侄子沒有?她也不知去哪兒了,我怎麼都找不到,大家能不能幫個忙,幫我找一找。此處我不熟悉,怕是會漏掉什麼地方。”
老嫗上前,一臉懷疑的望著他,“你是說,那個書生——丟了?”
“是!”溫故氣喘籲籲,他快要把這兒都翻遍了。
床榻上的男人突然道,“妞兒也不見了,晚飯時候就沒看到她,這丫頭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想了想又問,“她挺喜歡你那大侄子的,是不是帶著你的大侄子出去轉轉了?”
“不會!”溫故搖頭。
可他不敢說,趙無憂惜命如金,連床板她都嫌不乾淨,怎麼可能在瘟疫橫行的此處瞎逛?這又不是京城大街,趙無憂絕對不可能隨意出去。
也是因為想到這一層,溫故才敢斷定,趙無憂出事了,而且必定出了什麼大事。否則以她多疑的性子,是不可能放任溫故獨自一人這麼久的。
老嫗凝眉,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們兩個人會不會是一起失蹤了?”
若說在這瘟疫病區還能把人給弄丟了,估計非得那幫人作祟不可。老嫗心頭思忖,難不成是妞兒帶著那病書生去了那裡?
心下一怔,老嫗驟然挑眉,“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溫故輕歎,“不瞞諸位,咱們是從京城來的。有些話我不方便多講,但是大家也該明白,能進入這地方,與大家赤誠相待,可見並非知府一黨。咱們不會害你們,我們是來幫大家的。還請大家幫幫忙,幫我去找我的大侄子,如果她出了事——”
眉目微垂,溫故笑得寒涼,“估計整個雲華州,都得不安生。”
一聽這話,所有人當下明白,這白麵書生的身份不簡單。一如溫故所言,如果是知府派來的,還真的沒必要鬨這一場。知府王唯庸是什麼人,大家都心知肚明,這種苦肉計,不是王唯庸能做得出來的,他隻會嚴刑逼供。
“大概是在那裡。”老嫗轉身就走,“你跟我來。”
溫故急忙跟在老婦人身後,“大妹子,我大侄子不會有事吧?”
“你是真的關心,還是畏懼她的身份?”老嫗問。
“兼而有之吧!”溫故回答得模棱兩可。
老嫗直接進了一個緊閉的窩棚,裡麵躺著好些人,“起來幾個,跟我走,那頭出事了。”
“婆婆,什麼事?”有壯漢一瘸一拐的上前。
“你來說吧!”老嫗退後半步。
溫故深吸一口氣,“我們是京城的客人,來這兒就是為了查這一次的瘟疫事件。因為知府王唯庸弄虛作假,不願吐露實情,所以我與我家公子隻好喬裝進入此地,想跟大家了解實情。可是現在——公子不見了,我擔心她已經出了事。如果她出事,雲華州都得抖三抖。”
一聽這話,溫故瞧見眾人的神色都變了。
“信他一次,來兩個人,一起走!”老嫗轉身就走,儼然發號施令。
三個壯漢跟著老嫗與溫故,疾步朝著那陰暗之地走去,“如果他們運氣好,應該還活著。如果運氣不好,估計這會應該去了焚屍堆。”
“焚屍堆?”溫故麵色煞白,腳下飛速,“她不能死!絕對不能出事!”
老嫗帶著人一路跑,“就在前麵。”
溫故一咬牙,縱身一躍,飛身而起,幾個落點便已經趕到。誰都沒想到,這樣一個白須醫者,竟是個隱藏極深的武功高手。
他所有的隱忍,隻是為了靠近。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趙無憂和丫頭已經被帶到了外頭的林子裡。
走在幽暗的林間小道裡,趙無憂聽到了丫頭低低的呻吟,約莫是蘇醒了。趙無憂繃緊的心口,終於鬆懈了少許。孩子還活著,還沒死呢!
