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霍丟下油紙傘,在胡青將目標對準自己之前,早早的開溜。這種事情在蜀城的時候,是經常發生的。郡主與她是一道長大的,是故郡主使個眼色,霍霍便知道郡主想乾什麼。
所以方才郡主瞧了一眼疾馳而來的馬車,霍霍便知道郡主這是在發信號。這不,趁著她擋了胡青的視線,沐瑤已經翻上了疾馳的馬車離開了胡青的視線。
等著胡青回過神來,四條腿的馬早就跑遠了。
胡青切齒,等回頭去找霍霍,那丫頭亦是沒了蹤跡。這次倒好,郡主沒盯住,連郡主的丫鬟都跑得沒了蹤影。胡青一怒之下,令人搜查整個街道,還有——方才跑過去的那輛馬車,他隱約記得驅車的好像穿著錦衣。
驀地,胡青身子一怔,該不會是東廠的車子吧?鳳陽郡主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上東廠的車子?
可是轉念一想,估計那鳳陽郡主壓根不知道,那就是東廠的車子,並且——郡主的膽子那麼大,保不齊還得跟東廠的人杠上!
思及此處,胡青隻覺得喉間滾動,脊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這一次,怕是要出大事了。
的確是要出大事了,沐瑤壓根不知道這是誰家的馬車,反正能讓她開溜就對了。她可不怕把事兒鬨大,反正她是鳳陽郡主,早在蜀城就已經刁蠻之名,人人皆知。
沐瑤伸了伸脖子,儘量讓自己的身子往後靠一些。嘴角微微扯出迷人的弧度,沐瑤儘量保持微笑的姿態,“那個——麻煩公子,能不能把這劍挪開幾寸?你這樣,會割到我的。”
可對麵這冷峻的公子爺是怎麼回事呢?
是個聾子?還是個瞎子?要不就是個木頭人,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這劍依舊牢牢的黏在沐瑤的脖頸上。
她想著隻要這馬車稍稍顛簸一下,自己這條小命估計就得報銷了,到時候血花噴濺,彆提有多壯觀。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口水,沐瑤後悔了,自己怎麼這樣倒黴,一下子上了賊車。
“沒有人告訴你,東廠的馬車要敬而遠之嗎?”
冰冰涼涼的話語,沒有半點溫度,卻讓沐瑤鬆了一口氣,“你不是聾子?”
他眉心微蹙,沒有吭聲,可手上的劍仍舊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既然你不是聾子,那咱們好說。”沐瑤深吸一口氣,當即笑了笑,“我呢是一時貪玩,不小心上了你的馬車,但我絕無惡意。當然我也不知道這是東廠的車子,如果早知道是你們東廠,我是打死也不敢上來的。”她伸出指尖,想要將冷劍從自己的脖子上挪開。
哪知這男人是個不解風情的,突然將劍更靠近了幾分,累得沐瑤當即高舉雙手,“等等等等,我是鳳陽郡主!”
這一喊,脖頸上的劍當場頓了頓,有微涼的液體從脖頸處緩緩流出。
下一刻,是冷劍歸鞘之音。
沐瑤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回胸腔裡,一抹自己的脖子,已然見了血。如果自己晚喊一會,估摸著腦袋都得孤零零的滾落在地。如此一來,可真是成了史上第一冤死郡主人選。
“你這人怎麼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沐瑤取出帕子擦拭自己的脖頸,伸手去摸自己的傷口,好在傷口並不深,否則可真當要死了。
他也不看她,隻是伸手敲了一下馬車的車壁。
馬車隨即停下來,而後便是他冰冰涼涼的聲音,“下車。”
沐瑤掀開車簾,她才不稀罕與他同坐車輦,隻不過一掀開車簾,瞧著外頭的傾盆大雨,沐瑤便鄒起了眉頭,又坐了回去。
“還不走?”他冷眼看她。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是鳳陽郡主?”沐瑤問。
他還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沐瑤繼續道,“我真的是鳳陽郡主,再過不久我就會嫁給禮部尚書趙無憂。既然你是東廠的人,想來也該知道這趙無憂是什麼人吧?這丞相府的獨子,位份不低吧!”
“下去!”他還是隻有這句話。
沐瑤凝眉,“你這人怎麼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外頭下著大雨,你讓我現在下車?這京城裡頭,我都人生地不熟的,若是遇見壞人怎麼辦?你們東廠,還負不負責?”
他斜睨她一眼,眸色無溫,“這裡就是東廠,你可以下車了。不管你是不是郡主,這兒都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下車,彆逼我動手!”
