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後來,沈言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很久,沐瑤則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在燈前乾坐著一夜。霍霍守在院子裡,雙手托腮的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
摸了摸自己的唇,想著郡主是怎麼鼓起勇氣做下這等“大事”的?不過倒是極好的,直接把東廠的千戶大人給製服了,乖乖的一言不發滾回房間去閉門思過。
可這事,算不算紅杏出牆呢?
霍霍想著,這尚書府的牆,郡主這枝紅杏能出否?會不會還沒出牆就被人一竿子打得花枝亂顫?這好像是個大問題,她得好好想想,怎麼才能成全這對“苦命鴛鴦”才好。
然則沐瑤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就那麼衝動呢?衝動的直接撲上去了,這下自己身為郡主的裡子麵子都沒了個乾淨,該如何是好呢?
轉念一想又覺得那沈言活該,沒看到她正在生氣嗎?還敢湊上來,不懲治他懲治誰呢?自己是郡主,想怎樣便怎樣吧!那沈言還能跑回東廠,告訴他家千歲爺,他被人輕薄了不成?諒他也沒有這個膽子和臉皮。
沐瑤長長吐出一口氣,“活該!”躺在床榻上,卻是怎麼都睡不著了,這嘴上洗了多少遍,怎麼總覺得還有他的溫度與氣息殘留呢?中了邪了?
不少人還在外頭搜尋廉明的下落,沐瑤自知是徒勞無功,若是廉明真當出事,是找不回了的。她想著,明兒得去一趟齊攸王府,若說這京城裡頭還有誰會動廉明,估計也就是這位齊攸王殿下了。
沐瑤滿大街的找廉明,趙無憂是知道的,但也不怎麼著急。穆百裡這會正在挑燈看著邊關文件,查看這邊關地形圖,趙無憂就在旁邊陪著。
“荒瀾真的要扛不住了?”趙無憂問。
穆百裡輕歎一聲,“有些困難,我們回來的時候這荒瀾帝後本就根基不穩,這數位大將被殺,荒瀾的朝中暫時無大將可用。那些三兩個大將軍,也不是赫峰的對手。”他放下手中的公文,“荒瀾朝廷元氣大傷,赫峰糾結了舊部,還拉攏了不少早前的巴裡舊部。”
趙無憂斂眸,“武將聯手,這以武奪權便了不得了。”
“如今雙方僵持不下,我擔心的是若是赫峰拿不下荒瀾的王城,會掉轉頭來大鄴走一圈。”穆百裡眯起危險的眸子,“若是把戰火延伸到了大鄴境內,恐怕那些不安於室的也會跟著造反,到時候會亂作一團。”
“皇上想要收回齊攸王手中的兵權,可現在又不是好時候。一旦邊關來犯,齊攸王稱病,這底下武將悉數罷休,這朝堂該如何是好?”
趙無憂笑了笑,“你這是怪我把夏家收拾得太早了點?要不然這會子夏家還能衝鋒陷陣,為大鄴江山求得一方太平?”
穆百裡無奈的看她,“要把夏東樓從地下刨出來嗎?”
“你難道不知道,這夏東樓還有得力助手在宮裡頭嗎?此刻就在皇上身邊待著,保不齊正謀劃著想要坐上皇後的位置,跟你東廠以及我尚書府,勢不兩立呢!”趙無憂涼颼颼的開口,“那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都被貶謫了還能東山再起。”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起她來了?”穆百裡緩步走到軟榻前,伸手取了她手中的小本子,“這些東西有什麼好看,還不如看著相公我。”
她半坐起身來,“你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看我自己呢!”
他輕嗤,“你的就是我的,不一樣嗎?”話雖這樣說,可這手上是半點都不含糊。輕車熟路的,三下五除二之間,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
“穆百裡,還不去看你的公文。來日皇上問責,你當心吃、吃不了兜著走。”趙無憂呼吸微促,“你、你聽到沒有?”
某人埋首胸前,慵慵懶懶的抬頭看她,“這不是在吃嗎?”
她輕斥,“無賴。”
他攀上她纖弱的身子,“那趙大人可歡喜我這無賴?旁的不會,這伺候人的事兒,定然會讓趙大人心悅誠服,心滿意足。不知趙大人意下如何?”
她笑問,“我能拒絕嗎?”
