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素兮在外頭行禮,總覺得這裡頭的動靜不太對。然則裡頭沒有動靜,沒有半點回音。素兮扭頭看了一眼雲箏,微微凝了眉頭。
雲箏想了想,也跟著叩門輕喚,“公子,可還需梨花酒,是否要奴婢繼續備著?”語罷,她抬手三長兩短的叩著房門。
裡頭,傳來簡衍一聲嗬斥,“不必!”喊了這一句,簡衍的麵色有些微白,當即又補充了一句,“你們暫且退下吧,我與無憂好好說話。”
外頭,雲箏與素兮對視一眼,敲門的手緩緩縮了回來,壓低聲音道了一句,“公子出事了。”
音落,素兮眸色狠戾,一腳便踹開了房門。
一聲巨響,伴隨著素兮飛身躍起。冷劍寒光,淩厲的劍氣破開案上的燭台,泄了一地的流火。
素兮的劍已經架在了簡衍的脖頸上,而後便是身形一震,乍見趙無憂被壓在簡衍身下,滿臉是淚的掙紮,更是恨得咬牙切齒。若她還是當年那個行走江湖的素兮,必當一劍結果了簡衍這樣的“登徒子”。可惜現在,她是身在朝廷的素兮。
一個掃腿,簡衍一聲悶哼便被素兮踹出去。
下一刻,素兮快速拽過被褥遮住了趙無憂的身子,眸中掠過一絲痛楚,“公子?”
趙無憂隻覺得身上的壓力快速卸去,蒼白的臉上唯有濃濃的憤恨。她快速斂了被褥裹住自身,徹骨的寒意讓她止不住顫抖,這會子什麼酒勁兒都散了,耳朵裡嗡嗡作響。
下唇緊要,雲箏衝進來,乍見這般情景,當下連退兩步。
奚墨想要上前,卻被雲箏一把拽住,“出去!”
見狀,奚墨轉身就守在了外頭。
雲箏的身子僵了僵,瞧著從地上爬起來的簡衍,一雙眼眸通紅如血。
素兮這一腳踹得不輕,簡衍早前就有傷在身,如今更是疼得額頭冷汗涔涔而下。簡衍勉強站起,身子有些搖晃,“你們是什麼東西,竟也敢如此對我?都給我滾出去,否則——”
一聲脆響,簡衍一頭栽倒在地。
素兮駭然愣住,卻見雲箏就站在簡衍身後,手中的碎瓶口瞬時落了地。低頭去看倒伏在地的簡衍,腦後有血溢出。
雲箏呼吸急促,“他欺負公子,豈能輕縱。大不了拚得奴婢一死,奴婢亦要保護公子周全!”語罷,雲箏撲通跪在地上,“是奴婢不中用,令公子受,辱。”
“都給我出去!”趙無憂抱緊了自身,“送他去溫故那兒療傷。”
“公子?”素兮一愣。
趙無憂合上眉眼,她自有打算。
“是!”素兮點頭,當下讓奚墨扛著簡衍離開了聽風樓。
誰都知道,此時此刻趙無憂需要冷靜。尋常女子經此一事必定會哭鬨不休,可她隻是將自己埋在被子裡,冷靜得讓人心疼。
臉上的淚痕已乾,她斂眸抱緊自身,隻覺得寒意入骨,冷得讓人無所適從。
臨走前,素兮將屋子裡的火盆挑得更熱乎一些,這才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間。
雲箏還沒從方才的事情裡回過神來,倒是素兮推了她一把,“你可知方才差點打死簡公子?”
“他敢、敢欺負公子,我豈能饒了他。”雲箏彆過頭去,一臉倔強。
“你下去歇著吧,此處有我守著,不會再有事。”素兮道。
雲箏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魯莽,難免會給自家公子惹麻煩,隻得點點頭離開。臨走前,她凝著自己那雙手良久,這約莫也是她第一遭傷人,險些殺了人。
這廂雲箏剛走,牆頭便有了動靜。
對方速度很快,素兮還來不及拔劍,就被人摁住了劍柄。冷劍歸鞘,發出一聲低響,而後便是房門開了又被合上的聲音。
素兮駭然一怔,裡頭便傳來穆百裡低沉的磁音,“滾!”
