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憂如今的腦子裡隻剩下一片空白,眼睛裡除了微光便是她的影子。張了張嘴,身子微微的僵直,然後便不知所言,不知所措。
穆百裡笑靨溫柔,“放心,不會傷著你的。”
上一次約莫也是有些著急了,如同愣頭青一般,對於某些東西急於求成,又帶著幾分不知饜足。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瞧著她眼睛裡的慌亂,他也是心疼的。
這種事情若真當心裡有了陰影,真當嚇著她了,那來日可就不好玩了。
趙無憂咽了一口氣,“穆百裡,玩壞了誰負責?”
他一笑,“你想怎樣負責都可以。”
“我心裡煩,你彆——唔!”話太多,還是辦了事兒再說為好。他堵了她的嘴,帶著蝕骨柔情,有些東西食髓知味,一旦開了頭就再也收不住。
若雪花落唇,輕柔得讓人如夢似幻。
簾外雨潺潺,春意正闌珊。曲徑通幽暖,進出非君子。
北上南下遠,灼灼似燎原。
她本是倔強之人,平素饒是殺了她也未必會跟穆百裡討饒,可這一次她還真當是服了軟,幾番討饒。
他撐開五指,撩亂她的如瀑青絲。因為常年吃藥,她的身子越漸孱弱,可這一頭青絲卻是極好的。烏黑發亮,如瀑如緞。
唇瓣輕輕的貼在她微涼的眉心,穆百裡輕歎一聲,“鳳陽郡主的事兒,你打算如何處置?難不成還真的要娶個女人回來暖被窩嗎?”
她心頭腹誹:不就是怕搶了你飯碗嗎?
可她實在沒氣力,愣是不想開口說話,隻是闔眼安歇。
他輕歎一聲,便也沒有多說什麼,替她掖好被角,擁著她安枕入眠。她的睡眠質量慣來不好,是以他不想饒了她歇息。
實際上呢?
趙無憂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後半夜的時候,腕脈處有一股暖意湧入。下一刻,她突然反手握住那人不安分的手,便是穆百裡也跟著微微一怔。
昏暗中,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是他輕歎一聲用溫暖的掌心裹了她冰冰涼涼的柔荑,“這樣有什麼不好?”
“所以離開了你,我便會發病,是這個道理嗎?”她一直覺得奇怪,早前她不管是在家還是離開家,都會發病,那是慣例。可這一次去接齊攸王回京,她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有他陪著的那幾天,她幾乎沒怎麼發病,可離開了京城之後,她的舊疾便犯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她如此謹慎而多思多想的人,怎麼可能發現不了其中的蹊蹺?
是故在回京的路上,她刻意問過有關於內力輸入與緩解病症的關係,心裡隱約有了答案。
如今,是抓了現行。
“你體內寒氣太重,讓你舒服點,我瞧著也舒服些。”他含笑咬著她的耳朵,惹得她快速縮了腦袋,一下子埋進了他懷裡。嚴絲合縫的躺著,不許他肆意妄為。
她的麵頰緊貼著他滾燙的胸口,呼吸都有些微促,“穆百裡,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說實話。”
“真要說?”他意味深長的問。
趙無憂斂眸,聰慧如她,豈能不知穆百裡這是什麼意思。她沒有再追問,而是繼續保持了沉默。他也知道她這是什麼心思,故而也沒有多加解釋。
在他們之間,解釋太多反而會變成早有預謀。誰都不是一張白紙,在彼此的世界裡始終無法做到完全融合,是故有些事情急不得。
穆百裡輕輕捋著她的脊背,“有些東西,還是你自己去查吧。你查到的東西,比我告訴你的更具有信服力。終究有些東西,得慢慢的跨越。”
她伸手圈著他的腰肢,埋首在他懷中一動不動。
“鳳陽郡主的事兒,你打算怎麼辦?”他問。
她長長的羽睫,輕輕掃過他的胸口,帶來身上的輕微的悸動。她仰頭看他,“我已經見過鳳陽郡主了,是個潑辣的姑娘。你當知曉,若是她在京城有什麼事,就會連累五城兵馬司。到時候隻要我爹和齊攸王聯手,東廠就會變成眾矢之的。他們會把臟水往你身上潑,而你——”
穆百裡笑意涼薄,“這是心疼了?”