聞言,某人一本正經的思慮片刻,然後搖了搖頭,“不能。”
她笑著想推開他,奈何這是就如同狗皮膏藥似的,黏在身上怎麼都掰不下來。一番掙紮下來,她已汗涔涔,某人的興致卻將將而起。
話語輕挑,眸色迷離。那厚顏無恥的人,笑得如此勾魂攝魄,“趙大人此刻還想著拒絕,那本座可真要將這顆心掏出來看一看,打量著還裝著某個小白臉,這裡頭死活放不下呢!即便某些人遠在金陵城,這心裡呀還是跟貓爪子撓似的。”
她一把握住他不安分的手,笑靨如花“千歲爺這話錯了,我這裡頭的確藏著的人可不在金陵城,而是在山峰之上,層巒之中,此刻正不安分的攀山越嶺。”
驀地,她神色一緊,但聽得某人笑盈盈道,“何止攀山越嶺,還得跋山涉水。”
“你這不要臉的死太監。”她低低的罵著,可這心裡卻是歡喜的。
如今不受藥物控製,換得了自由身,這寒毒也漸漸的拔除,身子越發的舒坦,是以在某些事情上也終於能嘗出味兒來。
兩廂情願,真真是極好的。
管他誰主沉浮乾坤,今宵縱情伴美人。
折騰了一夜,等著趙無憂醒來又是第二天的早上。趙無憂越發覺得今年的夏日越來越熱了,終能感覺到來自於外界的悶熱。活了這些年,旁人說是水深火熱,她卻隻知水深不知火熱。
瞧著趙無憂起了身便尋了折扇,素兮當場愣了半晌,“公子覺得熱?”
趙無憂頓了頓,瞧著手中的折扇,不免微微紅了臉,“你也覺得很稀奇?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近來總覺得乏,如今還覺得熱,這身子都快不像我自己的了。”
素兮笑道,“這樣才好,總比夏日裡還要裹著厚厚的狐裘,來得正常一些。”
輕歎一聲,趙無憂扭頭瞧著夏日裡極好的陽光,不由的又想起了雲箏。往年這個時候,她又會開始準備過秋冬的衣服了。趙無憂畏寒怕冷,所以雲箏得把衣裳儘量做得精致一些,既要保暖又要看上去不會太龐大,這是個技術活,也唯有雲箏這一針一線都格外的仔細。
趙無憂放下折扇,淡淡的吐出一口氣,“溫故去哪了?”
素兮道,“小桑榆好像有些不太舒服,大概是夏日裡太悶熱,這傷口早前雖然處理妥當,但條件沒那麼好,多多少少有些不太痛快的。”
“桑榆不舒服?”趙無憂抬步就往外走。
當初處理這傷口的時候,外在條件不太好,所以沒辦法做到十全十美。而小桑榆自身的身體素質又差,原就是個消瘦單薄的孩子。傷重,底子差,難免還是落了病根的。
“如何?”趙無憂進門便問。
小桑榆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麵色發紅。趙無憂上前探了探孩子的額頭,“發燒了!這傷口不是已經愈合了嗎?怎麼還會這樣反複?”
“原就身體消瘦,當初我給處理傷口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是缺少的,所以難免落下病根。”溫故輕歎,“不過你放心,她沒什麼事,就是有些高熱罷了!退了燒,好好補一補也就是了!”
趙無憂點點頭,蹙眉坐在床邊上。
小桑榆擠出倦怠的笑靨,“大哥哥莫要擔心,小桑榆很乖,不怕疼不怕苦。再苦的藥,我都可以吃下去的。大哥哥彆怕,我沒事。”
輕撫孩子滾燙的麵頰,趙無憂眸中微澀,“這倒是像極了我小時候的樣子。”她輕歎,“小桑榆不必強撐著,在大哥哥這裡,你可以做你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愛哭愛笑愛鬨愛玩,都可以。大哥哥以前做不了的,你都可以做。”
“大哥哥是有什麼遺憾嗎?”小桑榆問。
趙無憂笑了笑,“遺憾倒是算不上,畢竟隻有這樣才能造就今日的我。隻是有些可惜了,在本該天真浪漫的年紀,卻做著勾心鬥角的謀劃,實在非我所願。桑榆,大哥哥不是要你變成癡傻之人,隻是希望你去做你喜歡做的事,並且能好好的堅持。”
“就好像你喜歡讀書識字,你就努力去做,並不是說大哥哥希望你放下一切隻顧著玩。”她頓了頓,“你懂我的意思嗎?”
