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憂在山下等著,麵色不是太好看。不知道為什麼,自打出了京城,她便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然則溫故和素兮的武功那麼高,若真當有人跟著,他們豈能毫無察覺?
武功高強的人沒有察覺,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反倒疑神疑鬼,這是何緣故?難不成真的見鬼了?
素兮策馬而來,翻身下馬的時候便衝著趙無憂搖了搖頭。
趙無憂斂眸,“沒有?”
“卑職就著雲安寺搜了一遍,沒有發現可疑人。至少,並沒有活人的氣息。”素兮斂眸,“公子是否是多心了?”
“是嗎?”趙無憂頓了頓,“其實我也說不上來,自從簡衍時候,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她環顧四周,“老是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
溫故皺眉,掃一眼四下,“按理說我跟素兮的武功也不若,不可能被人跟蹤而渾然不知。這一路上我們都格外警惕,想著也未曾有所疏漏,應是不太可能被人跟一路。”
趙無憂揉著眉心,“估計是我自己的緣故,有些東西畢竟是心病吧!”
“是簡衍的死,讓公子放不下吧!”素兮輕歎,“公子終究也沒有多少可在乎的人,這簡衍跟著公子一塊長大,這份情誼且不管簡衍是否當真,至少公子是認真的。是故在這事上,公子就落了下風,如今怕是落了心病了。”
“約莫是吧!”趙無憂道,“我自問死在我手中的不在少數,但是頭一回殺人卻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我最珍視的青梅竹馬,成了最後的利劍。罷了,既然是我的心病,那麼時間便是最好的良藥。不說了,回尚書府吧!”
素兮點點頭,攙著趙無憂入了馬車。
“其實卑職倒是覺得,公子有如此感覺,是不是真當有人跟著我們?”素兮猶豫了一下,“探子回報,說是齊攸王府的暗衛集體出動,已然開始了大規模的搜尋。”
“這估計是在找那個盒子。”趙無憂斂眸,“暗衛集體出動,這在齊攸王府的曆史上,可從未有過。看樣子這齊攸王是很想當皇帝的!”
“畢竟昔年的蕭容是隻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可如今的蕭容卻是……對皇位趨之若鶩。”素兮輕歎,“估計拿到了盒子,就得出大事。”
趙無憂點點頭,“這倒是個好時候。”
“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素兮不解。
“我這人呢雖然不喜歡熱鬨,但偶爾卻喜歡看熱鬨。就比如說——唯恐天下不亂,這熱鬨才算是真的熱鬨。”趙無憂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素兮,你有不少江湖同道,對嗎?”
素兮點點頭,“是有不少,不過如今我身在公門,很多事兒儘量不去麻煩他們,免得大家都攪合進來。江湖畢竟是江湖,朝廷終究是朝廷,不可同概而論。”
趙無憂眸色微沉,“這一次,還真的得用到他們了。”
素兮一怔,公子這是什麼意思呢?
不過趙無憂的心思慣來深沉,素兮雖然陪著她那麼多年,實在也不了解她真實的內心想法。趙無憂這人,最喜歡賭,拿命去賭拿身家去賭。
她想著,若是蕭容知道了這個消息,保不齊得怎樣的跳腳。這所謂的養傷,恐怕就得變成傷重不治了。
蕭容的確受了傷,這齊攸王府內安靜得就跟地獄一樣。丟了東西,自然是著急的,這一著急就難免急怒攻心,傷上加傷。
李齊南行了禮,“王爺這傷雖然暫時控製住了,但還得細細的養著,切莫再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以免傷口再次裂開。”
低眉望著自己胸口上的傷,蕭容麵色蒼白,“有勞李太醫,本王知道了。”
“下官這一次給王爺換一換藥,看看會不會有更好的效果。”李齊南畢恭畢敬的行禮,收了針包。
“好!”蕭容點點頭,“宮裡頭怎麼樣?”