趙無憂白了他一眼,“我巴不得你死了才好,省得這般磨人。”
“磨人的妖精嗎?”他啃著她的唇瓣,意猶未儘。
她掙紮著彆開頭,卻被他吻住了脖頸,癢得她當即笑出聲來,“彆鬨!好好說話——彆、彆鬨,穆百裡,再、再鬨我就、就要——”
“要怎樣?”
趙無憂麵若桃花,“我就咬你。”
他一笑,迷了風華。
傾城顏,傾城眼,笑靨淺淺。音色磁柔,舉止輕柔,他攀伏在她之上,居高臨下的恩賜道,“那便咬吧!記得,彆留情。”
他這話剛說完,趙無憂便覺得肩上一疼,這廝竟然真的咬了她。她忽然想起來第一次挨了打的時候,她咬在了他的虎口,當時他還說了什麼呢?
骨血相融?
心下發笑,惹得他也跟著微怔,“笑什麼?”
“你虎口的傷,好了?”她問。
骨節分明的手,已無痕跡。
“倒也可惜了。”她意味深長,笑靨邪肆,“不過改日,我將自己的名字刻在你胸口罷,如此一來外人見著也知你是我的人。”
穆百裡挑了眉看她,“看樣子,還是我這廂不夠努力,以至於趙大人頗感不滿。”
她笑道,“那倒不是,我隻是——”
下一刻,她麵色驟變,他卻如同惡作劇得逞的孩子,笑得何其歡愉,饒是滿天星辰亦換不了此番光景。他總說她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如今她卻覺得,他才是那頭喂不熟的狼,色-狼的狼。
她想著,是不是吃了一次便嘗出味來了,以至於這般不知饜足,****都想著褲襠裡的那點事。轉念一想,他這樣隱藏身份多少年,難得拔槍上陣自然得火力全開。
且他除了趙無憂,也不敢隨便對誰拔槍,若然泄露了身份,恐怕這大鄴都容不下他。他會失去所有的一切,變成喪家之犬。
最後,趙無憂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一夜折騰下來,她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可第二天一覺睡醒,這廝還一臉無辜的看著她的睡顏,約莫是嫌她身體太弱,以至於他還沒有儘興,她已經精疲力竭。
趙無憂無奈的揉著眉心,“還好你叫穆百裡,你若是取名穆千裡,估摸著我這條命都得折在你手上。你就不能安生點?這般食髓知味,不怕提前精-儘-人亡嗎?”
他一笑,單手支著腦袋,側眼瞧著她,“敢說這樣的話,渾然是個不怕死的。”
她白了他一眼,“沒個正形,真不知人人口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到底是不是你?”
“喂不熟的白眼狼。”他睨她一眼,“對你好還挑三揀四的,若不是你這身子骨太弱,本座一定讓你跪地求饒。”
她心頭暗啐一口,隻道這廝越發沒臉沒皮,果然是到了化境,無人能及的地步。
可是麵上,她得謹記著昨夜的教訓,對於某人提倡的樂趣,不可輕易違逆,免得到時候真當下不來床的,還是她自己。
隻不過身上有些涼涼的,她當下一怔,“你做什麼?”
“好東西,能讓你舒服一些。”他指尖輕柔的為她上藥,“昨兒個未曾準備。”畢竟昨天夜裡他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失控,所以這東西當然未曾備下。
但是今兒他是有備而來,想著她的身子骨比較弱,被他折騰了一番必定是受不住的。所以他特意取了這些好東西帶著,終是派上了用場。
“這是什麼?”她呼吸微促,那微涼的感覺的確很舒服,隻不過他——他的手讓她羞怯難當,“好了沒有?你——你彆就此作祟。”
他於兩股間抬頭看她,“這凝脂膏乃是皇家專供,效果極好。
驀地,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身子繃得這樣緊作甚?”
