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朝著狼穀而去,素兮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
“公子沒事吧?”素兮擔慮,“你的臉色不太好。”
趙無憂麵如白紙,低頭輕歎一聲,“你何時見我的臉色,真的好看過?”
聞言,素兮不語。
“這次多虧了福大命大,全賴穆百裡能及時找到我,否則我不知道後果會怎樣。”趙無憂輕咳著,“對了,這眠花宿柳裡的那位姑娘——”
“姑娘?”素兮一愣,“公子見到了雪蘭姑娘?”
“她的武功很高嗎?”趙無憂問。
素兮點頭,“這女子生得極好,但是武功也極高。”她頓了頓,有些欲言又止。
“說吧!”趙無憂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素兮抿唇,“卑職仔細看過,這女子並不像是中原人,而且她的武功路數極為陰邪,好像是來自關外。”素兮說得很隱晦,隻說是關外,畢竟真實情況如何,她自己也不敢確定。
可趙無憂是誰,你這般一提,她便猜出了大概。
關外,無外乎北疆那些蠻夷之地。
輕歎一聲,趙無憂揉著眉心,“盯著她,這女子怕是不簡單。一個關外女子,武功至高,卻寄生風月之地,想來是有所圖謀的。彆讓她壞事!”
“是!”素兮頷首。
雖然雪蘭救了趙無憂,可若是雪蘭另有圖謀,趙無憂也不會心慈手軟。畢竟有些事情,是容不得講情分的。北疆女子,來到大鄴,蟄伏青樓,意欲何為?
趙無憂想不通,隻記得雪蘭那張,極是好看的容臉。
這大鄴境內,想找這樣姿色的女子,隻怕不易。
盯著她,總歸是沒錯的。
馬車徐徐朝著狼穀而去,主仆二人低低的說著話。這一次穆百裡既然動了起來,那就意味著,溫故這邊的解毒方子,必須得抓緊。
否則就算殺光了平臨城內所有的無極宮之人,也沒什麼用處。
瘟疫還在,他們就沒辦法完成皇命回到京城。
夜裡的平臨城,動亂到了極點。
王唯庸一夜未眠,畢竟他的兒子王少鈞已經跑了,這會子也不知去了何處。他哪敢派人去找,這東廠到處是耳目,一旦露了餡,反倒會弄巧成拙,讓自己的兒子陷入危險之境。
這兩年,他自身花天酒地,的確很少管兒子,誰知道兒子竟然會攤上這麼大的事兒。如今可好,後悔也是為時已晚,王唯庸隻想著怎麼才能保住這唯一的兒子。
畢竟他膝下也就這麼一個獨生子,若是絕了王家的根,九泉之下他也沒臉去見王家的列祖列宗。
“大人!”師爺急急忙忙的跑來,“小的都去問了,這眠花宿柳那兒,連雪蘭姑娘都不見了蹤跡,這一次怕是真的找不到公子下落了。這可如何是好?”
“我哪知道如何是好?”王唯庸拂袖落座,一臉的焦灼,滿臉的恨鐵不成鋼,“這個孽子!這樣都讓他跑出去了,這不是自己找死嗎?如今的平臨城,裡裡外外都是東廠的人,你瞧瞧這街上,到處都在抓什麼無極宮的人。好好的治理瘟疫,一下子變成了捉拿叛黨,你讓我怎麼辦?”
的確沒法子,當初他是以治理瘟疫為名把兵力清調出去的,這會子你要是把兵力撤回來,老百姓還以為你知府衙門不作為,到時候東廠和尚書府這兩欽差,一狀告到皇帝那兒,他這個雲華州知府少不得要吃罪。烏紗帽丟了倒也罷了,怕就怕連這條命也得折在這裡頭。
思來想去,王唯庸著實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如穆百裡與趙無憂所說,這王唯庸委實有些小聰明,可實際上卻無大智慧。到了脊骨眼上,便是一點轍都沒有,隻能乾坐著等消息。
兒子沒看住,瘟疫治不好,如今城內還出現了叛黨襲急欽差衛隊的事兒。這樁樁件件的,不管是哪一件,都足以讓他丟官卸職的。
師爺也是慌了神,“大人,說是捉拿叛黨,實際上是不是東廠查出了公子的事兒,還真是不好說啊!”