小丫頭睜開眼睛,而後拚命的咳嗽著。許是怕她身上的瘟疫會因此而沾到自己身上,拎著她的那男子,當即將她丟在地上。
吃痛的喊了一聲,小丫頭終於清醒。
“自己走!”男子厲喝,“快起來。”
小丫頭是個機靈的,借著黑暗中微弱的光,她看見了不遠處的趙無憂。
可惜,趙無憂沒看見她臉上的欣喜笑靨。
小丫頭爬起來,大概也是受了點傷,走起路來有些一瘸一拐的。
眼前著前方不遠處便有火光,年幼的孩子當即明白,事情不對頭。還不等趙無憂反應,小丫頭突然用自己的身子,狠狠去撞身邊的男子,當下大叫一聲,“大哥哥——快跑!”
趙無憂撒腿就跑,可是跑出去兩步才想起身後的小丫頭。
回眸那一眼,她看見了黑衣人高高舉起的寒刃。漆黑的夜色裡,如同死神的勾魂鐮刀,帶著嗜血的光澤,饒是趙無憂後悔,亦為時已晚。
腳下一崴,趙無憂一下子撲倒在地,額頭狠狠的撞在了路麵的石塊上,當即暈死過去。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已全然不知情。
渾渾噩噩的,疼痛與寒涼席卷而來。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覺得整個人都浮在空中,什麼都是輕輕柔柔的。耳畔有人在說話,說什麼呢?
是兩個男人的聲音,其中一人道,“下手太狠了,真特麼不是個東西,連孩子都不放過,這幫畜生不如的狗雜碎。”
另一人道,“當時就不該讓他們跑了,就該做了他們,把他們都剁碎喂狼。”
一說喂狼,趙無憂還真的聽到了狼叫聲。
那種記憶裡的聲音,突然間讓她整顆心跳得厲害,下意識的睜開眼眸,她驟然坐起身來。腦子裡,是一片汪洋的火海,還有那些歇斯底裡的叫喊聲。
那是什麼地方?為何現在她經常能夢到這樣的東西?
“你醒了?”有陌生的男子快速上前。
趙無憂一愣,“這是什麼地方?”看他們的臉色以及身上的衣服,應該是老百姓。看到自己醒來,他們臉上是歡喜的表情。
這是很簡單的茅屋,能遮風避雨,其他的就不必奢望了。所以即便她蓋著被子,風還是嗖嗖的往被窩裡鑽。趙無憂心頭輕歎,難免又咳嗽了起來。
“這兒是狼穀。”男子一開口,就被身邊人的人推了一把。大概的意思趙無憂也知道,不希望他對她說太多真實情況。
“狼穀?”趙無憂顧自捉摸,腦袋很疼,不是那種頭疼的,而是皮肉受損的疼。她伸手去摸,腦袋上綁著厚厚的繃帶。她開始回憶,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情。想起自己昏迷前,腦袋磕在了石頭上。
“你沒事吧?”男子問,“對了,我叫阿放,這裡的人都叫我放哥,這是狗子。”
趙無憂瞧著他們,突然笑了。她出身相府,身邊都是有名有位之人,哪裡有人取名字這樣奇怪的,都叫貓阿狗的。
狗子道,“我們剛好路過那兒,然後就把你救回來了。”
“謝謝!”趙無憂頓了頓,“對了,妞兒——”
“在隔壁呢!”阿放輕歎一聲,“怕是不太好。”
趙無憂一愣,快速掀開被褥下床。
推開隔壁的門,趙無憂看到了溫故坐在小丫頭的床前。難怪自己能安然無恙,原來是溫故。報之一笑,趙無憂疾步走到床前,“妞兒如何?”
