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數日之內,京城內外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宮裡頭自然也會有所波動。
傅玉穎凝眉望著手中的紙條,然後交付秋嫻,快速焚化在燭火中。
“娘娘?”秋嫻蹙眉,“公子的意思是……”
“公子的心思真是越發讓人猜不透了。”傅玉穎起身,回眸瞧著雲兮,略帶疑惑道,“公子隻送來這個,沒說彆的嗎?”
雲兮俯首,“是,公子隻是讓素兮送了這消息,其餘的什麼都沒說。”
秋嫻低低的文,“娘娘,是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此刻跟皇上提這些事,恐怕不妥!”傅玉穎唇線緊抿,想著那紙條上的交代,“後宮乾政慣來是帝王的大忌,得好好的想個法子才行,否則……”
“公子既然能把此事交付在娘娘手裡,相信是肯定娘娘的辦事能力。”雲兮道,“皇上是不喜歡後宮乾政,也許娘娘可以換種法子。”
傅玉穎挑眉看他,“如何換?”
“娘娘不方便說的,可以讓彆人去說。”雲兮低低的提醒。
傅玉穎一笑,“那倒也是,如今她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後宮之中多少人眼瞧著,卻是無可奈何。也虧得我那孩子,給她鋪了一條生路。”
說這話的時候,傅玉穎透著隱約的咬牙切齒。一想起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心裡頭就跟擱著刀子一樣,時不時的疼著。如果不是她們,她怎麼可能沒了孩子呢?
輕輕的撫上自己的小腹,孩子已經不在了。雖然皇上恩寵猶存,可這後宮之中,皇帝的恩寵能持續多久,都是個未知數。除了孩子,唯有母憑子貴,才是長久之計。
“得空,讓她過來一趟!”傅玉穎斂眸。
秋嫻頷首,“奴婢明白!”
不過看樣子,今天晚上皇帝不會過來了,被夏季蘭攪得心煩意亂的,皇帝獨自憩在了永壽宮寢殿,誰都沒有召見。
如此也好,也省得那些個虧偷窺腦的,在那裡想著該如何爭寵。
皇後李氏還在禁足之中,不過她禁足也有禁足的樂趣。
外頭風雨飄搖,可這坤寧宮裡卻是一室旖旎。
秦安從皇後身上爬開,皇後麵若桃花,一雙迷離的眸望著同樣喘著粗-氣的秦安身上,“果然是少年人,伺候得本宮極好。不愧是從東廠出來的,本宮甚為滿意。”
秦安倒也不再拘泥,輕輕柔柔的便將皇後攬入懷中,這一番苟合,實在是刺-激而又格外的儘興,“皇後娘娘滿意就好,奴才還怕伺候不周,娘娘會不要奴才呢!”
“這麼好的奴才,上哪兒找?”問題是,也不敢輕易的找。萬一泄露出去,她這個皇後娘娘親自給皇帝戴綠帽子,隻怕賜死還不夠,還得九族皆滅。
“皇後娘娘就不擔心嗎?”秦安道,“外頭如今都在傳,大鄴跟荒瀾似乎是要開戰了,連九千歲都得趕赴大鄴,這裡頭問題可就大了。”
“那是男人們的事情,後宮不得乾政,何況是我這個不得寵的皇後。”皇後輕歎一聲,坐了起來,“這皇上一門心思都在修仙成道之上,或者就是後宮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本宮已經年老色衰,皇上連正眼都不瞧本宮。”
“如今本宮還被禁足,又能怎樣呢?在這後宮,沒有恩寵就不能活,本宮空有皇後之位,卻無皇後之權,你瞧昔日的王淑女,也不過是個低賤之人,如今呢?一朝有孕,母憑子貴,到了昭儀的位份。來日若是誕下皇子,極有可能就是太子。”
“皇上是不會讓太子的母親,位份太低的,所以隻要生下兒子,這王錦繡就會成為人上人。妃,或者貴妃,都是基有可能的事情。關鍵,還得看她的肚子,夠不夠爭氣。”
秦安點點頭,“如今後宮就這麼一位有孕的娘娘,自然是風光無限。”
早前又鬨了兩次後妃小產事件,連皇後都被牽連,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是被禁足在宮中跟打入冷宮也沒多少區彆。是故現在,誰也不敢再拿王錦繡肚子的孩子下手。
深吸一口氣,皇後麵色黯然,瞧著桌案上明滅不定的燭火,“本宮這皇後做得是最窩囊的,還以為當日殺了明妃她們,皇上就會多看本宮一眼,誰知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你在他跟前拚儘了性命,他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秦安輕柔啃噬著皇後的脖頸,“皇後娘娘,不是還有奴才嗎?奴才願意陪著娘娘,長樂無極。”
皇後笑了,“還好,還有你這麼個小東西。”
“奴才一定伺候得皇後娘娘,舒舒服服的。”秦安笑靨如花。
皇後瞧著自己的男-寵,心裡頭也平衡了不少。皇帝有皇帝的後宮,她也有自己的,隻有這樣才算是公平。可這又何嘗不是女人的悲哀呢?