“你的意思是,他們不是在捉拿叛黨,是在抓少鈞?”王唯庸心中駭然,臉色驟變,“對!我這畢竟是雲華州的知府,是這平臨城的主事,所以他們不敢直接拿我怎樣。可如果他們抓到了少鈞,那這就意味著他們已經掌握了少鈞的罪證!”
一想起兒子可能會落在東廠的手裡,王唯庸額頭的冷汗瞬時便下來了。
當下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院子裡團團轉。可是一雙手都搓紅了,還是沒想出法子。這東廠是什麼地方?東廠提督穆百裡又是什麼人?這不是明擺著嗎?
自己要是跟穆百裡叫板,無疑是拿雞蛋碰石頭,自己找死!
然則自己不這麼做,一旦兒子被抓住,到時候自己也跑不了。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兒,似乎也是毋庸置疑的。
怎麼辦?怎麼辦?
王唯庸慌了,全然不知所措。
“大人?”師爺道,“要不再讓人去找找?”
“找!悄悄的找,務必把公子找到!他傷了胳膊……你去各大醫館裡瞧瞧,看是不是有什麼線索。記得,不許驚動東廠的人,不要跟欽差衛隊硬碰硬。”王唯庸抬步就朝著書房去了。
他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最最要緊的,是保住自己的兒子。這烏紗帽丟了也就丟了,唯獨這兒子,可不能沒了。他們王家,就這麼一根獨苗。
哪知剛關上書房的房門,身後便傳來幽幽的聲音,“知府大人,大難臨頭,您是想保兒子還是保您腦袋上的烏紗帽呢?”
王唯庸心驚,險些癱軟在地,所幸快速扶住了門麵,“你、你是什麼人?”
幽暗的屋子裡,有一道黑影坐在書桌前,就這麼慵慵懶懶的,靠在王唯庸的座椅上。一雙黑黢黢的眸,泛著幽幽之色,若暗夜裡的鬼火。
“我是什麼人,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知府大人該清楚,你兒子是什麼人,你自己又是什麼人。”那人慢條斯理的說著,“身為知府大人,朝廷命官,雲華州的父母官,竟然知法犯法,不知該當何罪?”
“你胡言亂語什麼?”王唯庸厲喝。
“知府大人不妨再嚷嚷幾聲,能讓外頭的人都聽到,知府大人的兒子到底乾了些什麼。”那人的口吻裡透著嘲諷的笑意,“這一次的瘟疫事件,知府大人覺得,貴公子該承擔多少責任呢?”
“當然,如果知府大人覺得,子不教父之過,那我也無話可說。畢竟知府大人膝下,也就這麼一個兒子,若大人把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王唯庸氣息急促,“你、你到底是誰?為何知道這麼多?”
“我是誰?我便是這瘟疫事件的萬千冤魂,如今是來找知府大人要個公道,而後——追魂索命的。”黑暗中,有低啞的笑聲。
王唯庸顫顫巍巍的走向桌案,伸手想要點燈,卻聽得那人笑道,“知府大人還是彆點燈了,看得太清楚,隻怕死得更快。”
音落,王唯庸手一顫,火折子當下落在了桌案上。他回眸望著黑暗中模糊的身影,“你到底想乾什麼?你想怎樣?裝神弄鬼的,我告訴你,本府什麼都不怕。”
“是嗎?知府大人什麼都不怕?”那人揶揄輕笑,“那麼東廠詔獄裡的一百零八種刑法呢?知府大人也無畏無懼嗎?你就不怕,貴公子會進了東廠,然後生不如死的在裡頭嘶喊著,父親救我嗎?”
“住口!”王唯庸怎能不害怕,“你有話就直說,不必再恫嚇。”
“好!”那人起身,“知府大人快人快語,那咱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那些狗腿子不必找了,王少鈞在我們手裡。”
“什麼?”王唯庸駭然,“你們把我兒子怎樣了?”
“怎樣?”那人笑道,“是貴公子自己求著我們,把他帶走的,我們還能把他怎樣呢?好吃好喝的待著,還幫著王公子把傷養好,這般待遇,知府大人還不滿意嗎?”