溫故搖搖頭,“情況不太好,不斷的高熱。刀子是砍偏了,但是下手太重了,卸了這條胳膊。我雖然處理了她的傷口,但是斷臂難續,已是事實。她身上還有疫症,能不能熬過去還不好說。”
這對趙無憂而言,是震撼的。
這孩子才六七歲,如果不是妞兒,也許——趙無憂略顯無力的坐在一旁的長凳上。
溫故繼續道,“你也不必自責,這跟你沒關係,是那些人窮凶極惡,連孩子都不放過。你本來就是個文弱之人,哪裡是他們的敵手。也怪我,來得太晚。”
他的輕功有多高,速度有多快,趙無憂又不是沒見識過,連陸國安和穆百裡都未必追得上他,可想而知不是他來得太晚,而是她——太過貪生怕死,隻想著自己逃命。
“一個孩子尚且知道保護彆人犧牲自己,而我卻隻顧著我自己的命。”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額頭上的傷,疼得她麵色發青,頹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愧疚。
她不是那種容易受挫的人,可麵對眼前的孩子,想起妞兒那乾淨的笑容,不管是誰,約莫都不會好過。孩子太小,如今斷了一臂,還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今夜。
“孩子是善良純真的,但不代表你就是錯的。危難之際,人為了求生為了自己能活下去,很多行為舉止都是出自本能罷了!你已經習慣了彆人為你犧牲,所以一時沒改過來罷了!”溫故輕歎,“其實你也不需要改,畢竟過了這道坎,還是會有人前赴後繼的為你。”
趙無憂抬頭看他,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她趙無憂,從來不缺,為她死的人。
但那些人是自己的奴才,所以她不會心疼。但是眼前的孩子,年齡太小,而且她對一個孩子尚且有戒心,沒想到,到了關鍵時候,這孩子反倒殊死救了趙無憂。
震撼太大,讓趙無憂一時間被打懵了,什麼理智什麼胸有成竹,都有些潰不成軍。
“你的傷也不輕。”溫故轉了話題,“去好好歇著吧,這兒的人我都看過了,除了妞兒,暫時還沒有人感染瘟疫。”
趙無憂走到床邊坐下,伸手無莫孩子空蕩蕩的袖管,拳頭緊握,“簡直是混賬透頂!王唯庸這個蠢貨,等我回去,我非得剁了他不可。”
“你卻歇著吧,這裡有我看著。”溫故擔慮的望著她。
“你們是如何找我的?”趙無憂問。
溫故道,“是那個老婆婆領著兩三人找到的。”他簡而言之,“好在我會手腳功夫,而那些蠢東西不是我的敵手,我率先一步闖了出去,剩下的就交給其他人。到了那兒你暈厥了,而妞兒渾身是血的倒伏在地。於是,我隻能出手。”
“已經闖出了病區,斷沒有回去坐以待斃的道理,所以那老婆婆便讓三四個漢子,把你們送到了這兒。這裡的人暫時還沒被感染,所以此處應是安全的。”
“這裡是天險地帶?”趙無憂揚眸。
溫故一愣,轉瞬想著,什麼事能瞞得過她,便點了點頭,“說是狼穀,到了夜裡,這兒到處是狼,所以最好不要輕易外出。”
趙無憂頷首,從袖中取出布包,打開來竟是幾條蟲子的“屍體”,“你認識這個吧?我左看右看,怎麼看都像蛆蟲。”
“是蛆蟲。”溫故點點頭,“你從哪兒得來的?”
“妞兒說,卓雷他們就是從坑裡挖走了東西。那個坑裡頭,有好多這樣的東西,我懷疑裡頭埋著死物,比如死狗,死貓,或者死人。”趙無憂將布包放在一旁,“以那個坑的長寬高計算,估計是個人。那天夜裡,我跟穆百裡看到的卓雷暴動,應該就是來搶屍體的。”
“屍體?”溫故蹙眉不解。
趙無憂點點頭,“這具屍體一定死在瘟疫爆發之前,從蛆蟲的數量可以看出來,這人死了長久。若是死於瘟疫,必定已經入了焚屍堆,而不會留在這裡。而王唯庸讓人守著此處,約莫也有他的道理。”
溫故聽得也有道理,“可是既然是死屍,又有什麼值得爭搶的?”
