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的時候,穆百裡和宋昊天等人都被困在了地道底下。出路被堵死,另一頭則都是敵軍,所以除了繼續忍耐,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但是這密道裡沒有水,沒有食物,一直留在裡麵也不是辦法。
偏偏敵軍占據了金陵城,也就意味著他們是不可能離開的,金陵城已經成了諸國瓜分的口中食腹中餐,再也不屬於大鄴。
大鄴的門戶被打開,敵軍蜂擁而入。
地道的坍塌,巨石的滾落與泥沙的埋沒,將他們徹底堵在了裡頭,進出不得。眾人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心裡都大致有底了。這般動靜,估計金陵城危險了。聽這聲音,應該是硝石爆破,這金陵城裡還有多少硝石,穆百裡心知肚明。
“千歲爺?”宋昊天駭然。
頂上都是腳步聲,在一片混亂之後又逐漸的歸於平靜。誰都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可心裡頭都有不祥的預感。每個人都有家眷父老,都提著一顆心,不知該如何是好。
穆百裡屏住呼吸聽了一陣,終於意識到,金陵城怕是保不住了。可他不能說,免得眾人在這裡癲狂,反倒教外頭的人聽到,後果不堪設想。
既然金陵城保不住了,那隻能退而求其次,先保住自己在說。
“前麵都被堵死了。”宋昊天凝眉,“咱們出不去了。”依他們這幾個人,想要搬開前麵的大石頭,是不太可能的。何況,若是搬開了石頭和泥沙,難保自己頂上不會繼續坍塌下來。眼見著是到了七星山莊的地底下,沒想到卻成了困死的囚籠。
“實在不行,隻能退回去了。”穆百裡想著自己沒有內力,不管怎樣似乎都是死路一條了。這幾日在這裡待著,他也沒辦法排出餘毒,好像真的到了絕路。
不過他們還是有可能離開的,尤其是宋昊天。在這些人裡頭,宋昊天的武功是最高的,也是最有可能逃出生天的。
思及此處,穆百裡往後退了退,宋昊天懂他的意思,緊隨其後到了一處,避開所有人。
“本座失了內力,就算是出去,怕也敵不過那些人。”空有招式而沒有內力,他大概還是撐不住太久的,所以……他將那一支隨身攜帶的玉笛取出,遞給了宋昊天,“這個好生收著,到時候衝出密道,大家分頭走。窩在一處,必死無疑。”
宋昊天接過玉笛,“這東西……”
“若是能逃出生天,煩勞宋莊主去一趟京城,若是見到無憂,請把這個交給她。”穆百裡長長吐出一口氣,“本座怕是無力回天了,剩下的就自求多福吧!”
“千歲爺?”宋昊天握緊了手中的玉笛,“還不到最後一刻,千歲爺何必如此悲觀,也許……還會有轉圜的餘地也說不定。”
穆百裡笑靨涼薄,“本座不喜歡自欺欺人,這外頭是什麼形勢,咱們都心知肚明。本座殺了不少主將,所以敵軍想要拿下大鄴,就得以金陵城為點重整旗鼓,否則很難繼續前行。你當知道他們也需要輜重與糧草,所以……外敵攻占下的金陵城,以及附近的諸多村縣,恐怕都保不住了。”
宋昊天一拳砸在石壁處,“這般畜生。”
“戰敗本來就是很殘酷的。”他曾曆經過一次戰敗,換來的是國破家亡,沒想到今兒又讓他趕上了。到底是自己運氣不好,還是命太硬呢?
穆百裡眸光清冽的站在那裡,瞧著恨到極處的宋昊天,“隻怕是劉弘毅反了。”
宋昊天一怔,“他是金陵城的城主。”
“城主又如何?試問這金陵城內,誰有能力調撥硝石炸了這七星山莊?知道這七星山莊有密道的,恐怕也不多吧!”穆百裡已經不想再追究這些,畢竟時不與待,“不過現在城破了,說這些也沒什麼用,還是各自想想,怎麼才能逃出生天吧!”