“穆百裡,你混賬。”趙無憂半嗔半惱,一顆心噗噗跳得厲害。
混賬直起身來,坐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瞧著她,趙無憂急忙縮了身子回被窩裡,“有什麼好看的,小心半夜的時候趁你睡著了,我將你眼珠子挖出來。”
他慢條斯理,又一本正經的開口,“倒有幾分青梅竹馬的感覺。”
趙無憂先是一怔,可她腦子轉得快,當即明白了穆百裡這話外之音,拿起枕頭便朝著他砸過去,“你給我滾出去!”
於是乎,穆百裡笑了,笑得一臉歡喜。
不過穆百裡的藥,還真當是有效。昨兒個起來,她隻覺得渾身疼得厲害,走路都腿顫。但是今兒卻是大不相同,素兮左看右看,還若有所思的道了一句,“公子的氣色看上去好多了。”
趙無憂輕撫自己的麵頰,“有嗎?”
素兮仔細的端詳著眼前的趙無憂,“的確好多了。”
聽得這話,趙無憂仔細端詳著鏡子裡的自己,你彆說,好像還真的有些氣色了。她有些猶豫,是因為男女之歡的緣故,還是因為穆百裡的內力輸入呢?
趙無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畢竟她也不是大夫。
然則她正當出門,便聽得奚墨急急忙忙的進來,“公子,宮裡來人了。”
眉睫駭然揚起,趙無憂站起身來便已經猜到了答案,冷著臉問了一句,“人呢?”
“正在花廳裡候著,是德公公親自來的。”奚墨抿唇。
“公子?”雲箏蹙眉,“莫不是簡公子的事?”
素兮倒是猜到了少許,但也不敢多說什麼,隻能跟著趙無憂前往花廳。走在長長的回廊裡,遠遠便能看到花廳外頭那些禦林軍蓄勢待命的姿態。
趙無憂頓住腳步,爹還真是連半點拒絕的機會都不給她。不單單是父親果斷,連齊攸王那頭也是速度極快,這頭剛回到京城,鳳陽郡主後腳便已經到了。
蜀城距離京城何其遙遠,卻還能在京城裡撞個滿懷,這不是早有預謀又是什麼?所以齊攸王和她父親早有勾結,而且——誰都沒有征詢過她的意見。便是父親來了尚書府,也隻是下達命令罷了!
“公子?”素兮擔慮的望著她。
趙無憂苦笑兩聲,“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素兮斂眸不語,與雲箏一道守在外頭,目送趙無憂緩步進門。不多時,裡頭便想起了小德子的聲音,“聖旨下,禮部尚書趙無憂接旨。”
眉目無溫,素兮輕歎一聲。
這道聖旨約莫是趙無憂入朝以來接過的最為沉甸甸的聖旨,握在手裡竟有些拿不動的錯覺。娶親?她趙無憂鴛鴦袖裡藏短刀,是個實打實的女兒身呀!如何娶親?
娶的還是郡主?鳳陽郡主!
小德子不明所以,淺淺的笑著,“趙大人,恭喜了!”
趙無憂真是有苦難言,麵上仍是那一副不鹹不淡的表情,“多謝德公公走一趟。”
“趙大人年紀輕輕便身居要職,又擔了這郡馬爺的位份,想必來日前途無量,雜家以後還得仰仗趙大人呢!”小德子笑吟吟的開口,“雜家還聽說了,這趙大人與鳳陽郡主早前在長街上,也算是打過照麵了,想必心裡頭更放心一些。”
“這鳳陽郡主人美心眼也好,就是性子活潑了一些,跟趙大人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呢!今兒個雜家出宮,正好逢著郡主入宮給皇上請安,皇上可是好久沒有被人逗笑過了,今兒開懷大笑,大讚郡主有趣。想來趙大人也該明白雜家的意思吧!”
趙無憂點點頭,握緊了手中的聖旨,“知道。”
“那便是最好的。”小德子拂塵一甩,抬步往外走,“雜家這就回宮,趙大人好生準備著吧!剛辦了一場九千歲的大婚,如今便趕上了趙大人娶親,京城裡可真當要熱鬨大半年了。今年好事成雙,來年並蒂開花早生貴子,這相爺定是要高興壞了。”
趙無憂心頭嗬笑,早生貴子?