小桑榆點頭,“桑榆明白。”
“真乖。”趙無憂笑得有些勉強,“孩子的天性,應該是最純真乾淨的,大哥哥不希望你走我這條路。倒不是辛苦,而是時間久了,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
小桑榆不懂,可一旁的溫故卻懂了,“你……”
“我沒事,隻是隨口說一說罷了!”趙無憂起身,“好好吃藥,好好吃飯。想吃什麼就讓廚房去做,不要委屈自己。我這尚書府如今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你便是那千金小姐,知道嗎?”
小桑榆點頭,“謝謝大哥哥。”
“我還有事,你好好養著。”趙無憂含笑轉身。
“大哥哥?”小桑榆道。
趙無憂轉身看她,“怎麼了?”
“大哥哥也注意身體,彆太累了,桑榆可以吃少點的。”孩子年紀小,又是出身鄉野,自然不太明白趙無憂到底在做什麼,但她唯一明白的就是不能拖累大哥哥。
“你可以敞開肚皮吃,大哥哥吃得起。”趙無憂一笑了之,抬步走出房間。
不多時,溫故也跟著出來了,趙無憂在院子裡等著。
“到底情況如何?”趙無憂問。
溫故道,“情況不是太好,傷口有些紅腫發炎,如果不能鎮下來,恐怕得吃大苦頭。”
趙無憂蹙眉,“什麼大苦頭?”
“就是得把腐肉刮掉,如此才能保全,否則一旦繼續潰爛,她另一條胳膊乃至於性命都會有危險。”溫故輕歎,“孩子年紀太小,當初的傷口沒有處理妥當,而她又一直悄悄忍著,延誤了病情。”
“是我的錯,我以為給了她錦衣玉食便是儘了最大的努力,嗬——如今才知道,養個孩子不容易。若我多關心關心她,也許不會變成這樣。是我大意,沒想到……”趙無憂愧疚,“我相信你的醫術,你儘量彆讓孩子受苦。不管有多難,隻要你開口,我必定儘量做到。”
溫故點點頭,“你放心吧,我懂你的意思。隻不過你對桑榆的關心出乎了我的意料,你這是想把自己的遺憾都彌補在她身上?”
“不是彌補,有些東西是不可能彌補的,丟失的歲月,失去的人,消失的過往。”趙無憂苦笑,“誰都回不到過去,又談何彌補呢?”
溫故沉默,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隻是站在那裡,看著趙無憂漸行漸遠。
小桑榆病著,趙無憂的心情也不太好,一個人有些情緒悶悶不樂的。
素兮上前,“公子,郡主來了。”
“是為了廉明的事情?”趙無憂坐在園子裡,有些不悅的揉著眉心。
素兮點頭,“約莫是吧!到現在為止,郡主的人還在滿大街的找人,就是沒找到廉公子,所以沒了法子,隻好找到這兒來了。”
“讓她進來吧!”趙無憂道,“也該鬨一鬨了,否則這齊攸王府跟一潭死水一般,皇上早晚又得動搖了心思。”
“是!”素兮頷首。
不多時,沐瑤便急急忙忙的趕到了趙無憂跟前,“如初,我求你一件事,你務必要幫我。”
“是廉明的事情?”趙無憂輕歎一聲,“這件事,素兮已經告訴我了,說你滿大街的找,始終沒有找到。”她頓了頓,“這事兒我隻能請五城兵馬司的人留意,你當知曉你義兄一無官職二無功名,公然出動護衛軍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沐瑤點點頭,已然是急紅了眼,“我都知道,所以隻要能讓人繼續找,我便也滿足了。隻不過我今兒來倒不是想讓你幫著找人,我是想——想問一問你,你幫著想一想,這京城裡頭還有誰會對付我義兄呢?”
趙無憂蹙眉看她,“你心裡都清楚,非要在我這裡求一個答案。我若是說了,你當如何?那畢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又不是尋常百姓,你身為郡主又是從那嫁出來的,你說你還能怎樣呢?”