“在下一定拚死護住千歲爺。”宋昊天咬牙切齒。
穆百裡搖搖頭,“本座給你玉笛,是想讓你不必顧及本座的。離開金陵城,去京城見無憂,順帶著……把玉笛還給她。本座此生對不住她,惟願來生再償還此情。”
宋昊天駭然愣住,“千歲爺跟趙大人不是——不是勁敵嗎?這、這……”他是真的一下子回不過神來,突然間怎麼回事?他有些懵逼,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言語,隻知道握著那一管玉笛,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若還能活著,本座必定會如實相告。如今情勢緊迫,還請宋莊主謹記在心,務必保全你自己。”穆百裡想著,若是能逃出去,該逃往何處?似乎也就是大祁那頭還能避一避。
如今所有的希望,便是能再見她一麵。
宋昊天握緊了手中的玉笛,眸色微沉,“在下一定會保管好玉笛,若然能見到趙大人,一定會將千歲爺的話,一字不漏的轉告。”
“多謝!”穆百裡點點頭,心裡卻有些無限的悲涼。
沒想到這一彆,就是一生,更沒想到自己此生怕是再也見不到,未出世的孩子了。也不知這孩子是男是女,趙無憂會給這孩子取個什麼名?未來是充滿希望的,可是眼下卻隻有死亡,這是怎樣的悲哀。
他站在那地道裡,細想著自己的過往,想著大概是自己殺戮太重,所以上天給了最後的懲罰,讓他得到了卻又要失去。
這輩子最不幸的是因為摩耶的叛國而導致國破家亡,最幸運的是在有生之年遇見了心頭之愛。
頂上還是有腳步聲不斷的來來回回,大概是敵軍開始尋找主將了。大鄴的主將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自然不會罷休的。這金陵城外都是陣法布置,所以他們進得了金陵城,未必出得去。
要想揮師京城,還得先出得了金陵城才行。
這蕭容也算是錯有錯著,暫時抵擋了敵軍一陣。
隻不過敵軍沒找到穆百裡的屍體,簡衍也未必會相信穆百裡死了。身處赫峰的營帳,簡衍仍是裝在套子裡,“沒有屍體就不算是死了,人活一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放得始終。”
赫峰涼颼颼的瞧著他,“不過是個閹人罷了,就算逃了又能如何?本軍要的是這大鄴的天下,得勢回擊荒瀾,奪回屬於本軍的東西。”
“你當知道,若是穆百裡不死,你們……”
還不待簡衍說完,赫峰當即抬手拂袖,一臉的慍色,“你少來威脅我,若不是蕭容對本軍有恩,當日救了本軍一命,你以為你能安安全全的走進本軍的營帳嗎?哼,本軍要怎麼做事,還由不得你來插嘴,該怎麼做不必你教。”
見著赫峰如此不耐煩的模樣,簡衍自然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得償所願了。可如今他也沒有彆的法子,赫峰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因為他們不會讓自己回京城報信。
與其如此,還不如搏一搏,“既然是將軍的意思,那在下可否提個要求?請將軍恩準,由我去追捕穆百裡,務必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都是不錯的選擇,這金陵城畢竟是大鄴境內,相比之下他們這些人對四下地形不是太熟悉。簡衍對穆百裡的執著,讓赫峰覺得十分省事。
自己是無暇顧及穆百裡的,橫豎這簡衍也沒什麼用處,不如就讓他去追殺穆百裡。畢竟穆百裡的武功太高,早前在營帳若非自己得了消息及時離開,恐怕早已死在了穆百裡的手中。而今穆百裡若是還活著,保不齊會在某個時候折回來取了自己的性命。
思及此處,赫峰覺得簡衍這個提議十分妥當。
“好!”赫峰道,“本軍給你派些人,由你全權調配,務必把穆百裡的屍體給本軍帶回來。記住了,是屍體!”