李齊南笑了笑,“回王爺的話,一切安好。皇後娘娘那頭已經盯緊了王昭儀肚子的皇子,所以請王爺放心,這一次王昭儀生的必定是皇子,就算不是那也得是。”
蕭容長長吐出一口氣,“那便是最好的,皇上有了盼頭,就不會允許東廠和丞相府無限製的執掌大權,否則他這大鄴的江山社稷,怕是要易主了。”
“王爺所言極是。”李齊南道,“現如今皇上就等著王昭儀和傅婕妤肚子裡的皇子出世,這宮裡頭一下子有了兩位有孕的妃嬪,現下可算是熱鬨透了。隻可惜了皇後娘娘,這肚子不爭氣,想必來日這頂上的鳳冠也得易主了。”
蕭容嗤之以鼻,“皇後早就過氣了,現如今不過是仗著母家還在執掌兵權,守衛邊疆的份上,才在皇帝心裡有那麼一星半點的地位。否則,她早就是冷宮伺候了,還能賴在這坤寧宮裡?”
李齊南點點頭,“王爺說的是,隻不過皇後終究是皇後,有些東西還是得皇後出手才算周全。這後宮畢竟是皇後娘娘在執掌,所以……”
斂了衣襟,蕭容眸色幽邃,“盯著點,現在就等著皇子的誕生了。”
“是!”李齊南俯首行禮,畢恭畢敬的退出了房間。
不多時,“胡青”疾步進了臥房,行了禮才低低的開口,“王爺?”
“如何?”蕭容正襟危坐。
胡青搖搖頭,“回王爺的話,尚未找到。”
“廢物!”蕭容憤然,許是觸動了傷口,當即倒吸一口冷氣靠在了床柱處。他白了一張臉,眸色狠戾無溫,“齊攸王府全部暗衛出動,沒想到竟也找不到一個盒子,本王養你們何用?”
胡青撲通跪地,“王爺恕罪,卑職等會繼續尋找,一定會找到的。這盒子既然是在王府內丟失的,恐怕也是內賊居多。畢竟咱們齊攸王府的守衛也不是泛泛之輩,若是有外人來偷竊,必定會有所察覺,怎會像現在這樣,毫無痕跡?”
這話的確在理,蕭容也想過這個問題,然則在齊攸王府內著實沒什麼外人。這裡頭的奴才丫鬟,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便是齊攸王府自身的暗衛,也都是層層把關,嚴格到了一定的程度。
蕭容對自己的安全問題還是很有把握的,所以他不太相信,是自己手裡頭出了內賊。
內賊?
驀地,蕭容微微直起了身子,這段時日的確有不在自己把控之內的人出現過。比如蜀城來的那幾個,比如沐瑤和廉明。
那個時候,沐瑤已經不在府中,事發時是在沐瑤離開之後,是以如果真的要懷疑,那這廉明就該是首當其衝。可怪就怪在,蕭容自己也觀察過,這廉明沒什麼手腳功夫,換句話說,以廉明的本事壓根不可能進入自己的領域禁地。
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
如果真的是廉明動的手腳,是否意味著這沐瑤的身上,也帶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能偷這個盒子,必定是跟明鏡樓有關。
會是誰?
蕭容靠在床柱處,他得好好的捋一捋,好好的想一想,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難不成他遮掩了十多年的秘密,已經被人發現了?