看著自己的丈夫與彆人恩愛生子,而自己隻能在彆的男人身上,尋求慰藉。
輕歎一聲,皇宮裡的夜,越來越冷了。
皇帝也是這麼覺得,聽得外頭時有時無的哭聲,輾轉反側的睡不著,“小德子!”
“奴才在!”小德子急急忙忙的進門,撲通就跪在了皇帝跟前,“皇上,您怎麼了?”
“外頭的還在嗎?”皇帝問。
小德子麵上一緊,“皇上,還在呢!不過如今也不敢哭了,夜深人靜的,隻是跪在那裡罷了!奴才盯著呢,皇上隻管安心睡著。”
“怎麼睡?”皇帝憤然,“朕躺在床-上,總覺得耳畔有哭聲傳來,簡直是混賬透頂。”
小德子輕歎,“皇上,如今前國公爺下獄,被皇上發落了一家老小,這蘭婕妤有所不滿也是人之常情。隻不過,擾了皇上的休息,真當是有些不識大體了。”
“不識大體?朕看她純粹是想找死!”皇帝切齒,“去,把她送回去,禁足禁足!如果她再敢出現在朕麵前,為她那不爭氣的爹求情,就彆怪朕對她不客氣。”
小德子行了禮,“奴才馬上去辦!”
皇帝焦躁,在寢殿內兜圈子轉悠。
夏季蘭雙眸紅腫,脫簪待罪跪在永壽宮的門口。
“娘娘還是回去吧!”小德子站在她跟前。
“德公公?”夏季蘭哽咽,此刻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德公公,皇上是不是醒了?公公,我也是沒了法子,國公府早已失寵,連我姐姐都在冷宮裡待著了,若是我再無作為,隻怕連我爹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娘娘如今跪在這裡,國公爺的命就能保得住了?惹皇上動怒,彆說是國公爺,就連娘娘您自個兒都會有性命之憂。”小德子輕歎一聲,“事到如今,娘娘也不必多言,趕緊回去吧!”
“德公公?”夏季蘭抽泣。
“事已成定局,如今的國公府早就不是昔年境況,娘娘應該知難而退,否則那白綾可就在脖子上吊著呢!”小德子意味深長,“來人,送娘娘回宮。這脫簪待罪實在是不好看,皇上極為厭惡不好看的東西。”
夏季蘭癱軟在地,突然有種舉目無親的感覺。
夏家出了事,樹倒猢猻散,那些早前依附著夏家的人,早就不知去向。如今一個個對她唯恐避之不及,就如同瘟疫一般,恨不能離她遠遠的。
可笑吧?
當你風光的時候,多少人眼巴巴的湊上來。
當你落魄的時候,多少人恨不能落井下石。
夏季蘭是被押回去的,這是要禁足了,畢竟夏家已經沒人了,夏季蘭即便得寵也隻是一個人的恩寵,再無家人可以分享她的榮耀。
“娘娘?”碧春低低的抽泣著,“要保重自身才好。”
事已至此,還能怎樣呢?
“我以為隻要我能分得皇上的恩寵,就能保得父親周全,來日也許能讓國公府起死回生。卻沒想到終究是我一個人的癡心妄想,誰都沒有給我東山再起的機會。”夏季蘭跌坐在冰涼的院子裡,瞧著漫天寒月光,“碧春,夏家沒了,以後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娘娘,奴婢會永遠陪著娘娘的。”碧春泣淚。
夏季蘭麻木的點點頭,“是啊,還有你!可是碧春,我以後還能再得恩寵嗎?就算是我死,我也不能放過那些人。我相信我爹是清白的,這不過是做了彆人的替罪羔羊罷了!”
碧春定定的望著她,“娘娘聰慧,又生得極好,一定會再得恩寵的。”
“那就好。”夏季蘭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夏家沒了。這一次,是真的沒了。把這個消息,往冷宮裡送一送吧!總不能我一個人哭,一個人為爹傷心難過吧!”
碧春頷首,“奴婢明白!”
深吸一口氣,夏季蘭就趴在地上,冰涼的寒意滲透入骨,才能讓她冰凍內心的痛楚。她堅信終有一日,她會東山再起。已經是孑然一身的人,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呢?