王唯庸聽得兒子安然無恙,心裡頭先是鬆了一口氣,而後又擰了眉,“那你這次過來,是想乾什麼?”
“知府大人這話說的,咱們如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還能乾什麼呢?當然是攜手合作了。”那人輕歎一聲,“瞧瞧外頭,如今的平臨城,可謂是一片狼藉,知府大人難道就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在您的地盤上興風作浪,為所欲為?最後把你們父子,逼上了絕境?”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王唯庸也不是傻子,聽出了異樣的感覺。
那人道,“沒什麼意思,隻是替知府大人不平。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京城距離雲華州何止千裡之遙,山高皇帝遠啊!”
王唯庸心頭一震,麵露懼色,“你是說、你是說——”
“知府大人英明一世,怎麼可以糊塗一時呢?腦子不清楚,心裡不明白,是會要貴公子性命的!”那人輕歎一聲,“知府大人,您說是不是啊?”
“你這是要我、要我殺了穆百裡?”這話剛出口,穆百裡已經腿軟跌坐在凳子上,“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外界傳聞,穆百裡武功高深,彆說是殺他,便是靠近他已是難事。你這個提議,怕是不可能實現。”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光明正大的自然殺不了,但如果——”那人頓了頓,笑得涼薄,“知府大人不妨動動腦子。”
王唯庸連連搖頭,“不不不,我做不到!誰都殺不了穆百裡,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知府大人還在猶豫,那是因為你覺得自己還有希望,還沒有下定決心。”那人嗤笑,“如果你知道,當初見著的禮部尚書趙大人是個冒牌貨,而真正的禮部尚書趙大人,已經深入百姓,取得了貴公子拿活人煉蠱而導致瘟疫爆發的罪證。”
“知府大人,你覺得如果趙無憂把罪證往皇帝跟前這麼一遞,會有什麼後果?你王家到時候彆說保住獨苗,恐怕就是你們的九族,都會被一紙聖諭,誅殺得乾乾淨淨。”
王唯庸的身子抖如篩糠,黑暗中他想倒杯水,可拿著杯子的手不斷的顫抖著,“不可能!趙大人不是在驛館裡嗎?趙家跟東廠慣來不睦,所以我給趙無憂送了女人,他如今沉迷女色,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深入百姓呢?你少唬我!”
“哼,沉迷女色?”那人笑得何其諷刺,“王唯庸,趙無憂執掌禮部尚書,掌管教坊司,他什麼樣的漂亮女人沒見過,還在乎你送的那幾個風月女子?你那些女子,早就見了閻王爺,這會都已經輪回轉世了。”
手中的杯盞落在桌案上,杯中水傾瀉。水滴落在地麵上的“吧嗒”之聲,帶著刺耳的森寒,讓王唯庸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這會,該用什麼樣的字眼來描述此刻的心情。
惶恐?驚懼?不敢置信?還是崩潰?
約莫是崩潰居多!
“趙無憂是什麼人,知府大人怎麼就不好好想一想?平步青雲,年紀輕輕就坐上了禮部尚書之位,是這麼好糊弄的嗎?奉旨前來,卻始終閉門不出,你真以為他是沉迷女色?王唯庸,你當趙無憂是傻子還是蠢貨?一個能把皇帝哄得服服帖帖的尚書郎,能被你忽悠嗎?”那人切齒。
“她現在已經身在狼穀,和你的叛徒卓雷他們,聯合一起,斷了你兒子的後路。等他們研製出解開瘟疫的方子,那你這個知府大人也算是活到頭了。”
音落,王唯庸重重的合上眉眼。
“知府大人怎麼就不好好打聽打聽,他趙無憂是個什麼樣的人?軟硬不吃,女色不近,唯有你還傻乎乎的以為,他會吃你這套美人計。”那人輕歎一聲,“事情的利弊都與你分析妥當,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
說完,那人走到了王唯庸跟前。
黑暗中,他把一個小瓷瓶塞進了王唯庸的手心裡,“這東西無色無味,隻需要一星半點就能殺人於無形,你自己看著辦吧!你兒子的命,如今就在你手裡。你自己要怎麼做,與誰都沒關係。話已至此,知府大人,好自為之吧!”