思及此處,蕭容駭然坐起身來,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致。
“盯緊丞相府!”蕭容道,如果說還有人知道十多年前的秘密,大概就是這位深不可測的丞相大人了。十多年的故人,又知道那麼多的,想來想去也沒那麼幾個,而且當時知道的都死得差不多了。
“王爺是懷疑丞相大人?”胡青蹙眉。
“且不管是不是真的,這京城之內最不能驚動的就是丞相府。東廠那位不過是個閹人,說到底也沒那麼大的本事。”那份遺詔留在盒子裡,即便落在東廠手裡,對穆百裡也沒有什麼用處。
深吸一口氣,蕭容隻覺得腦仁疼。原本還想著能名正言順,這些年他一直在找尋著打開盒子的方法,所以他南征北戰出使鄰國。畢竟有些東西是不敢在大鄴境內明目張膽的去做,而走出了京城之後山高皇帝遠,倒也是極好的。
難道真的是那個廉明有問題?這廉明,初次見他的時候,還真的有些不知名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總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胡青退下,這盒子裡也不知裝的什麼東西,王爺如此大動肝火,弄不好裡麵的東西是要命的。
然而蕭容這才剛下令加強丞相府外的盯梢,江湖上卻已經開始了風起雲湧。以往這些烏合之眾,是壓根不在朝廷眼裡的,畢竟這些個江湖人在所有朝臣看來,不過是烏合之眾,隻要盯著點彆鬨出大事也就罷了。
可偏偏這段時間,這些烏合之眾還真的惹出了大亂子。
小德子急急忙忙的進了蓮華宮,這會子皇帝正在跟傅玉穎下棋。說到底,傅玉穎畢竟是富貴人家出身,這琴棋書畫可謂是樣樣精通,這些東西不是王錦繡這個小門小戶的女子可以比擬的。
是故同為有孕,王錦繡的恩寵便落了下風,終究比不得傅玉穎更得君心。
“皇上!”小德子行了禮,額頭上滿是汗珠子。
皇帝有些不悅,“這麼火急火燎的,在這宮廷內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小德子挨了一頓訓斥,當即撲通跪地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擾了皇上與娘娘的雅興。”
見狀,皇帝正欲繼續訓斥,卻聽得傅玉穎輕笑了一聲,“你這奴才,若是真的就這樣獲罪而死,那才是真的掃了本宮與皇上的興致。皇上,您說是不是?”
聽得這話,皇帝寵溺一笑,“你這人呢——就是心眼好,心腸子軟。”
“小德子跟著皇上多少年頭了,比嬪妾陪著皇上的時候都長久。”傅玉穎知情識趣,“不過嬪妾也覺得很奇怪,怎麼德公公今兒有些不太一樣呢?這麼火燒眉毛的,是出了什麼大事嗎?”
聞言,皇帝才醒過神來,正了顏色問道,“還不趕緊說。”
小德子行了禮,直起身來道,“皇上,大事不好。奴才方得了消息,說是宮外頭有人在肆意傳播謠言。說什麼如今的江湖人都在找一個盒子,還說什麼得錦盒者得天下。”
“混賬!”皇帝拍案而起,驚得一旁的奴才宮女,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傅玉穎也跟著跪身行禮,“皇上息怒!”
皇帝龍顏大怒,“到底是誰敢肆意散播這樣的謠言?朕的江山自然是在朕的手裡,什麼得錦盒者得天下?朕還沒死呢,豈容得這些人如此詛咒朕!”
這是什麼意思?這擺明是在說,江山即將易主,隻要拿到這個錦盒,就代表著可以當皇帝,可以取代如今的蕭家天下。
是以,皇帝自然是勃然大怒的。
這不是公然想謀朝篡位嗎?
“皇上息怒!”誰也不敢多說什麼,隻是跪在那裡,一遍又一遍的高唱著這句話。
皇帝深吸一口氣,“說,到底是誰在散播謠言?還有,這錦盒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會有這樣的謠言在外頭的四散?”
小德子戰戰兢兢,“奴才不知,奴才隻是聽得外頭這般傳言,所以趕緊回來稟報皇上。皇上恕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發了一頓火氣,皇帝稍稍冷靜了下來,伸手將一旁的傅玉穎攙了起來,“愛妃快些起身,你有身孕不必如此,方才嚇著你了吧?”
傅玉穎溫柔淺笑,“皇上,當局者迷。”
皇帝一怔,“愛妃此話何意啊?”
“皇上,謠言止於智者。隻不過既然皇上覺得這背後有人操作,那不如咱們好好的查一查。與其在這裡發火,還不如找個可信之人,細細的調查一番。”傅玉穎言辭懇切,“皇上,如果真的有人想利用這場謠言做什麼可怕的事情,還是要早些未雨綢繆才好。”
皇帝點點頭,“愛妃所言在理。”
“皇上,嬪妾覺得這件事似乎有些不太尋常。常人都該知道,說這話無疑就是謀逆。謀逆之罪當誅九族,不是嗎?”傅玉穎道。
皇帝凝眉看她,“你還想說什麼?”