她生還是郡主生?她生的姓穆,郡主生的——反正肯定不會姓趙。趙無憂覺得頭疼,腦仁都要炸開了,瞧著這聖旨,都覺得礙眼至極。
趙無憂送小德子出門,“皇上近來可好?”她輕咳兩聲,“我已許久不曾入宮,這段時間身子亦不好,是故——”
“皇上一切周全,趙大人放心。”小德子俯身笑道,“皇上這段時間一直在靜修,不過這宮裡頭嘛,好像是有些動靜了。”
趙無憂眉睫微沉,“公公這是何意?”
“千歲爺這一衝喜,還真的衝出不少喜事兒來。”小德子壓低了聲音,“王昭儀有孕,皇上大喜,大封六宮。”
“王昭儀?”趙無憂沒繞過彎來,她似乎沒聽過什麼王昭儀,“敢問是哪位王昭儀?”
“說起來,這王昭儀也算是個運氣的。”小德子笑了笑,“早前入宮隻是個淑女,誰知後來跟傅婕妤甚是交好,又唱功了得廚藝精湛,這不節節高升了嗎?如今傅婕妤與甘泉宮那位都在養著,便教她撿了個空檔,獨得恩寵。”
趙無憂這才回過神來,“原來是她。”
“可不是嘛,這一招出其不意,還真讓人目瞪口呆,誰也沒想到最後反倒便宜了她。”小德子輕歎一聲,“如今她有了身孕,皇上便冊了她為昭儀,來日若是誕下皇子,約莫當個妃嬪也不是不可能的。她那樣的身份,還得看她的肚子夠不夠爭氣。”
這倒是實情,趙無憂笑道,“公公路上慢走。”
小德子抬頭,瞧著馬車旁站著的奚墨,心裡也明白了少許。當即俯身朝著趙無憂行禮,“多謝趙大人,那雜家這就回宮跟皇上複命。”
“好!”趙無憂點頭,目送禦林軍車隊漸行漸遠。
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她無奈的長歎一聲,這條賊船該如何才能下來?騎虎難下也得下,否則早晚得叫老虎給咬死。
“公子?”素兮上前,瞅一眼聖旨,“這可如何是好?”
趙無憂將聖旨遞給一旁的雲箏,“去放起來吧!”
雲箏抿唇,“公子真的要娶親嗎?可是——可這不現實,若是教新夫人知道,豈非露了餡?一日兩日的倒也能忽悠過去,可時日長久紙包不住火的。”
就如同含音那樣,若是短期倒也罷了,以公子的手段,必定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可這夫妻與含音這樣的露水之緣不同,夫妻便是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必定會露出端倪。
那可是郡主,若然知道真相一狀告到皇帝那裡,趙無憂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我心裡有數。”趙無憂斂眸轉身。
雲箏俯首不敢多言,隻能恭恭敬敬的托著聖旨回去。
這兩****稱病不朝,原以為皇帝會顧及她的身子,為了郡主的將來著想,不會為她賜婚。誰知道這宮裡頭出了一件喜事,於是乎皇帝便覺得這衝喜是有效的。
也許衝一衝也是好的,說不定衝一衝,他趙愛卿的身子反倒能好起來。
鳳陽郡主出了宮,也不直接回齊攸王府,婢女霍霍當下攔住自家郡主,“郡主,王爺吩咐郡主莫要四處亂走,離開皇宮就轉回王府,不得有誤。”
“你瞧我這些年聽過誰的話嗎?”鳳陽郡主歪著腦袋問。
霍霍無奈的撇撇嘴,“郡主,這不是蜀城,若是出了事,奴婢的項上人頭可就保不住了。”
“有我在,誰敢拿你是問?”鳳陽郡主抬步往前走,“這京城我還沒逛夠呢,而且——我還有事要辦,你若跟著便跟著,若是不想跟著那就回王府跟小叔說一聲,就說我暫時不回去。”
“郡主!”小丫頭拽著郡主的衣角,“您就當行行好,彆跟奴婢為難了。”
“我跟你說,這京城裡什麼都是好的什麼都最大的,就比如說——老鼠啊,蟑螂啊……”
這話還沒說完,小丫頭的臉色都變了,苦著一張臉,“郡主……”
“你愛走不走咯!”她是要走的。
沒辦法,小丫頭隻好抱著郡主的鞭子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頭,一如既往的嘮嘮叨叨,“郡主,咱不可去人多的地方,那裡不安全。還有啊,郡主初來乍到可千萬彆將臉上的輕紗卸下,這京城裡的人一個個都是見慣了大世麵的,什麼都不怕,若是一不小心貪戀了郡主的美色,不定要鬨出什麼事來。”
“郡主,彆走黑漆漆無人的地方,那些地方最是不安全,萬一冒出個人來可怎麼得了?若是來人心懷不軌,欺負郡主那——”
鳳陽郡主白了她一眼,“怎麼跟奶娘一個德行呢?”