沐瑤當然知道這就是東廠,而且就在東廠的門外,她都看到那巍峨的東廠大門了。隻不過,外頭的雨的確下得很大,她又沒帶雨傘,這會子下去就會變成落湯雞。
是故,她死活不肯下去。
“要不,你讓人送我去長街。”去了街上她便能找個空檔開溜。
“沒空。”這人冰冷得像塊石頭。
“不下。”沐瑤撇撇嘴,“我要是病了,如何還能成親呢?到時候丞相府和尚書府還有齊攸王府怪罪下來,就是你們東廠的不是。”
他凝眉,“你莫無理取鬨,這是你自己上的馬車,與東廠沒有關係。”
“可我脖子上的傷,就跟東廠有關。”沐瑤哼哼兩聲,“要麼送我去長街,要麼借我一把傘,反正我現在是不會下車的。”
“你不走我走!”他起身下車,抬步走進了大雨中。
讓東廠的馬車去送鳳陽郡主回去,難免會惹人猜忌。
上頭交代過,切莫靠近鳳陽郡主,必須退避三舍,畢竟現在趙無憂在調查姚遲的事情,若是東廠也攪合進去,勢必會讓蕭容意識到趙無憂的威脅,對趙無憂不利。
“喂!”沐瑤一把拽住那人的手,“你敢對我如此放肆?你叫什麼名字?”
他不語,大踏步冒雨走進了東廠大門。
沐瑤憤憤得直跺腳,這個木頭疙瘩果真是要把人氣死的。她追到了東廠大門外,裡頭突然丟出來一把油紙傘,然後仍是冰冰涼涼的聲音,“馬上離開!”
握著手中的傘,沐瑤憤然啐一口,“混賬東西,下次彆教我遇見你。”
沐瑤撐著傘走在雨裡,才離開東廠一段距離,便已經被一輛馬車攔住,而後是接踵而來的王府侍衛將她重重包圍。
車簾被撩開,蕭容坐在車內輕咳兩聲,“還不滾上來。”
沐瑤撇撇嘴,收了傘便進了馬車。
蕭容正欲開口,卻在見著沐瑤脖頸上的傷口時,快速轉了話題,“誰傷了你?”
“自己鬨著玩,沒事就在脖子上劃拉一道子,挺有趣的。”沐瑤垂眸,“對不起小叔,我就是鬨著玩的,沒想到——”
“你可知道,本王險些把整條街都翻過來,就因為你一人之故!”蕭容音色森冷,麵色嚴肅,“瑤兒,你太胡鬨了。”
“下次不敢了。”沐瑤輕歎一聲,“我也受到教訓了,小叔說得很對,京城畢竟是京城,不是我的蜀城。我在蜀城胡鬨慣了,沒人敢管我敢拿我怎樣,可是到了這兒——這腦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咕嚕嚕滾到地上去了,實在是太危險。”
蕭容深吸一口氣,該說的話都被沐瑤說完了,他隻好道一句,“你明白就好,莫有下次。”
沐瑤沒有吭聲,心裡頭卻在盤算著,那男子到底是誰?東廠裡頭的冰碴子?!
霍霍也被抓回來了,若不是沐瑤及時找到,這會子必定挨了棍子,好在她是沐瑤的貼身隨婢,一般人沒敢拿她怎樣,上頭也沒有吩咐,是故霍霍逃過一劫。
瞧著主子脖子上的一道血痕,小丫頭的臉色極為難看,“哪個不長眼的混賬東西,竟敢拿劍對著郡主?若是教奴婢抓著,必定要將他與二踢腳放在一處,非得炸得他腦袋開花不可。”
“輕點!”沐瑤忙道。
霍霍撇撇嘴,“郡主為何不早點自報家門,白白挨了人家一劍,還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下次你去問。”沐瑤翻個白眼。
“郡主鬨了這麼一場,估摸著王爺以後不敢再讓郡主出去了。”霍霍輕歎。
沐瑤也覺得很無奈,“我原是打算出去找趙無憂的,然則——時不與我,又能怎樣呢?不過這樣也好,將蕭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約莫能讓她好過一些。”
霍霍蹙眉望著自家郡主,“郡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關心趙大人了?”
“你這死丫頭!”沐瑤輕嗤。
“不對不對,以後得改口稱為郡馬爺了。”霍霍笑嘻嘻的為沐瑤貼好繃帶,“郡主嘴角帶笑,眼角帶喜,嘖嘖嘖,一眼便知是春心大動之態。”
沐瑤一怔,“你再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霍霍笑嘻嘻,“郡主可舍不得,若是沒了奴婢這張嘴,郡主以後得多無聊!不過郡主放心,奴婢一定會為郡主打聽消息的,這一劍咱不能白挨,早晚得討回來。古人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女子報仇什麼時候都不晚。”
“有這句話?”沐瑤狐疑。
霍霍嘿嘿一笑,“前半句是真的,後半句——奴婢自己加上去的。”
沐瑤翻個白眼,不予理睬。
後來,沐瑤才知道馬車裡那個冰冰涼涼,險些要了自己性命的東廠冰渣子是誰。不是彆人,正是穆百裡身邊的得力心腹——千戶沈言!
美眸微凝,嬌眉微蹙。
沐瑤臨窗而坐,望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顧自低吟著那兩字,“沈言?”
東廠,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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