反正家裡人,都死光了。
宮裡的夜,真長啊……
可趙無憂和穆百裡卻覺得這一夜太短,短得來不及擁抱,來不及說幾句,就已經到了要分開的時候。他們什麼沒說,什麼都沒做。
穆百裡用被褥裹著她,抱了她一夜。有時候情到深處,反倒什麼都不需要做了,隻需要靜靜的相處,記住彼此的眉眼,永生銘刻。
他走的時候,她站在身後看他,始終沒有相送。
心裡頭想著:自君離彆後,再無人堪與之手,共剪西窗燭。
趙無憂站在院子裡,瞧著天上的日頭越升越高,聽著外頭的喧囂聲越來越響。她隻是靜靜的站著,白衣勝雪,麵冠如玉。
素兮緩步走到她身後,“今日是出發的日子,公子不去城門口嗎?皇上已經領著文武百官前往城門口送行,公子可以去看一看。”
“看什麼?看他走?看他離開京城,離開我的視線,可是當著那麼多的人,卻不能回頭看我,不能給我溫暖的眼神?而我,也隻能裝作麻木不仁,給他一個冰冷的目光?”趙無憂斂眸,笑得艱澀,“素兮,我怕自己會忍不住。”
此生最恨離彆,卻又曆經離彆。
多少奈何不言中……
穆百裡領軍開拔的時候,在百官之中沒有搜到她的身影,她得皇帝恩寵可以不必上朝,不必參與禮部之外的各種儀式活動,除非是皇帝下旨。
可她這樣的身子,皇帝哪敢讓她出來。
外頭鑼鼓喧囂,馬蹄聲響徹了整個京城內外。她知道,他走了。可她沒有法子,也留不住他。
等到城門口的百官散儘,趙無憂才出現在城門外頭,撩開車窗簾子,瞧著遠處的塵煙彌漫。她甚至不敢登上城樓,不敢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讓人瞧出端倪。
她隻能坐在馬車裡,掀開窗簾的一角,去捕捉他領兵遠去的塵煙。心頭想著他離開之時,該是怎樣的心境。約莫也會像她這樣,好想好想瘋狂的擁抱,抱緊了她或者他。
鼻尖酸澀,卻是無可奈何。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道,“回去吧!”
隻能送到這兒了,眼淚不爭氣的在眼眶裡徘徊,無人可見。
回到尚書府的趙無憂,一言不發,隻是坐在梨樹下,喝著梨花酒。臉上沒有半點悲傷,也不見半點淚痕。她就像個沒事人一樣,隻是定定的看著桌案上的骨笛發愣,淺酌梨花清酒。
口齒間是淡淡的梨花清香,眼睛裡卻是他不斷重複的容臉,一直出現在她的視線裡,擠滿了腦子裡,心坎裡。
溫故上前,“彆喝了,不要命了嗎?”
趙無憂也不掙紮,隻是放下了杯盞,苦笑兩聲瞧著溫故,“我不哭不鬨的,你們反倒不放心了是嗎?誰說離彆一定要傷心難過?我隻是覺得有些不舒坦罷了!心口有些疼,喝點酒能讓自己麻木一些。”
“你的身子不允許你這樣肆意妄為。”溫故將酒壇子塞進素兮的手裡,“你也不知道勸勸?”
“我又不是大夫,治不好心病。”素兮抱著酒壇子,一臉的無辜。
溫故輕歎,“雖然他走了,還是會回來的嘛!”
聞言,趙無憂斜睨他一眼,看的溫故麵上一緊。
誰都知道,此行凶險萬分。
“鐘銑的事情進行得怎樣了?”趙無憂揉著眉心問。
素兮道,“放心吧,這件事如今牽連了丞相府,相爺那頭必定會要求儘快結案。這件事不會再跟教坊司有半點關係,等到案子解了,教坊司就能重新開業。”
趙無憂斂眸,“我爹自然不會允許丞相府受到牽連,我隻是很好奇,他會不會調查背後之人?”
“會查到公子頭上嗎?”素兮擔慮。
“當日鐘家的地窖外圍,是東廠的痕跡,你隻是負責把官銀混入少許,其他的根本沒有經手,所以再怎麼查都查不到我頭上。”趙無憂淡淡然,“最多會查到東廠。”
素兮一怔,“若是查到東廠,又當如何?”