他已開門出去,王唯庸還癡癡的坐在原地。
有些東西一時之間他有些沒辦法接受,尤其是驛館裡的趙無憂竟然是假冒的,這就意味著真正的趙無憂,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知道乾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如同這男子所言,趙無憂背著自己的那些探子,已經把該死的罪證都搜集妥當了。也就是說,隻要真的趙無憂回來,那麼自己苦心經營的這一切,都會土崩瓦解。
難道要殺了真的趙無憂?
可趙無憂在狼穀,卓雷也在那兒。
狼穀位於天險一帶,易守難攻。自己又不能明目張膽的帶著人去殺了趙無憂,要偷襲根本沒有機會。這麼想來,似乎怎麼做都不妥當。
要除了穆百裡,那麼趙無憂必定有所防備,自己照樣拿不到趙無憂手中的罪證,無法銷毀那些東西。所以如果真的要動手,就必須連趙無憂一起殺死。
隻有這樣,才能永絕後患。
縱然皇帝怪罪,也隻會怪罪他一人,不會牽連到王家九族,更能保全兒子性命。到了這個時候,王唯庸也是沒了辦法,隻能鋌而走險。
思及此處,他把心一橫,捏緊了手中的瓷瓶。
這一次算是放手一搏,背水一戰了。
縱然如此,他也沒有彆的選擇。這事兒,硬著頭皮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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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就得知趙無憂回來,可溫故左等右等也沒能等到趙無憂,心下有些著急,一個人在院子裡急得團團轉,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卓雷道,“溫大夫,歇會吧!”
狗子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腮望著溫故那火燒眉毛的表情,“溫大夫,你彆再走了,你再走來走去,我看得頭都得暈了。”
“不是說已經回來了嗎?怎麼還沒到?半道上不會又出什麼事兒吧?”溫故心下一驚,“呸呸呸,能出什麼事兒?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溫大夫,你跟如初公子,真的不是一家人嗎?”卓雷問。
溫故一愣,“看你這話說的,我身為大夫,自然擔心你們這兒的每個人。公子的身子不好,我當然是擔心多一些。”
“那當初公子失蹤,也沒見咱們把這院子都給拆了,還把樹給劈了。”狗子撇撇嘴。
溫故蹙眉,狗子當即閉嘴。
罷了,不說便是。
溫故還是著急,“我去看看,你們繼續等吧!”音落,他已疾步離去。
他沿著林子往外走,心想著,總能碰到她吧!
果不其然,遠遠的,溫故便瞧見了趙無憂和素兮,二人正弓著腰,不知道低頭找什麼。眉頭微蹙,溫故如釋重負的歇了一口氣,這才緩步上前。
“公子,你確定是在這兒嗎?”素兮問。
趙無憂點頭,“我不會記錯的,就是在這兒。”
“這兒都找遍了,著實沒有。”素兮道,“莫不是教人撿了去?”
“這地方都是狼,人都在穀內,壓根不會有人來這兒。我記得當時被人打暈了,東西落在了地上,也不知道那人有沒有撿走我的東西。”趙無憂抿唇。
溫故不解,“你們在找什麼?”
“公子的東西丟了,如今卻找不著了。”素兮無奈,“約莫是讓狼叼走了吧!”
“狼怎麼會叼這玩意。”趙無憂眸色微暗,“罷了,許是緣分儘了,所以留不住的東西,自然也會消失。不找了!”
“丟了什麼?”溫故問。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不重要了。”
“一塊玉佩罷了!”素兮環顧四周,“四下都找遍,連個影子都沒有。溫大夫,裡頭的人可曾出來過?許是被裡頭的人撿走了。”
“如今狼穀裡正在鬨瘟疫,一個個都忙不過來,誰還能出來溜達?”溫故搖頭,“按理說若是東廠和尚書府的影衛撿到了東西,應該能認出來,不可能私吞。許是被劫持你的人,順手牽羊了吧!”
趙無憂點點頭,“約莫如是。”瞧了溫故一眼,“算了,回去吧!”
“是什麼樣的玉佩?”溫故追問。
趙無憂已經抬步離開,那神情似乎有心事。
素兮抿唇,麵色微沉,“一塊梨花玉佩,倒也不是物件兒本身有多少貴重,而是當中的情義。”俄而輕歎一聲,“溫大夫,你不會懂的!”