霍霍撇撇嘴,“那人家是娘生的嘛,娘臨走前交代了,一定要保護好郡主伺候好郡主,千萬不能讓郡主冷著餓著傷著。郡主就是咱們沐國公府的天,萬萬不能有所閃失,否則奴婢死了也沒臉見娘,見夫人,見國公爺,還有國公老爺。所以——”
她一愣,隻顧著自己說話,未曾察覺鳳陽郡主已經疾步走出一段距離,忙不迭跟上去,“郡主你等等奴婢嘛,走那麼快容易崴腳。若是崴了腳,這可如何是好?郡主……”
鳳陽郡主捂著耳朵,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話太多,整個就是話匣子,讓她這樣的直脾氣簡直被煩得要爆。奈何霍霍是奶娘的孩子,奶娘對她有撫育之恩,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她跟霍霍是一起長大的,而奶娘的亡夫姓霍,她嫌這丫頭話太多,乾脆就叫霍霍。
於是乎這麼多年,便一直霍霍的叫了下來。
時日長久,這霍霍的話是越來越多,可若是有一日少了這丫頭在耳畔聒噪,她又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總歸是一起長大的,她沒有兄弟姐妹,所以二人已情同姐妹。
霍霍一把拽住了郡主的衣角,“這、這是尚書府,郡主,你來這兒乾什麼?”
瞧一眼嘟噥著嘴的霍霍,鳳陽郡主負手而立,“我來提前看一看自己的夫家是什麼樣子的,有什麼不好嗎?”
“郡主,身為女子當矜持,豈能這樣肆無忌憚?即便是未來姑爺家,也不能現在就進去。雖然聖旨下來了,郡主早晚要嫁人,可人家說了,還沒成親不方便未婚男女見麵,否則不吉利,是不會白頭到老的。”霍霍抱緊了懷中的鞭子,“郡主,咱回去吧!”
“你說不能白頭便不能白頭嗎?我偏不信。”她沐瑤是鳳陽郡主,豈能相信這些無稽之談,何況若是兩個人真當不能白頭,那也是緣分使然。
“什麼人!”門口的守衛自然不會讓她進去。
“去告訴趙無憂,就說我鳳陽郡主駕到。”沐瑤自報家門。
一聽是郡主駕到,這守門衛士哪敢耽擱,屁顛顛的去通稟。得知這鳳陽郡主已經進了門,趙無憂也跟著愣住,“她怎麼來了?”
素兮斂眸,“該不是因為昨兒的事兒,來秋後算賬的吧?”