“穆百裡都已經出使荒瀾了,皇上還能追究其罪嗎?事到如今,所有對東廠不利的折子,都隻能壓下來。我爹應該也知道其中厲害,所以不會去觸皇上的黴頭。隻要到時候穆百裡把雪狐帶回來,皇上就能把這件事一筆勾銷。”趙無憂慢條斯理。
這酒真是越來越不經喝,怎麼喝都不醉,腦子裡還這樣清楚。
素兮頷首,“這倒是。”
“盯著各方勢力。”趙無憂斂眸,“估計穆百裡這一走,很多人都會有所行動。我倒要看看,這一次是誰那麼不知死活,往皇上的跟前去湊?”
“湊了會怎樣?”溫故不解。
趙無憂斜睨他一眼,對於朝政,溫故是不懂的,但趙無憂身處其中,卻是腦子清醒,“皇上一心想要修仙成道,誰敢誤了皇上的大事,誰就是在找死。皇上可不管你有多大價值,他要的隻是雪狐罷了!所以這個時候誰想吞了東廠的勢力,誰就在跟皇上作對。”
溫故道,“所以齊攸王府和丞相府,都不敢有所舉動?”
“這個時候有所舉動,不是自己找死嗎?”趙無憂揉著眉心,“皇上自己可以防著穆百裡,但是他不喜歡聽到彆人的提醒。剛愎自用的人,有剛愎自用的情-操,所以呢……一旦摸不準皇帝的心思,就會觸了皇帝的逆鱗。”
溫故點點頭,“無情最是帝王,這夏家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何嘗不是功高蓋主的緣故?”
“沒錯,皇帝若是不肯,誰都拿夏家沒辦法。奈何夏家囂張跋扈,落得這樣的下場,隻怪當初沒有急流勇退。礙著皇權,是誰都得死。”趙無憂深吸一口氣,徐徐站起身來,眸色深遠的落在天際。
穆百裡,等我。
許是心靈感應,馬車內的穆百裡隻覺得心坎裡突然一抽,然後下意識的想到了她。他走的時候,她沒有來,他早就料到她不會來。
這般驕傲的人,心思城府都極深,怎麼可能讓自己在那樣的地方出現,若是亂了方寸,亂了情緒教人看出端倪,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趙嵩和齊攸王都不是省油的燈,都死死的盯著她,所以她不會允許自己出現這樣的低級錯誤。
跟太過清醒的人相愛,是件很無奈的事情。因為都太過理智,理智得讓人找不到爆發點,沒辦法突破那一層周密的安穩。
不過這樣也好,小心謹慎的人,才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朝堂裡,安然活下去。
教坊司的案子,已經落在了戶部和鐘銑,以及夏國公府的頭上。很顯然,趙無憂這一次的洗白行動十分見效,自己沒有落得半點可疑之處。
她全身而退,冷眼看著夏家被抄。將這新賬舊賬都算得一清二楚,她想著自己身上的血債,也早晚會有人來討。
時間問題罷了!
殺得人多了,早晚也會被人殺。
夏家被抄家的那天,下著綿綿細雨,趙無憂撐著傘站在那酒肆旁邊,看著那一條條鮮活的性命消失在眼前。她不是什麼好人,從來都不是。
在世人眼裡,她是無惡不作的奸臣之子,是小奸臣。
所以,她也是該死的。
“公子,回去吧!”素兮低低的開口。
趙無憂裹緊了身上的披肩,“都是夏日了,怎麼天氣還這樣涼呢?”
素兮輕歎,不語。
趙嵩保住了戶部尚書,把底下幾個小官員給推了出去,這個時候不棄車保帥,更待何時呢?皇帝自然不會過問,而內閣也不敢多說。
鐘銑之死延伸出來的官銀一案,就算是落幕。
且不管當初背後之人意欲何為,此刻被趙無憂玩弄於鼓掌之中,背離了初衷,未能達到期許的目的。這變數,大概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的。
本來是想看趙無憂的笑話,沒想到一不留神,自己被當成了笑話的一部分。
細雨中,一切都落幕。
而趙無憂心想的是那遠行的軍隊,此刻也不知到了何處。數日行軍,再過些日子,估計就能到金陵城了吧!出了金陵城就能朝著邊關繼續走,再就是——荒瀾。
一聲歎息,趙無憂轉身朝著教坊司而去。
溫故方才說,曲雲有了動靜,估計就快要蘇醒了。
這都死不了,真當是命大的女子。
趙無憂去的時候,曲雲已經蘇醒,此刻正虛弱的靠在床柱處,麵白如紙的望著眼前眾人。紅姑就守在床邊,溫故麵色微緊,似乎處於戒備狀態。
他這是怕曲雲,再次出事吧!
不緊不慢的坐定,趙無憂的臉上泛著慣有的微白,沒有情緒的眸,隻是淡淡的掃過曲雲的臉,“該開口了吧?還需要我多問嗎?”