傅玉穎麵色憂慮,“皇上,嬪妾的意思是,空穴不來風,來風必有因。”
“你是說——”皇帝倒吸一口冷氣,突然想起了一些很多年前的事情。眯起清冽的眸子,皇帝板著臉,“愛妃好好歇著,朕有要事要辦。”
語罷,當即拂袖而去。
眼見著皇帝走出了蓮華宮,秋嫻眉目緊蹙,“娘娘,方才皇上生氣了。”
“皇上不是在跟我置氣,估計是想到了什麼。”傅玉穎把玩著掌心的棋子,“這件事來得蹊蹺,不過對皇上對朝廷而言,的確是一記重錘。”
秋嫻不解,“可是娘娘,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樣的事情?這不是明擺著要造反嗎?”
“噓!”傅玉穎示意秋嫻不可大意。
秋嫻快速環顧四周,好在也沒人,雲兮早早的將人都給撤了下去,如今就守在亭子外頭。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秋嫻繼續道,“娘娘,現下該如何是好,要通知公子嗎?”
“通知?”傅玉穎輕笑,“秋嫻,這消息是從哪兒傳來的?”
秋嫻一愣,當即明白過來。既然這消息是從宮外傳來的,那就是說,這消息必定早就入了自家公子的耳朵。既然都在公子的心裡盤算了,那就沒有通知的必要。
“奴婢明白了!”秋嫻行禮。
傅玉穎輕歎一聲,放下手中的棋子,緩步走下亭子,“不過我真的挺好奇的,到底是誰敢這樣肆無忌憚。如果朝廷追究起來,這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是什麼樣的錦盒,能有這樣的一句謠言傳出?得錦盒者得天下?嗬,好大的口氣。”
秋嫻搖頭,“如娘娘所言,空穴不來風,怕是這問題還真的出在這個錦盒身上。”
“錦盒?”傅玉穎想了想,不過是個錦盒,怎麼能有讓人放出如此豪言壯語?這錦盒還跟天下掛鉤,裡頭到底裝著什麼呢?該不是先帝的什麼東西吧?
聽說先帝傳位的時候,起先並不怎麼中意當今聖上。
其實皇帝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是故才會急急忙忙的離開,直接回了禦書房。他開始翻找自己當年的承位詔書,這詔書是父皇當年留下的,是自己繼承皇位最名正言順的證據。
詔書還在,皇帝這才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跌坐在龍椅上,眉睫微微垂落。
“皇上?”小德子低低的喊著,“您這是怎麼了?”
皇帝抬頭看了他一眼,“還記得當年的事情嗎?”
小德子微微一怔,“皇上?”
“當年你也隻是剛入宮的小太監,估摸著還沒適應宮闈生活,所以才會在朕危險之際不管不顧的撲上來。知道朕為何當時要把你留在這邊嗎?”皇帝想起了自己的當年,“朕在諸位皇子之中,其實是最不惹眼的,但朕有個好母親,朕的母妃是皇後。”
“即便是不得寵的皇後,那也是六宮之首,就好像朕如今的皇後。雖然朕不喜歡她,可她身居高閣,誰敢輕易得罪?終究是母儀天下的女子,高高在上的國母。”
“當年父皇最屬意的是齊攸王蕭容,因為他的母妃雖然隻是個貴妃,卻是父皇最鐘愛的女人。連帶著沐家,也跟著榮耀備至。那時候誰都覺得,這儲君之位非蕭容莫屬。”
“甚至於,連朕都是這樣覺得。可沒想到最後,拿到這傳位詔書的竟然是朕!那些皇子們勾心鬥角,不惜鬥得你死我活,最後竟然讓朕沾了便宜。”
“不僅如此,齊攸王還一力扶持朕登基為帝,這份情誼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是故後來在諸王分封離京之時,朕特意給了他優待,讓他能留在京城裡陪王伴駕。”
“其實當時,朕也需要有人在身邊,畢竟朕沒什麼威信,朕擔不起這個天下重任。但齊攸王不一樣,父皇在世的時候,曾手把手的教他如何處理朝政,如果管理軍政大權。”
說到這兒,皇帝握緊了手中的傳位詔書,眸色微沉,“如果他想要皇位,估計早就沒朕什麼事了。”
“皇上這是在懷疑什麼嗎?”小德子低低的問,“當年皇上登基繼位,這遺詔可是經過百官驗證的,不會有假。是故如今外頭的那些謠傳,難不成是為了動搖江山,讓皇上心下存疑?”