簡衍行了禮,“請將軍隻管放心,在下一定不辱使命,絕不會帶一個活的穆百裡歸來。”其實簡衍又何嘗不知這些人對穆百裡的畏懼,無聲無息潛入軍營之中,無聲息的殺了那麼多的主將。
其實赫峰心裡也是畏懼穆百裡的,畢竟這人武功太高。
是故簡衍不會告訴任何人,穆百裡失去內力的消息,否則這些人就會失去對穆百裡的耐心,不會再如此忌憚穆百裡的存在。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殺了穆百裡,不惜一切代價。
從赫峰的營帳出來,簡衍便去了七星山莊。雖然地道垮塌,但不代表裡麵的人都死絕了。隻有把這些亂石搬開,才能進入地道之中。可眼下七星山莊亂作一團,到處是亂石,要想找到密道的入口也的確不容易。
“找!”簡衍冷了音色,“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出口給我找出來。穆百裡此人武功高強,斷不能活下來。”
他也不是傻子,赫峰給他派人,一方麵的確是幫著他去找穆百裡,想要穆百裡的性命,可另一方麵也是在監視著簡衍,生怕簡衍回京城報信。
說是蕭容有恩於他,可說白了,也不過是個借口。江山天下麵前,那所謂的恩情是微不足道的。跟人的野心比起來,那就是一句廢話罷了。
恩情,說的好聽,也就是聽聽而已。
簡衍便在一旁等著,等著這些人把亂石搬開。可這七星山莊那麼大,要想清理亂石找到入口的確不容易。看這情形,約莫要好一段時日才行。
可簡衍卻等不了那麼久,等到赫峰他們拔營離開金陵城,穆百裡的功力約莫也能恢複得七七八八了吧!一旦穆百裡的功力恢複,這裡的所有人都將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穆百裡內力恢複之前找到他,殺了他。
大雪覆蓋下的搬運工作更是艱難,而密道裡的人也不好過。寒冷的密道,沒吃沒喝的,誰都受不住太久,是故若是不衝出去搏一搏,恐怕也隻能在這裡等死。
這裡,必死無疑。
畢竟上頭有搬運的動靜,想來是有人開始搜尋密道入口了。
“拚了吧!”宋昊天斂了眉目,“事到如今,也沒有退路了。”他定定的看著穆百裡,心頭想著的是懷裡的那支玉笛。
出去,就該各奔東西,各自逃命了。
所有人都回到了出口,外頭已經沒了動靜,但官軍還在搜山。畢竟死了那麼多的主將,所有人的心裡都是憋著一口氣,勢必要將凶手亂刃分屍。
“我數一二三,大家出去後就各自奔逃。若還能逃出生天,務必請諸位趕往京城報信。”宋昊天衝著眾人抱拳,“大鄴若是亡了,大家都是亡國奴,到時候咱們的父老鄉親以及子子孫孫,都會成為彆人的奴隸。為了將來,請諸位……”
眾人抱拳,這個時候若還不能齊心協力,以後真的要亡國了。
“一”、“二”、“三”!
音落,地道的門打開了。外頭沒有人,所有人魚貫而出,管家快速的關好地道大門。白茫茫的雪地裡,什麼都沒有,但是遠處依稀有動靜。
“走!”宋昊天一聲令下,所有人四散開來。
宋昊天最後看了一眼疾步離去的穆百裡,伸手摸了摸自己懷中的玉笛,“我一定會幫你帶到。”語罷,疾步而行。
他雖然早前受了點傷,但是內力還在,所以若沒有遇見大批的軍士追趕,約莫能逃出去。但要去京城,則有些困難。然則不管有多難,他的處境都勝過穆百裡。
穆百裡是金陵城的主將,說白了,他才是所有人的目標。隻要不跟穆百裡在一處,所有人都有可能逃出生天。
一個人走在雪地裡,穆百裡的心裡卻沒有半點情緒波動。要生要死都是天注定的,他最遺憾的是沒能再回到京城去見她一麵。不過也無妨,他與她在一起的那一日,兩人早就做好了離彆的準備。
誰都清楚在一起會有多艱難,所以即便他回不去,趙無憂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在他的印象裡,她一慣都是冷靜得讓人很是無奈。
可他忘了,昔日她是怎樣的不理智,怎樣的瘋狂,一路追到荒瀾嗎?
瞧著包圍上來的軍士,穆百裡抽出了腰間軟劍。雖然沒了內力,但不代表連招式都沒了。應付這些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左不過是體力有些不支罷了!