“還能怎樣呢?”沐瑤苦笑,“已經都找遍了,兄長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離開,他還有他未辦完的事情,如何能放得下我?隻不過,如你所言,我心中早有答案,非要不死心的問一問。”
“瑤兒,你當知曉有些東西空口白牙沒有證據,就算你去當麵對質,也不會有人承認的。”趙無憂道,“他不會在臉上寫著心虛,也不會覺得理虧。旁人的性命在他眼裡隻不過是草芥,你能奈何?”
沐瑤深吸一口氣,“我是拿他沒辦法,可同時他也拿我沒辦法。我是郡主,是尚書府的夫人,是丞相的兒媳婦,說白了——不看僧麵看佛麵。我若是鬨騰一場,他必定顏麵儘失,在皇上跟前都不好抬頭做人。”
“你確定?”趙無憂輕笑兩聲,“你要當那潑婦罵街?”
“不,我要去衙門告他。”沐瑤道。
趙無憂微微一怔,“你告他什麼?強搶少年郎?怕是沒有衙門敢受理吧!”
“那我就去告禦狀。”沐瑤是個不怕死的,沐國公府如今就剩她這麼一個,她有什麼可怕的?娘死了,爹不詳,舅舅被人殺。如今對著自己的仇人,還得委曲求全,連自己的義兄都保不住,算什麼鳳陽郡主呢?
趙無憂挑眉看她,“你可知道若是誣告,會挨板子的。”
“我知道。”沐瑤冷笑兩聲,“我忍耐得夠久了,這一次便是撕破臉又如何?我義兄都沒了,又剩下我這孤零零的一個,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搭上整個沐國公府,橫豎沐國公府也沒什麼人了。隻是,我想求你一件事。”
趙無憂不語。
“若是我出了事,還望你能繼續查下去,替我舅舅討回一個公道。”沐瑤哽咽了一下,“人總歸是被逼的,我沒有辦法了。”
“也許你義兄還活著,你這麼一鬨,齊攸王反倒會殺人滅口。”趙無憂斂眸。
“我不鬨,我義兄就能安然無恙的走出來嗎?”沐瑤冷了容色,“到了齊攸王府,就沒有活路可言。”語罷,沐瑤轉身就走,“你會記得我的,對嗎?”
趙無憂定定的坐在那裡,“會,隻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三思而後行。齊攸王如今安靜得出奇,你這麼去鬨一場,就不怕到時候誰也不會信你嗎?如果一個兩個都不信,你不是自己給自己添堵?”
“那你說,我該如何是好?”沐瑤問。
“古人雲,先禮後兵。”趙無憂道,“齊攸王近來一直病著,你就不能上門慰問嗎?順道搜一搜這齊攸王府,至於為何要搜,你可以自己找個借口。你身邊的丫鬟,好像也挺聰明的,不是嗎?”
沐瑤愣了半晌,微微回過神來,“我懂你的意思了。”
瞧著沐瑤離去的背影,素兮蹙眉,“公子就不怕郡主真的鬨出什麼事來?”
“她若真的要鬨事,何必還要跟我打商量。郡主雖然沒有大智慧,卻還是有些小聰明的,沒瞧著她把事兒說得很嚴重嗎?”趙無憂輕笑兩聲,“連丞相府的兒媳婦身份,都給搬了出來,你覺得她這是要衝鋒陷陣的前兆嗎?”
素兮回過神來,不免忍俊不禁,“敢情郡主這是跟公子討法子呢?”
“你以為呢?”趙無憂略顯無奈,“她一來就是同歸於儘的說法,想要鬨得人儘皆知,奈何自己有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這齊攸王府著實有嫌疑。鬨半天是想問我要個法子,好調轉槍頭去找那齊攸王府的麻煩。”
“那郡主,會忍耐嗎?彆到時候真的鬨起來,一發不可收拾。”素兮輕歎。
趙無憂想了想,麵上有些倦怠之色,“小不忍則亂大謀的事兒,她自己心裡清楚,否則不會來找我,而是在出事之後便去齊攸王府鬨事。畢竟如果人真的是被齊攸王帶走的,那個時候去鬨,興許還能把人給鬨回來。如今隔了一夜再去,骨頭都成灰了,再鬨還有多少意思呢?”
素兮頷首,“這倒也是。”
“仔細盯著點吧!這丫頭也是個心大的,鬨不好還真的會折騰到皇上那兒去。”趙無憂揉著眉心,靠在軟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情。
素兮皺眉望著如此神思倦怠的趙無憂,“若是折騰到皇上那兒,不是正好合了公子的心意嗎?公子這是在擔心什麼?”