伸出去的手,下意識的縮回來,素兮凝眉掃一眼這院子,當下輕咳一聲,而後疾步走到了聽風樓的院門處守著。穆百裡和簡衍不同,至少這是趙無憂自己挑的男人。
再者,這男人決計不會做出與簡衍類似的行徑,畢竟這事兒對太監來說,實在是太難。
直到穆百裡坐在床前,趙無憂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淡漠疏離之感,就好像對麵的他也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他伸手去撫她臉上的淚痕,卻被她微微彆過頭躲開。
她揚眸看他,麵無表情的道一句,“恭祝千歲爺大婚之喜,新房之歡。”
下一刻,穆百裡凝眉看她,與她一般淡淡的道了一句,“真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天知道,陸國安策馬直奔東廠報信,得知她吐了血,他便是一刻都沒有停留,飛奔聽風樓而來。
誰知到了這兒,卻見著她這副表情。
然則她越不高興,便越是證明她吃了醋。是故穆百裡的心裡也是高興的,這說明他在她心裡的地位,越來越重要。
驀地,穆百裡眸色陡沉,也顧不得趙無憂是否抗拒,當即攫起她精致的下顎,將她的臉彆過來對著自己。視線冰涼的落在她的脖頸處,緩緩下遊至她的肩胛附近。
“怎麼回事?”他這才意識到關心則亂,果然是要不得。
趙無憂發髻淩亂,麵帶淚痕,眸中猩紅未褪。更重要的是她衣衫不整,死死的把自己裹在被褥裡,他指尖所到之處皆是寒涼與微顫。視線一瞥,屋子一角有碎地的瓷片,還有少許血跡,很顯然這屋子裡存在搏鬥過的痕跡。
而且,這一切跟趙無憂有關。
墨色的瞳仁,此刻若凝著霜雪。
猛然間,穆百裡伸手掀了趙無憂的被褥。她身上的紅痕是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她冷笑兩聲,瞧著他瞳仁裡自己的影子,“怎麼,千歲爺醋了?”她攏了攏被簡衍撕碎的衣衫,嗤笑兩聲繼續道,“千歲爺有如花美眷,就不許我也有妻妾成群嗎?你已經成了親,而我——終究也要找對人才好,總不能一直念著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後看著千歲爺與新夫人,恩恩愛愛吧?”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一張臉無悲無喜。
這眼神看得人,心裡發怵。
“你並非這般做想。”他道。
被人看穿的滋味真當不好受,趙無憂斂眸不語。心裡卻有了自己的打算,曆經這件事,讓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這種人沒有資格談情說愛。動了情無疑是在自己找死,在這人吃人的棋局裡,她經不起半點的疏忽。
而兒女情長會變成致命的刀子,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她想著,自己終有一天也會變成簡衍這樣,瘋狂到不顧生死的地步。因為得不到所以格外渴望,以至於變成了心魔而不自知。
她不願讓自己走上這一步,是故這場冒險之行,她打了退堂鼓,想就此作罷,不敢再糾纏下去。畢竟,她是趙無憂,不是那種懵懂的少女,隻知道****之重,而忘了自身之險。
“我是何作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頓了頓,神情涼薄的望著他,“算了吧!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也什麼都沒說過。我,後悔了。”
她覺得這大概是自己這輩子說的,最違心的話。不是後悔,是適可而止,她便是這般的冷靜自持,冷靜得潑了穆百裡一盆冷水。
驀地,穆百裡突然欺身而上,將她壓在身下。麵色僵冷的捏起她精致的下顎,他瞧著這沒心沒肝的女人,自己迫不及待的過來,聽到的卻是這樣無情的話,還真是白眼狼無疑。
“你再說一遍!”他咬牙切齒。
趙無憂輕歎一聲,斂儘麵上的涼薄之色,恢複了最初的淡然自若。就好像她第一次去東廠之時,那一臉的淡漠疏離,對著陌生的他說著無關痛癢的話語,“這是尚書府,千歲爺若有什麼吩咐,還望明兒——唔!”眉睫陡然揚起。
視線裡的那張臉在快速放大,她已看不清楚他的容臉。
模糊的世界裡,她隻聽到自己胸腔裡的一顆心在噗噗亂跳,而後化作了急促的呼吸。他居高臨下的壓著她,如同弱肉強食的生殺者,執掌者一切主動權,她除了接受沒有第二條路。
唇齒相濡,有濕潤的東西在眼角蜿蜒。
“穆百裡,我不喜歡你了。”她哽咽了聲音,“以後,還是當敵人吧!”
這話太傷人,如同刀子戳了心坎,頃刻間鮮血淋漓。
他低眉望著她,雙手撐在她的麵頰兩側,“這次又想用什麼借口?”
她笑得淚流滿麵,“我突然覺得,喜歡一個太監真當無趣,為何要放著好好的男人不要,非要去招惹太監呢?何況這太監已經有了對食的如花美眷,我這般不知廉恥的貼上去,喜歡自己的敵人,不是往火坑裡跳嗎?所以——我玩夠了,不想再繼續。”
那一刻,他真的有掐死她的衝動。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開始就能開始,你說結束便能結束的。”他發了狠,齧開她的衣襟。
指尖所到之處,讓她冰涼的身子開始不斷的戰栗。
“穆百裡,你沒聽明白嗎?”她想掙紮。
奈何穆百裡這氣力比之簡衍更甚,他壓製著她,她便渾然無法動彈。再者——他又不是簡衍,她打從內心深處舍不得撓他滿臉開花。於是乎一番對峙下來,她自然是落了下風。
等到衣衫儘褪,她紅著眼睛,無奈的望他,“穆百裡,你到底想怎樣?”
他俯身伏在她耳畔低語,“合歡,欠的債該還了。”
音落,她駭然瞪大眼眸,看著他解開了腰帶。以往他隻負責撩,可從未當著她的麵,褪得一乾二淨過。可是現在呢?在他的身上,那一道道刺目的鞭痕,靜靜的闡述著屬於他的過往。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嚇著了?”
她冰冰涼涼的手,顫抖著覆抓他的手背,“沒有,我隻是——”驀地,她聽到穆百裡發出一聲低喝,眼睛上的手也跟著顫看一下。
等等,那是什麼?
“穆百裡!”她發出低啞的音色。
“我在。”他俯身噙著她的唇,一路向南,掠走她所有的冰涼,帶來脫胎換骨般的溫暖。她冰涼的手用力的握住他的胳膊,“穆、穆百裡,我問、問你一件事,你、你到底是、是不是——”
她有些語無倫次,隻覺得這屋子裡的溫度實在太高,以至於讓她的鼻尖都微微滲出薄汗來,恨不能一腳將他踹下去。
他咬著她的耳朵,“趙大人,這一次我說了算。”
音落,駭然一陣痛,她險些叫出聲來。唇齒相濡,他的動作何其溫柔。
她終於得了喘息的機會,狠狠撣開他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泣不成聲的哭了一句,“穆百裡,你這個大騙子!”
他一笑,趙無憂,該還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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