今日的陽光極好,落在素白的積雪之上,泛著金色的光芒,刺得人有些睜不開眼。激烈的打鬥聲,伴隨著鮮血的落地,以及死亡的降臨。
突然間有快馬奔馳而來,馬背上雪蘭眸光狠戾,拂袖間白練如飛,快速甩開了一條生路。
“跟我走!”雪蘭一聲喊。
穆百裡快速衝向她,這個時候什麼都比不上性命來得重要。被雪蘭拉上馬背,身後那追兵也都上了馬,快速追來。
兩個人騎乘著一匹馬,顯然是跑不過身後那些追兵的。這些人不像大鄴,講求什麼禮儀,他們都是蠻夷,所追求的便是武力。是故在騎射方麵,誰都及不上他們。
雪蘭麵色僵冷,“我知我不該來,可我慶幸我來了。冉恒,不管你怎麼想,這一場你我之間的情分,我終未悔。然則我也知道,你我再也回不去從前,是以我並不奢求你有任何的憐惜。”
“我欠了義父義母太多,始終沒有機會償還,這一次若你能逃出生天,權當是我還了欠下的。冉恒,要活著!”
音落瞬間,穆百裡突然扣緊了她的腰肢,“彆亂來。”
雪蘭無奈的笑了笑,“你不是還得活著回去見她嗎?彆忘了,趙無憂還在京城等你,而我即便殞命也不會孤單……若然不死,請放了王少鈞吧!”
穆百裡頓了頓,顯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兩個人跑不快,以我的功力擋住那些人一段時間,你便能逃走。往南走,朝大祁境內跑。大祁跟大鄴有過協議,想來暫時不會對你怎樣。”雪蘭低眉望著他置於自己腰間的手,微微圈紅了眼眶,“對神發下的誓言,你已經做到了。”
“很抱歉,占了趙無憂的位置那麼久,如今也該還回去了。哥,得不到你的愛是我的遺憾,可我不孤單也沒有怨恨。缺失的那些東西,已經有人補給我了,我沒什麼可求的。”
語罷,她突然飛身而起,一個漂亮的淩空翻,抬腳便踹飛了後頭的一個追兵。抬頭最後看一眼,飛奔而去的穆百裡的背影,眼睛裡噙著淚,嘴角卻凝著笑。
她想,自己這輩子沒有愛錯人,隻是錯了時間罷了!如果沒有那場變故,陪在穆百裡身邊的會是自己,被給予溫暖和幸福的,也不會變成趙無憂。
老天爺用另一種方式,給了穆百裡幸福,雖然沒有經過她的手,但她來日去了下麵見到了義父義母,也是問心無愧了。
“哥,幸福點,否則我萬死難安。”雪蘭眸色陡沉,白練如刃,在冰天雪地裡如同冰雪仙子一般。殺氣滕然,所到之處,盛開了極為妖豔的雪中紅梅。點點滴滴,暈染了蒼茫天地間,那一片嫣紅的燦爛。
穆百裡回頭去看,隻見一片蒼茫。
戰爭,不可避免的便是死亡。
他不知道雪蘭會怎樣,隻知道拚命的往前跑,往南跑。不管自己能不能逃出升天,身上背負的性命,讓他不能停下腳步。
活著,才能再見趙無憂。
金陵城已經淪陷,簡衍得了穆百裡在城外的消息,自然是不遺餘力的去追捕。他不管彆人是生是死,也不管這大鄴將來是誰的天下,他隻要穆百裡的性命。
在簡衍追捕穆百裡的同時,諸國聯合大軍已經開始重整旗鼓,雖然不少將軍被殺,但這絲毫不能打擊他們的信心和對大鄴國土的興趣。這一番的鬥誌昂揚,隻為了開疆擴土,占據這大鄴的山山水水。
聽說大鄴糧草充足,聽說大鄴財富滿車,聽說大鄴的美人一個個如花似玉。
如此誘惑之下,這些蠻夷還哪裡能坐得住,一個個摩拳擦掌,誓要踏平大鄴的大好河山。金陵城外是布下的陣,饒是阻擋了不少時日,但終究抵不過敵軍的千軍萬馬。
他們燒殺搶掠,將百姓的牲口以及糧食都占為己有。金陵城被糟蹋得不再有昔日模樣,老弱婦孺無一幸免。早前喧囂繁華的金陵城,此刻萬人空巷,唯有這哀嚎遍野,如若人間煉獄。
壯年要麼被殺,要麼被抓去做苦力。
最悲慘的是那些女子,這些蠻夷在大鄴境外屯兵太久,久攻不下,如今難得入了城,見著女子又豈能放過。一個個如狼似虎,一具具血淋淋的女子屍身被棄諸街頭巷尾。
啼哭的孩子被丟在牆角,隻等著活生生餓死,更有甚者死在了蠻夷們的鐵蹄之下,還未來得及明白這世間的善惡,就已經結束了年幼的性命。
慘絕人寰的金陵城,到處是鮮血染著雪,紅白相間,何其豔烈。
等到京城得了消息,赫峰已經領著大軍衝出了金陵城外的陣,這附近的州縣都被敵國的鐵蹄踐踏,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百姓流離失所。
蕭容的手在顫抖,拿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屁股就坐在了禦書房偏殿的椅子上,半晌沒有回過神來。最後還是胡青低低的喊了一聲,“王爺?”