“妞兒說,早前楊柳村來了一個怪人,就是在這怪人死後,楊柳村的村民們才染上了瘟疫。我有理由相信,這場瘟疫很可能是那個怪人帶來的,所以這具屍體搞不好就是那個怪人。”趙無憂蹙眉,“我隻是不明白,這個怪人此前到底經曆過什麼,以至於會成為瘟疫的根源?”
“怪人?”溫故想了想,“是從哪兒來的呢?”
趙無憂搖搖頭,“妞兒不知道那麼多,所以這個問題,應該問楊柳村的村民。或者,卓雷更清楚。”
溫故道,“這裡的人如同驚弓之鳥,你得先取得他們的信任。”
“這就取決於你當時是怎麼說服那個老婆婆的。”趙無憂挑眉看他。
溫故一笑,“我隻說你是京城來的客人,若你出事,整個雲華州都不會安生。”
趙無憂笑得涼涼的,“那便夠了!”
“你就不怕他們會審問你?”溫故蹙眉。
“那便問吧!”趙無憂道,“這京城來的客人,又不是隻有我一個。驛館裡,還坐著一真一假呢!”語罷,她揉著眉心,朝外頭走去。
額頭上受了傷,腦袋疼得不行,又重又疼,真是難受。
因為妞兒感染了瘟疫,所以狗子和阿放都不敢進門,隻敢在外頭守著。見趙無憂出來,若有所思的凝著她的臉,畢竟趙無憂的臉色比瘟疫病人還要差。
“如果你們覺得害怕,可離我遠點。”趙無憂走到院子裡,睡了一覺,天都大亮了。這山穀裡的日出,也是極好的,一點點的從山壁處鋪開,蔓延,最後落進來。有了太陽,就不覺得太冷。
趙無憂咳嗽著,就著院子裡的石頭坐了下來,有氣無力的靠在樹乾上,淡淡然望著眼前兩人,“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說實話,看到趙無憂,阿放和狗子倒沒覺得有什麼陌生之感,總覺得這樣一個病怏怏的少年,實在可惜。聽溫大夫說,眼前著公子是京城來的客人,滿腹才華。
“你叫什麼?”阿放問。
“你們可以叫我如初。”趙無憂抿唇。
阿放點點頭,“如初公子,你是從京城來的?”
趙無憂一笑,“溫大夫不是都告訴你們了嗎?”
“你是當官的吧!”狗子坐在了石頭上,瞧了阿放一眼,兩個人顯得有些拘謹,畢竟他們也不懂得怎麼問供。隻能是,想到什麼就問什麼。
“你們覺得當官的就不是好人了?”趙無憂反唇,“當官的就該像王唯庸那樣,吃人肉和人血對嗎?”
“不不不,也有好人!”阿放忙道,“隻不過太少了。”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且不管我是不是當官的,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平息瘟疫,讓老百姓能安然無恙的活下去。這個理由,夠不夠?”
阿放與狗子對視一眼,“我們能信任你嗎?”
“信不信在於你們自己,該說的,我都會說清楚。”趙無憂輕咳兩聲,麵色乍青乍白的厲害,“還有,我要見卓雷。”
“卓哥不在!”阿放一說話,狗子一腳就踹過去了。阿放沒有防備,一屁股跌坐在那裡,“你又踹我乾嘛?我說的是實話。”
趙無憂一笑,“那我就繼續等,等他回來。”
“卓哥暫時不會回來。”阿放道。
趙無憂蹙眉,“他去哪兒了?”
問到這個問題,阿放便閉了嘴,沒有再開口。
“那不如,你們跟我說說,這場瘟疫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吧!”趙無憂望著兩人,“這個,總不是秘密吧?”