“這件事非同小可,齊攸王如今病著,你且去把朕的趙愛卿傳召入宮。”皇帝猶豫了片刻。
小德子深吸一口氣,“皇上,您是找禮部尚書趙大人,還是丞相大人呢?”
“廢話,當然是趙小愛卿。”皇帝剜了小德子一眼。
小奴才趕緊出門,屁顛顛的出宮去尚書府。這事非同小可,小德子去的時候儘量不驚動他人,速去速回才好。
宮裡頭有了動靜,禮部尚書府自然早早得了消息。
梨園內,趙無憂麵色微白的坐在那裡,與溫故下著棋。
“公子不準備準備嗎?”素兮問。
“準備什麼?”趙無憂問,“我入宮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心裡有準備就成,何必那麼麻煩。”皇帝是什麼脾氣,她又不是頭一回知道。
棋子落,趙無憂抬頭看了素兮一眼,“宮裡頭這麼快得了消息,這倒是讓我有些詫異。原本在我的計劃裡,還得過兩日,至少得讓那些不安分的都知道,然後把消息壓一壓才能傳到皇上的耳朵裡。沒想到,有些人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素兮道,“公子,不是卑職。”
“我當然知道不會是你,我的計劃從不瞞你。”趙無憂眯起危險的眸子,“是有些人自己按捺不住罷了!”
溫故一怔,“是東廠嗎?”
“東廠忙著壓製荒瀾的事兒,穆百裡尚且自顧不暇,哪有這閒情雅致去管這些個謠言紛飛的事?”趙無憂嗤笑兩聲,“誰覬覦皇位,誰想借力打力,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是那兩位?”溫故捏著手中棋子,“隻不過我其實有一點想不通,你就不怕拿著真東西的那位,是想利用你往上爬嗎?一個兩個對皇位的覬覦,那種野心勃勃,不可不防啊!”
“廉明若是想要皇位,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趙無憂道,“他利用我,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古人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溫故點點頭,“就怕最後反被蛇咬。”
“咬得多了,也就不疼了。”趙無憂報之一笑,“等著吧,皇帝的疑心越來越重,到最後他誰都不會再信,包括我!”
“那公子——該如何是好?”素兮擔慮。
“誰都不信倒也不錯,如此一來誰都占不得好處。”趙無憂若無其事的笑了笑,“皇上的身邊再也沒有可信之人,這到底是誰的悲哀呢?”
素兮苦笑,“皇帝也不好當。”
趙無憂道,“站得高看得遠,可也是高處不勝寒。”
奚墨急奔而來,“公子,宮裡來人了。德公公親自過來,說是要請公子速速入宮。”
“這副棋,下不成了。”趙無憂起身,“我該去宮裡下棋了。”
溫故捏緊手中的棋子,一語不發。
趙無憂跟著小德子入宮,小德子腳下匆匆,但在宮道裡也難免要叮囑幾句,細說事情的原委,“想必趙大人也有所耳聞,如今天下人都在傳,說什麼得錦盒者得天下。皇上為之而勃然大怒,是以一定要徹查此事,所以奴才希望趙大人能有些心理準備。”
“得錦盒者得天下?”趙無憂頓住腳步,“德公公,這玩笑可開不得。”
小德子麵露難色,“趙大人真當不知?”
“本官這些日子一直病著,所以……甚少出門,來往也隻是丞相府的晨昏定省,著實不知德公公口中這話的意思。”趙無憂蹙眉,“誰敢如此大逆不道,說出這樣的話來?”