回過神來,蕭容放下了手中的迷信,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們已經打到了何處?”
“如今快打到京城外頭了,王爺手中的信件,還是很久之前的。”胡青不敢高聲語,“那赫峰領著諸國大軍直奔京城而來。”
“那些守軍都是吃乾飯的嗎?”蕭容咬牙切齒,拍案而起。
胡青行了禮,“王爺,大鄴太平了太久,諸軍不曾作戰已久,糧草匱乏。如今一觸即潰,主將也都怯戰而無法迎戰。咱們的精銳都被消滅在金陵城外,如今包圍著京城的不到十萬禁軍。剩下的就是東廠的大軍,以及五城兵馬司的人。咱們設在京城外的陣,怕是也耐不住這麼多的大軍進攻。”
“實在不行,就把錦衣衛和禁軍都派上。”蕭容重重合上眼簾,“這幫野蠻人。”
“王爺,要不要請相爺?這兵部和五城兵馬司的人,恐怕還得經過丞相的手,否則雙方一直對峙,剛好給外敵以可乘之機。”胡青提醒。
蕭容點點頭,“去找趙嵩,讓他馬上入宮,就說是八百裡加急。”
“是!”胡青行了禮,快速離開。
八百裡加急,何止是加急,簡直就是火燒眉毛。握著手中沉甸甸的信件,蕭容總算知道,這皇帝不好當,這朝政並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處理的。
蕭容覺得,好似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絕路,一時間竟然深感無奈。他也知道,趙嵩不可能輕易入宮,沒有個三顧茅廬之心,是請不到這位丞相大人的。
所以他也不著急了,乾脆去了一趟永壽宮。
皇帝如今被囚在永壽宮,時間久了便也隨遇而安起來。如今一心問道,不管朝政,橫豎這些事兒他也都管不了。
不過見著蕭容進來,皇帝還是有些詫異的。看這蕭容的神色,估計是朝政處理不好,那趙嵩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自然不可能讓蕭容一人獨大。
皇帝輕哼兩聲,“怎麼,攝政王今兒如此得空,知道來永壽宮走一圈?朕還以為你忙著朝政,無暇來看朕呢!”語罷,皇帝也不屑理睬,顧自翻看著手中的道經。
蕭容也不客氣,徑直走到案前坐下。小德子可不敢離開皇帝身旁,免得一不小心這蕭容動了殺機,那這事可就鬨大了。
“你出去!”蕭容道。
小德子不敢,抬頭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冷笑兩聲,“出去吧!橫豎朕的命都在攝政王手裡捏著,縱然你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
這話也是在理,是故小德子行了禮,慎慎的退出了寢殿。走到門口,小德子又回頭看了一眼皇帝和蕭容,見著二人不像是會起衝突的模樣,這才跨出了門。
“有什麼話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的。”皇帝不抬頭,對於蕭容的到來渾然不在意,“朕的命都在你手裡,你還有什麼可在意的?朕在你手裡,與玩偶何異?”