溫故的確不懂,那塊玉佩到底為什麼這般重要,以至於她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問及蠱毒的解藥,而是找尋玉佩。
趙無憂想著,這世上之人世上之物,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便是落在你手裡,終究也會消失不見。玉佩丟了,以後便隻剩下她自己的那塊,獨留於世。
“公子,你回來了!”狗子笑嘻嘻的迎上來。
卓雷如釋重負,“沒事就好,當時遍尋你不著,可把大家都嚇壞了。好在素兮姑娘及時找到你,把你送回來,否則——”
“否則溫大夫要把整個狼穀都給拆了。”狗子接過話茬。
溫故瞪了狗子一眼,狗子悻悻的閉嘴。
趙無憂一愣,回眸不解的望著溫故。
溫故麵上一緊,當即道,“我當時也是怕你出事,畢竟這兒都是狼群,若是死在狼口,委實不值。何況這次瘟疫,還有賴你主持大局,你千萬不能有事。”
“是嗎?”趙無憂若無其事的一笑,“妞兒好點了嗎?”
“疫症退了,隻是一直在問大哥哥去哪兒了。”溫故很慶幸,她是個聰慧之人,幫著自己轉了話鋒。有些話題,的確不適合在這麼多人麵前談起。不然,大家的臉上都不好看,都會尷尬。
趙無憂瞧了素兮一眼,“你回驛館去準備吧!昨夜東廠已經動手,這平臨城自然不會安生。我想這王唯庸很快就會有動靜,若我是無極宮的人,這個時候就會抓住王唯庸的護兒心切,乾出一番作為來。”
卓雷愕然,“你是說,那些逆黨會挑唆知府大人,對你們下手?”
“狗急跳牆,兔子急了也咬人,這不是很淺顯易懂的道理嗎?換做是誰,都會這麼做。”趙無憂瞧了一眼這籬笆院,“這狼穀,怕是住不長久了。溫大夫,抓緊研製解藥,時不待我!”
“好!”溫故重重點頭。
趙無憂不再多說什麼,抬步朝著妞兒的房間走去。
素兮握緊手中冷劍,麵色微沉的轉身離開。誰敢傷她家的公子,她就會讓誰,死無葬身之地。東廠如是,何況王唯庸這個小小的雲華州知府。
“卓教頭,若是如初公子和知府大人打起來了,咱們怎麼辦?”狗子一臉懵逼,“咱們幫誰啊?”
卓雷一腳就踹過去,“蠢問題!王唯庸的兒子鬨出這麼大的事兒,把鄉親們害成這樣,你說幫誰啊?”
狗子惶然大悟,“哦,當然是捋起膀子,幫著如初公子!到時候,我非得揍死他們。這把人害得……真不是東西!”
“廢話!”卓雷往後走去,“我去看看鄉親們,你在這裡照顧著。”趙無憂回來的消息,也該告訴大家一聲,免得大家人心惶惶。
趙無憂推門進去的時候,妞兒已經坐了起來,見著趙無憂進門,當即笑出聲來,“大哥哥!伯伯果然沒有騙我,他說你出去有事,今兒就能回來。”
“當時走得很著急,你還睡著,也就沒跟你打招呼。”趙無憂坐在床邊,“妞兒覺得現在怎樣?”
小丫頭笑得歡愉,雖然一張笑臉還是雪白雪白,但眼睛裡的光已不再渙散,這便是最好的結果,也不枉拿自己的血去救這孩子。
妞兒笑得格外乾淨,孩子的世界,歡喜便是歡喜,不高興便是不高興,不曾夾雜著成年人世界裡那種爾虞我詐的虛以為蛇。
“我好多了。”妞兒的精神的確好多了。
隻是這條胳膊,怕是永遠都不可能恢複。這約莫是趙無憂雲華州此行,最遺憾的地方吧!讓一個才七八歲的孩子,為了救自己,而成了獨臂。
可妞兒似乎不介意,依舊是那副積極向上的模樣,一點都不像趙無憂這般神情黯然。
“大哥哥,你彆難過,我隻是缺了一條胳膊,可大哥哥好好的,我也還活著。大哥哥你該知道,妞兒本來是要死的,可是大哥哥治好了妞兒的瘟疫。”妞兒笑著握住趙無憂的手,“大哥哥的手,為何這樣涼?”