小德子輕歎,“好像是前些日子鬨出來的,但究竟出自何人之口便不得而知了。如今京城裡頭倒也無人敢說什麼,但出了這京城,便已經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話了。”
“既然是笑話,自然是當不得真。”趙無憂隨著小德子朝著禦書房走去。
“若是不當真倒也罷了,偏偏皇上今兒認了真。”小德子輕歎一聲,“趙大人有所不知,皇上今兒大發雷霆,奴才們都不敢吭聲,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吃飯的家夥給弄丟了。”
趙無憂斂眸,“我知道了,隻不過這麼大的事,皇上為何隻傳召我一人?無憂資曆淺薄,怕是比不得其他大人。”
“齊攸王府那位病著,丞相大人也是告假休養,這眼下不找您找誰呢?”小德子賠笑,“在皇上心裡,趙大人飽讀詩書,又深諳為官之道,這朝廷裡裡外外的哪個不是拜服?丞相大人與齊攸王出使鄰國這麼久,趙大人把朝政料理得妥妥當當的,皇上也放心。”
說話間,已經入了禦書房的大院。
“趙大人且在外候著,奴才去稟報一聲。”小德子行了禮,趙無憂作揖還禮。
等著皇帝首肯,趙無憂才畢恭畢敬的入了禦書房,身後的房門被輕輕合上,趙無憂斂儘容色,俯身行禮,“微臣叩請皇上聖安!”
皇帝一聲歎,“免禮平身吧!”說著朝皇帝招招手,“趙愛卿不必拘禮,過來吧!”
“謝皇上恩典!”趙無憂起身,緩步走到了棋盤前,行了禮坐定。
趙無憂微微一怔,麵色有些微恙。
畢竟皇帝方才在自己博弈,見著趙無憂來了便斂了棋盤。可他竟然十分熟練的將那一筐白子遞給了她,就好像深諳她的秉性與習慣。
讓人知道太多自己的行為習慣,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事實上,趙無憂回想起來才發現,很多時候皇帝也是摸到了她的幾分鱗。
那些下意識的行為,成了一種無聲的習慣。
趙無憂俯首表示恭敬,等著皇帝落子。
“小德子都與你說清楚了吧?”皇帝開口。
趙無憂頷首,“德公公已經告訴了微臣,微臣也已清楚。”
“那你來說說吧,這件事該如何處置?”皇帝輕歎一聲,“得錦盒者得天下,這口氣還真是夠狂妄。朕思來想去了很久,始終沒想出個子醜寅卯。趙愛卿聰慧過人,不妨替朕想想,什麼樣的錦盒能事關江山社稷?事關皇位千秋呢?”
趙無憂落下棋子,抬頭笑了笑,“回皇上的話,這能定天下者,要麼手握大權,要麼名正言順。昔有秦朝亂世,方有大楚興,陳勝王。後有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一則是官逼民反,二則是權勢滔天。這兩者在皇上這兒都不現實,所以這外頭傳言的錦盒一事,怕是當不得真。”
皇帝竟是笑了,“趙愛卿說的話,深得朕心。朕也反思良久,著實想不出來這江山易主之因。”
聞言,趙無憂作揖,“皇上乃天下明君,如今大鄴與荒瀾議和成功,在皇上的治理之下舉國太平,何來的亂世紛爭,群雄逐鹿。所以微臣以為,此事必定是有些人故意為之,大概是想掀起我大鄴皇朝的內亂。皇上聖明,不可被這些人所惑。”
“這倒也是。”皇帝的心情看上去不錯,“愛卿一句話,朕如同醍醐灌頂,真當是受益良多。”
“皇上聖明。”趙無憂俯首。
“愛卿可想過,朕若是任由這些人恣意妄為,來日這群烏合之眾不定要鬨出怎樣的亂子。”皇帝落下一子,然後盯著趙無憂那雙素白如玉的柔荑,“天下之事,不可大意。能傳出這樣的謠言,想必這內心也有所叛逆之心,是以——寧枉勿縱。”
趙無憂捏著棋子,麵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微臣明白,隻不過微臣一無兵權,二隻是個禮部尚書,實在不知該如何對付這些江湖上的烏合之眾。”
她佯裝無意的頓了頓,又道,“皇上不如請王爺——王爺畢竟是皇上的手足,想必辦理這種事情,應該會格外謹慎,知道從何處入手。王爺武功好,手底下不乏能人異士,也有些來自江湖的奇人,若是有王爺出手,想必是——”
還未說完,她已經察覺了皇帝的麵色微恙。
見狀,趙無憂咽了咽口水,身子微微僵直,稍顯無措。
皇帝隨手將棋子丟在棋盤上,亂了一副好棋。
趙無憂當即跪在地上,俯首磕頭,“微臣口不擇言,皇上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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