蕭容冷笑兩聲,“皇兄何必把話說的這樣難聽,臣弟隻是暫時接管了朝政罷了,皇兄不還是這大鄴之主嗎?這天下,還得尊你一聲萬歲萬萬歲。”
“是嗎?”皇帝嗤冷,“先君臣,後手足。可攝政王進來的時候,似乎壓根沒有行君臣之禮呢!說什麼朕還是皇帝,還是九五之尊,可這萬歲之名在你眼裡,不也是命如螻蟻嗎?”
蕭容斂眸,不欲在這些問題上過多糾纏,隻是長長吐出一口氣道,“臣弟今日來,是想問一問皇兄,若是割土議和……”
“你說什麼?”皇帝駭然,“割讓國土?蕭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大鄴的江山是父輩留下來的,是父皇以及諸位叔伯辛辛苦苦打下來的。縱然朕無能,可朕堅決不會答應割讓國土。”
他頓了頓,眉目微沉,“誰打進來了?”
蕭容一聲歎,“皇兄說得可真有骨氣,改日這大軍壓境,包圍了皇城,皇兄還覺得有這份骨氣和硬氣嗎?哼,堅決不答應?來日怕是由不得你。”
皇帝放下手中的書卷,“你把話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這荒瀾赫峰大軍在金陵城,穆百裡奉命駐守,是絕對不會讓朕失望的。除非、除非是你……是你作祟,是不是你……”
“臣弟封鎖了金陵城與京城的聯絡,金陵城外早就諸國屯兵,戰事一觸即發。”蕭容突然有些後悔了,如今大敵壓境,自己若是當了這亡國之君,又有什麼意義呢?來日最多是個傀儡,與人傀儡跟與人為臣有什麼區彆呢?
同樣是被人踩在腳下,同樣是……
但是現在,好像什麼都來不及了。蕭容也不知道當日的金陵城到底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穆百裡等人駐守金陵城,苦苦堅持卻等不到援軍的絕望。
他隻知道,大鄴要亡了。
皇帝麵色慘白,連蕭容都這樣說,是否意味著他的江山……他的江山要覆滅了?那以後他就是亡國之君了?大鄴百餘年的國祚,就這樣毀在了自己的手裡?
蕭容緩步走向他,冷冷的取下他手中的經卷,“這一次,你的三清真人都保不住你了。”
心在顫抖,麵如白紙,皇帝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的蕭容。
下一刻,皇帝勃然大怒,“是你,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野心勃勃,不是你牽製了穆百裡,朕的大軍早就滅了赫峰大軍,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境地。朕的天下,朕的百姓,朕的子民都亡在你手裡。蕭容,你是這大鄴史上的罪人。”
“罪人?”蕭容冷笑兩聲,“來日史書工筆,也少不得皇兄的幾筆。昏聵無能,亡了這大鄴天下。其實最大的罪人不是皇兄你嗎?如果不是你日夜沉迷修仙成道,不理朝政,會給臣弟以可乘之機?說到底,是你給的機會,如今怎麼來怪我呢?”
“你這是強詞奪理。”皇帝氣得直發抖,“分明是你自己野心勃勃,謀朝篡位,如今還怪朕給你機會。蕭容,你簡直太該死。”
蕭容點點頭,“臣弟是該死,不過臣弟若是該死,也會跟皇兄一道上路。這大鄴若是亡了,皇兄第一個難逃其責。試問古往今來,哪個亡國之君有好下場?咱們就拭目以待,看誰的下場更慘烈一些。”
他便在這裡坐著,等著趙嵩的到來。當著皇帝的麵,料趙嵩那老狐狸也不敢耍什麼花樣。這牆頭草的老狐狸,如今若還是態度不明,估摸著真到了城破的那一日,也是個死。
赫峰翻臉不認人,想必這一次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趙無憂的恩怨,赫峰會算在趙嵩和大鄴朝所有人的頭上。
趙嵩跨進永壽宮大門便知曉這事兒怕是了不得,如今進了門,瞧著皇帝那神情呆滯的模樣,更加確信了心中的想法。
恭恭敬敬上前,恭恭敬敬行禮,趙嵩高呼萬歲。
蕭容嘲諷一笑,“丞相大人可真是忠君愛國啊,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高呼萬歲。再過些日子,這萬歲怕是要成為他人的階下囚了。”
此言一出,皇帝瞬時僵直了身子,目露驚懼的盯著眼前的趙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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