趙無憂搖搖頭,心裡也沒有底,隻得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你們莫要輕舉妄動。”
素兮與雲箏畢恭畢敬的跟在後頭,不敢輕易吭聲,畢竟昨晚是結下了梁子,若是再惹了這郡主,恐怕將來等鳳陽郡主過門,這尚書府可就要鬨騰不止了。
花園裡,沐瑤坐在亭子裡,愜意的將一雙大長腿翹在欄杆處,儼然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國公府了。她瞧了一眼漸行漸近的趙無憂,你還真彆說,這趙無憂生得果然是極好的。雖說是個病秧子,可多看幾眼便覺得這少年生得溫潤如玉,眉目間凝著淡淡的愁緒,越發襯得這人沉穩安然。
沐瑤有些失了神,還是一旁的霍霍快速擋住了沐瑤的視線,低聲道,“郡主,當心口水掉下來。”
聞言,沐瑤當即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將雙腿放下來,端端正正的坐好。而後她私底下踢了霍霍一腳,小丫頭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挪開腳步,給自家郡主騰出個地方。
沐瑤笑嘻嘻的望著終於走到跟前的趙無憂,一想起這便是自己將來的夫婿,一顆少女心也跟著怦怦亂跳,麵上有些熱熱的。尤其迎上趙無憂那溫暖的眼神,直教人如沐春風,溫暖如斯。
“郡主駕臨,乃如初之幸。”趙無憂俯身作揖,全了大禮,“昨兒不知郡主身份,險些傷了郡主,還望郡主恕罪海涵。”
沐瑤剛要開口說沒事,可轉頭便看到霍霍的凝眉,當即端正了姿態道,“你也知道昨晚得罪了本郡主?本郡主初來京城,你就敢在我頭上動土,今兒我已經全部告訴了皇上。皇上說了,要嚴懲不貸。”
趙無憂不卑不亢的躬身,“郡主所言極是,既然是皇上發了話,那便是聖旨無疑。”語罷,她伏跪在地,俯首低語,“微臣惹惱郡主在先,理當重罰,是以會馬上負荊去五城兵馬司領罪,交由皇上懲處。”
這下子,沐瑤慌了,“我是說著玩的,你當真了?”
趙無憂怎麼可能當真?她比誰都了解皇帝的脾氣,是故皇帝不可能說出那樣的話。所以眼前的沐瑤,不過是在詐她,她隻是順水推舟罷了!
“郡主不可胡言,既是皇上開了口,那就是聖諭。假傳聖諭等同於假傳聖旨,其罪非小,是要掉腦袋的。”趙無憂不緊不慢的說著,麵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
沐瑤愣了,這下子算是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
這可如何是好?
假傳聖旨?這麼嚴重啊?她不過是開個玩笑,怎麼突然間就變成要掉腦袋了呢?沐瑤生在蜀城,平素恣意逍遙慣了,還真的沒想過這朝堂裡,能有什麼大名堂。
可現在呢?
她騎虎難下,掌心都微微捏出薄汗來。她的確是撒了謊,以前在蜀城她說什麼都可以,怎麼到了京城就不能隨便說了呢?
那這件事,怎麼收場?
“趙、趙無憂,我、我就是、是隨口一說,你彆往心裡去。”她的聲音越來越弱,這個時候不討饒,等趙無憂真的到了皇帝跟前領罪,那自己這假傳聖旨的罪名也就被真的落實了。
這麼一想,還是及時止損比較好。
趙無憂佯裝仲怔,“郡主此言何意啊?”
沐瑤伸手便將趙無憂從地上拽起來,“哎,你這人裝傻充愣的本事怎麼這樣好?外頭人人都說禮部尚書趙大人是個極為聰慧之人,你豈能不知我的意思?我、我方才不過問你開個玩笑,你、你何必咄咄逼人,非得如此?好嘛好嘛,是我錯了還不行嗎?”
聞言,趙無憂俯首作揖,“郡主言重,是微臣錯了,微臣當街冒犯郡主乃是實情,到了皇上跟前領罪也是罪有應得。”
沐瑤一跺腳,“街上的事兒,是我錯了,我不該縱容義兄當街逞凶,險些傷著你們主仆。好了,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聽得這話,趙無憂笑了笑,眉目間暈開淡淡的笑意,負手而立之時竟有幾分意氣風發之態。少年人眉目俊朗,眸中溫潤,白衣翩翩隨風飛。
她立於沐瑤跟前,負手笑得自信,“那微臣就不跟郡主計較了,多謝郡主給了微臣一個台階。”
沐瑤微微一愣,想了想才明白過來。迎上趙無憂那自信滿滿的笑靨,瞬時懂得自己被下了套,非但沒嚇著趙無憂,反倒把自己給套進去,嚇了個半死。
嬌眉微蹙,沐瑤扭捏了半天,咬唇哼道,“你這人太壞。”
趙無憂拂袖而坐,笑靨溫柔,意味深長的問道,“請恕微臣冒昧,敢問郡主,微臣壞在何處啊?”
沐瑤啞然,愣是答不上話來。
良久呢喃自語,“就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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