“這倒不是秘密,隻不過沒人信我們!”阿放嘟噥著。
“我信就是。”趙無憂咳嗽著,“說吧!”
“原本咱們楊柳村的人,一個個都身體倍兒棒,你瞧瞧咱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子裡的人都和和睦睦的,誰都沒跟誰紅過臉。”阿放輕歎一聲,“那時候,咱們的日子雖然窮,可也窮得很快樂。”
“誰知道那天夜裡,也不知從哪兒竄出個怪人。”狗子接著說,“那怪人長得可嚇人,渾身上下血淋淋的,就躺在村子口,咱們看著都覺得瘮得慌。也是村長好心,就把人給收了,而後請了村子裡的老郎中給瞧病。咱們那郎中其實平時也就看個頭疼腦熱的,哪看得了彆的。”
“土郎中就給了一副藥,說是吃著用吧!你要知道大半夜的,上哪兒去請大夫也不合適。此去平臨城,人家大夫都是拿高診金的,也不肯隨你到咱這荒郊野地的,是吧?”
趙無憂點點頭,“那後來呢?”
“後來?”阿放重喘,“後來就是因為這事,給咱們村子裡惹來了災禍。當時咱也沒靠近,就覺得那血淋淋的怪惡心的,所以撿回一條命。這怪人吃了藥,沒撐到天亮就死了。”
狗子忙道,“不是藥有問題,也不是郎中把人毒死了,是那怪人自己是個短命的,所以才會遭此不幸。他自己受傷太重,怪不得彆人。”
“到底是什麼樣的傷勢?”趙無憂問。
二人齊齊搖頭,狗子道,“都跟你說了,當時咱沒靠近,就看見血淋淋的,其他啥都沒瞧見。不過卓雷瞧見了,到時候等他回來,你自己去問他。”
聽得這話,趙無憂眸色微沉,“我且問你們,那怪人死後是不是就埋在隔離區那個位置了?前兩日卓雷帶著你們,就是去搶屍體的對吧!”
二人麵麵相覷,沒有吭聲。
見狀,趙無憂便知曉了大概,“繼續說吧!”
“那怪人死後,咱們就給埋了,也想著雖然是個外鄉人,到底也得入土為安是吧!”阿放道,“誰知道第二天,村長就病了。一開始,也沒瞧見有什麼大症狀,隻說是咳嗽。人吃五穀雜糧的,難免要生病,誰也沒往心裡去。還有不少人,去看望了村長。”
“哪知道接下來兩天,生病的人越來越多,但凡接觸過怪人的,除了體質最好的卓雷,其他人沒有一個逃離厄運的。因為這樣,大家才覺得不太對勁,趕緊從城裡去請了大夫。大夫一看,當場就跑了,而後城裡便來知府衙門的人,領著軍隊搜查整個楊柳村。”
狗子麵色微白,“到了這個時候,咱才知道這是瘟疫。而最大的根源很可能就是那個怪人,但是——知府大人的行為很奇怪,他知道咱們得了瘟疫之後,也不讓大夫來瞧,隻管封鎖村子,還挨家挨戶的搜。後來卓雷說,他們這些人很可能知道那個怪人的事情,說不定這怪人就跟知府衙門有關。”
趙無憂抿唇,“那怪人的屍體呢?你們不是帶回來了嗎?讓溫大夫看看,估計能找出端倪。”
此言一出,狗子與阿放保持了緘默。
畢竟,知府衙門也想要這具屍體。
輕歎一聲,趙無憂知道,他們雖然說了事情的經過,然而她保定了持疑態度,所以他們對她也保持了這樣的懷疑。也難怪這些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王唯庸實在是把事兒做得太絕了。
不給治病,隻管焚屍。
屋子裡傳來孩子的哭聲,大概是疼得太狠,小丫頭的哭聲中,夾雜著極力壓抑的痛吟。
趙無憂心驚,二話不說起身往裡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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