曲雲定定的望著她,眼睛裡有些空洞。
素兮道,“曲雲姑娘是怎麼出事的,自己還記得嗎?”
“我、我不記得了。”曲雲斂眸,“我隻知道當時正在吃飯,吃著吃著就不省人事了。”
“不是吃著吃著,就把毒藥給塞自己嘴裡嗎?”趙無憂笑得溫和。
曲雲駭然,“沒有!”
“是沒有殺鐘銑,還是沒有自儘?”趙無憂意味深長。
曲雲僵在那裡,約莫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時間室內的氣氛變得格外詭異。曲雲僵直了身子,攥緊了被褥。可她此刻虛弱得很,即便想掙紮也沒有氣力。
“還不說實話嗎?”素兮冷斥,“好大的膽子,敢背叛教坊司,敢瞞著公子殺人。曲雲,你可知道自己的下場?”
眉目輕顫,曲雲麵白如紙,“我沒有背叛教坊司,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鐘大人不是我殺的,我也不知道是誰在我的飯裡下了毒。這教坊司裡有沒有叛徒,我並不知情,我隻知道我的命就在你們手裡,你們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吧!我無力反抗,也不可能反抗。”
“你是說我們冤枉你?”素兮冷笑兩聲,“你剛剛蘇醒,想必還不知道這幾日發生了什麼事吧?教坊司一案,在鐘大人的府中查出了官銀,繼而牽連了戶部眾多官員。不但如此,夏家也攪合進來了,昔日的夏國公府如今已被夷為平地,夏家滿門抄斬,除了宮裡那位,已經無人生還。”
曲雲的身子顫抖得厲害,這才幾日,這京城裡頭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夏國公府昔年何等高榮耀,如今竟然也會……
下一刻,曲雲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的趙無憂。
這看似病怏怏的少年郎,何其無害的容臉,可是卻成了最危險的存在。心下驚懼,曲雲顫抖得厲害,“妾沒有受任何人的指使,真的什麼都不知情。”
“你該知道,你已經違背了教坊司的規矩,以後都不能再接客了。”趙無憂斂眸,抿一口杯中水。
紅姑道,“曲雲,從你進教坊司開始,就該知道教坊司的規矩。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在你手上染過人命案子,所以教坊司也容不下你。給你兩個選擇,一則入軍營為軍妓,二則去隸所當奴隸。”
可不管去哪,都是身心折磨,差不多都是死路一條。不,應該說是比死更殘忍,更可怕。
當了軍妓,哪日運氣好碰到了實在歡喜你的,也許還能幫你贖身,讓你當個暖床的,也算是這輩子祖上積德。若是去了隸所,那這輩子算就隻能在黑暗中度過。
曲雲當即從床上落下,跪在了趙無憂跟前,這一次連哭都沒力氣了,“公子?公子饒命!真的不是我殺的,鐘大人的死,跟我沒有關係,真的不是我。”
有素兮當著,曲雲自然無法靠趙無憂太近。
隔著素兮,曲雲唇色發白,“公子,公子你信我一回。”
“為何要信你?”趙無憂放下手中杯盞,“紅姑,你給她個選擇吧!我累了!”她起身往外走。
身後,曲雲淚流滿麵,“我是為了我爹,公子,公子饒命!”
趙無憂頓住腳步,幽幽然回眸看她,“你說什麼?”
“我爹來了京城找到了我,那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們父女碰麵了。可他欠了一屁股賭債,我沒有辦法。教坊司裡頭看管嚴格,我拿不出那麼多的錢,所以——”曲雲泣不成聲,“所以為了能給我爹還債,我、我就求了鐘大人。”
素兮與趙無憂對視一眼,為了控製這些女子,教坊司裡對於錢財管束得極為嚴格。這些女子是領月例銀子的,畢竟都是簽了賣身契的,不可能有太多的自由。
而曲雲在教坊司並不算太出眾,所以恩客給的自然也不多。
溫故哼哼兩聲,竟有些恨鐵不成鋼,“你爹早年賣了你,你如今還要舍身給你爹還錢,你這腦子是不是有問題?若你爹真的當你是女兒,怎麼舍得讓你在這種地方?但凡有些骨肉親情的父母,寧可自己餓死,也不會舍得讓自己的兒女在這些地方白白被人糟踐。”
曲雲已泣不成聲,“我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心軟,可他是我爹,他說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我。可他也沒有辦法,那我豈能不幫著他?我就這麼一個爹!”
趙無憂揉著眉心,曲雲這副模樣,讓她看著心煩,也想起了趙嵩對待自己。若血是熱的,誰都不會拿自己的兒女當成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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