良久不見趙無憂回應,素兮湊近了軟榻,這才驚覺趙無憂竟然睡著了。
素兮愕然,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趙無憂慣來是個警惕性極高之人,今兒這是怎麼了?就這樣便睡著了?好像不太對!
猛然間想起了溫故的提醒,素兮麵色驟變,一顆心噗噗的跳著,伸手便去探趙無憂的鼻息。所幸還好,呼吸正常。素兮鬆了一口氣,當下環顧四周,看樣子她得守著自家公子才好。
端坐在旁,素兮想起溫故的話,此後趙無憂入睡之後,必得每隔一段時間喚醒她一次。好在趙無憂這人沒多少起床氣,尤其是素兮等人。
梨園裡安靜得很,素兮守著趙無憂掐著時辰。
沐瑤匆匆離了梨園,霍霍在外頭等著,見著郡主出來便快速迎上去,“郡主,姑爺怎麼說?”
聞言,沐瑤審視著霍霍良久,眼珠子滴溜溜的轉。
霍霍當下跪在地上,一臉的委屈,“郡主明察,奴婢沒有抓大公子,奴婢是冤枉的。”
沐瑤蹙眉,“你這腦子裡裝的是草包嗎?”極是無奈的撇撇嘴,沐瑤一聲輕歎,“一會隨我去齊攸王府,到了那兒你找個空檔離開。”
“郡主這是要做什麼?”霍霍蹙眉,“奴婢不能拋下郡主一人,奴婢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魂,奴婢得為郡主拋頭顱灑熱血……”
“得得得,這又不是上戰場,說什麼不吉利的話?”沐瑤邊走邊道,“我是去找蕭容算賬的,你隻要離開齊攸王府,我就能借口搜人。”
霍霍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郡主放心就是。奴婢到時候有多遠滾多遠,一定不會讓郡主輕易找到。”
“彆滾太遠,免得到時候真的找不到,你可滾回尚書府待命。”沐瑤吩咐,這丫頭有些缺心眼,若不叮囑仔細,保不齊還真的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兒來。
“奴婢明白!”霍霍頷首。
尚書府門口,沈言冷著臉站在那裡,眼下略顯烏青。
一想起昨兒夜裡的舉動,沐瑤的臉上有些掛不住。當初怎麼突然就腦熱了呢?想著當初那一摸之辱,所以、所以——沐瑤輕咳兩聲,對著霍霍道,“我們走。”
沈言在後頭跟著,沐瑤頓住腳步回頭看他,“你、你何以要跟著我?你可知我要去哪兒?”
他冷冷的剜她一眼,“奉皇上之命,伺候郡主左右。郡主是想讓卑職抗旨,然後被皇上處置?”
沐瑤自問沒有這樣的想法,隻是經過這些日子的某些事情,總覺得見麵有些尷尬。可既然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說什麼?
“我回齊攸王府,你若是有膽子跟著,那、那便隨你罷!”她快速上了馬車。
沈言策馬隨行,一言不發。
車內的沐瑤小心翼翼的掀開車窗簾子的一角,抿唇去看那冰冰涼涼的麵孔,這張冰塊臉,側麵瞧著倒也不賴。逆光裡,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堅挺的鼻梁,還有那始終繃著的唇,倒也是精致的妙人。
早前隻覺得趙無憂是個精致的妙人,卻沒想到今兒還能再發現旁人的美,真當有些匪夷所思。
沐瑤看得有些晃了神,不自覺的揚唇淺笑。腦子裡想起了昨夜的癲狂無狀,竟連笑出聲來都不曉得。最後還是霍霍的臉突然出現在窗外,驚得沐瑤一個後仰,重重靠在車壁上才算徹底結束了沐瑤的癡愣。
霍霍摸著自己的臉,自己長得也沒那麼嚇人吧?怎麼郡主見了她,就跟見了鬼似的?
“郡主?”霍霍又湊了上去,“齊攸王府都到了,你發什麼愣呢?”
沐瑤捂著怦怦亂跳的小心肝,一張臉乍青乍白得厲害,若霍霍不是奶娘的女兒,她真想把這丫頭摁在地上狠狠揍一頓。
走出馬車,沐瑤的臉色仍是青白。
霍霍錯愕,“郡主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這臉色著實不太好,要不要緊?”