趙無憂一笑,“大哥哥的手,一直都這樣涼,還不如妞兒來得溫暖。”她話外有話。
的確,人應該往好處去想。
至少,他們都還活著。
趙無憂撫過孩子的小腦袋,輕輕抱了她一下,“妞兒真乖。”她越是這樣懂事,越讓人心疼!
“伯伯說,大哥哥很忙。大哥哥要幫著鄉親們治理瘟疫,大哥哥要打壞人,要把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壞人都給抓起來。”妞兒靠在趙無憂的懷裡,“大哥哥,你好厲害。妞兒以後長大了,也要當這樣的人。”
語罷,她抬頭望著趙無憂,“大哥哥,你說我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嗎?”
“隻要有大哥哥在,妞兒就有這樣的機會。”趙無憂笑了笑,“妞兒好好休息,大哥哥去辦事,等辦完了事,妞兒就跟大哥哥一起走,好不好?”
妞兒連連點頭,“妞兒沒有爹也沒有娘了,妞兒跟著大哥哥一起走。”
“好!”趙無憂起身,“所以從現在開始,要好好的吃藥,好好的養病,知道嗎?”
“恩!”妞兒笑得燦爛。
趙無憂出去的時候,心裡越發壓抑。望著孩子那天真稚嫩的麵龐,隻覺得肩上有些沉甸甸的。這一趟遠行,竟也收獲不小。
進了溫故的房間,瞧一眼滿目的藥罐子,室內彌漫不去的藥味,趙無憂撿了個空地兒坐下,“如何?”
“已經有些眉目。”溫故埋頭整理藥方,“我一道道的試過去,凡是能克製瘟疫的,我都一一記下來,然後慢慢拚湊。早年我就對這活人蠱有所涉獵,沒想到今日還真的能派上用場。”
他抬頭看了一眼麵色素白的趙無憂,“你的臉色很差,還是去歇著吧!”
“我這臉色,已經差了十多年,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她輕咳著,“你抓緊點,我恐怕沒有多少時間能留在這兒了。”
溫故心驚,“這王唯庸,還真敢對你下手?他不知道你是禮部尚書,丞相之子嗎?”
“就因為知道,才更該死,不是嗎?”趙無憂深吸一口氣,“你顧好你自己吧,我的事兒就不必操心了。”她瞧著桌案上的瓶瓶罐罐,“溫故,你對蠱毒知道多少?”
“我走南闖北,對這些東西都略知一二。”他望著趙無憂,“怎麼了?”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我突然對蠱毒很敢興趣,這東西早前似乎沒有接觸過,你不妨跟我說說吧!”
“你想聽哪一種蠱?”溫故道。
趙無憂笑了笑,“你也不必試探我,我若是什麼都知道,就不必來問你了。我問你,人給人下蠱應該用什麼方式?所謂種蠱,是怎麼個種法?”
溫故斂眸,但凡有點心思,都被她看破,對著趙無憂說話,還真是要字字斟酌才行。
想了想,溫故道,“這也簡單,有的是把蠱蟲吃下去,那東西會自己遊走在身體裡,而後慢慢的成長,並不需要太多的精心飼養。這是尋常的蠱!”
“也有些特殊的,比如這一次的活人蠱,你得用各式各樣的蠱毒飼養蠱人,然後根據蠱人的承受能力,再調節劑量,以達到最合適蠱人的狀態。”
“更有甚者,類似於極品蠱,那就更不一樣了。那樣的蠱種在人體內,跟蠱人慢慢的融為一體,而後逐漸的吞噬蠱人的精血,最終會凝成蠱魄。這才是世間最好的蠱!”
“不過這種蠱,百年難得,存活於世的恐怕寥寥無幾。我也隻是聽過,不曾親眼見過,終究也隻是道聽途說罷了!”
趙無憂眸色微恙,“蠱魄?那麼這蠱魄存在人體裡會怎樣?”
“那就要看這是什麼蠱了。”溫故歎息,“毒蠱則會變成天下至毒,這蠱人也會變成毒人,既百毒不侵,也會荼毒天下。”
那冰冰涼涼的手,在袖中幾不可見的,輕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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