沐瑤翻個白眼:還不是被你嚇的?
“我沒什麼事。”沐瑤抬頭看著齊攸王府的匾額,抬步走了進去,也不敢回頭去看身後的沈言,免得自己到時候又要被霍霍這丫頭嚇著。腦子裡有警鈴大作,她想不通,自己方才到底是怎麼了?瞧著那冰碴子,怎麼就入了迷呢?
她想著,都說九千歲穆百裡身為宦臣,魅顏惑主,定然還是有妖媚之術。難不成這沈言的身上,也有這些個狐狸精慣有的術法?所以自己方才不是失神,是被沈言把魂兒給勾了?
不行不行,她覺得自己得淡定!
沈言生得再好,可自己已經嫁為人婦,趙無憂的容色哪裡遜了這沈言?那可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夫君,才高八鬥、聰明絕頂,外加脾氣好性子好,哪像這冰碴子,永遠一副冰塊臉。
蕭容閉門謝客了很久,自趙無憂來了一趟齊攸王府,他便隱約覺得這趙無憂心懷不軌,想必是要把什麼事往自己頭上牽。思來想去也沒有個準確的答案,乾脆就閉門不出。
既然猜不透,那就以退為進,避避風頭再說。
不過養病之說倒也不是全然誆騙,他這傷的確是有些嚴重了些,自從上次被那引蠱蟲粉給折騰了一下,連尋日裡吃的藥物都鎮不住,生生疼夠了七天七夜才算稍緩。
如今這傷總算控製住了,這蠱蟲也重新被壓住,蕭容這才有些精力轉圜。
“胡青”上前,“王爺,郡主回來了。”
蕭容和衣,“這丫頭回來作甚?就她一個人嗎?”
“胡青”行了禮,如實回答,“趙大人並未隨行,隻不過身後還跟著東廠的沈言沈千戶。”
“沈言?”蕭容眯起眸子,“皇上吩咐,讓他伺候郡主。”他徐徐起身,“此刻人在何處?”
“已經朝著這邊來了。”語罷,胡青俯首退到一旁。
這沐瑤素來喜歡胡鬨,而且屬於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今兒來是想要什麼?蕭容穿上外衣,麵色微白的往外走,緩步走到了院中亭子裡。
便在這裡等著便是,沐瑤每次來,總喜歡東看看西摸摸的,蕭容不是太喜歡旁人動自己的東西。
“胡青”合上房門,隨行伺候。
“小叔!”沐瑤瞧了一眼坐在亭子裡的蕭容,當即朝著他走過去,“小叔,你不是病了嗎?怎麼在這兒坐著呢?”
蕭容麵色溫和,“這兒舒坦一些,屋子裡都是藥味,怕你受不住。”
沐瑤點點頭,“小叔真好。”
“你今兒怎麼得空過來看本王?”蕭容笑了笑,“這傷都好了吧?”
沐瑤瞧一眼自己仍是吊著的胳膊,“好得差不多了,隻不過溫大夫一直不肯讓我放下來,說是要多觀察觀察,免得落下病根便不太好。”
蕭容點頭,“這倒也是,你自己好生顧著,彆太任性便好。”
沐瑤抿唇,環顧四周道,“小叔這兒都沒什麼人伺候嗎?”
“本王不喜歡人多。”蕭容心頭存疑,這丫頭今兒似乎有些怪怪的。底下的探子來報,說是沐瑤昨兒夜裡找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為的就是廉明失蹤一事。
他尋思著,這丫頭該不會以為廉明在自己手上,所以來探探口風吧?
“霍霍,去備茶。”沐瑤道,“我最喜歡喝小叔這兒的果茶,尚書府的我都喝不慣。”
霍霍行了禮,“奴婢馬上就去。”
眼見著霍霍離開,蕭容輕笑兩聲,“你嫁到尚書府也有段時日了,怎麼還這樣嘴刁?你若當真喜歡,本王送你一些帶回去,也不必你這大老遠的跑一趟。”
“小叔這是在趕我走?”沐瑤一臉的委屈。
蕭容淡淡的笑著,“你這丫頭慣會胡思亂想,本王若是要趕你走,就不會讓你入府了。”話雖這樣說,可這心裡頭還是在盤算,怎麼能讓沐瑤儘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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