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憂轉身,眸色微沉。
“怎麼了?”溫故問。
趙無憂環顧四周,“隻是覺得有人在盯著我。”她的感覺慣來很準,就好像當初對待簡衍一般的感覺。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十分的不痛快,總覺得有東西憋在心口,讓人難受到了極點。
溫故凝眉,“估計最近的事情有些多,回去吧!”
趙無憂頷首,橫豎對趙嵩的事情她已經安排妥當了。彆以為離開了京城就是海闊天空,懲罰遠遠沒有結束的時候。
不死不休!
因為趙嵩被貶,這徐明自然是功不可沒,皇帝在擢升徐明為禮部尚書之後,又讓其兼任文淵閣大學士一職。如此厚待,也著實是年少有為。
這大概是朝廷裡冉冉升起的新星,不過誰都知道,皇帝這是準備好好的清理朝堂,把早前蕭容留下的,如今趙嵩留下的勢力範圍都給清一清,培養皇帝自己的人。
趙無憂並不在意,她本就意不在此。徐明越得寵,說明她的計劃越成功。這些日子,皇帝服用丹藥的次數越來越多,皇帝沒辦法在趙無憂身上發泄,便隻好尋那些年輕的宮娥們打發時間。
皇帝慣來喜歡胡鬨,此生唯兩個喜好,一則是修仙問道,二則便是好女人。
這樣也好,早早的把自己掏空了,真當是作死攔不住。
正好趁著這空檔,趙無憂與沈言私底下滿京城的找蕭容和孩子。可這京城雖然大,但不至於一點蹤跡都找不到才對,孩子到底在哪呢?
孩子在哪?
公主府裡孩子在哭,兩個搖籃裡兩個孩子。一個是男孩,一個是女孩,男孩眉清目秀,女孩精致無比。
蕭柔玉從外頭回來,默不作聲的站在了搖籃前頭,抱起了自己哭泣的兒子,然後望著那個極是乖巧,不哭不鬨的女娃娃。
說也奇怪,這孩子也不知為什麼,自從被帶來之後就始終很安靜。她會自己跟自己玩,可以睜著眼睛四處看,就是不哭不鬨。
即便她的兒子哭鬨不休,那孩子也不會受到影響。有那麼一瞬,蕭柔玉覺得這孩子不是聾子就是啞巴。可大夫來看過,這孩子沒什麼問題,好得很呢!
“公主!”知嵐行了禮,“剛剛喂了奶,換了尿布,但是小公子不知為何始終哭鬨不休。倒是這個,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
蕭柔玉冷笑兩聲,“趙無憂生的女兒自然像她自己,永遠都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裡,旁人不能撼動她分毫,絲毫不能影響到她。可這一次我倒是想看看,身為母親她還能不能做到視若無睹,能不能還有這份冷靜與淡然自若。”
“公主?”知嵐頓了頓,“孩子畢竟還小。”
何況公主自己也是當母親的人,稚子無辜。
但是這話,知嵐不敢說。
自從公主生完孩子以後,公主的性情就變得格外奇怪,喜怒無常,心性不定。前段日子趙無憂領兵出京去剿滅蕭容的攝政王大軍,這府裡便來了一個人。
不對,是兩個。
蕭容抱著孩子,麵色微白的出現在蕭柔玉的視線裡。彼時蕭容隻說了一句話,“我幫你報仇!”
知嵐聽得提心吊膽,可公主卻是樂在其中。她跟蕭容在密謀什麼,知嵐一無所知,公主如今連身邊的人都不願相信了。
蕭容住在公主府裡頭,所以東廠和趙無憂打死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畢竟誰會懷疑這孤兒寡母呢?何況公主有孩子,夜裡府中孩兒哭泣也是正常的。
偏偏小思睿是個不愛哭的孩子,連蕭容都很少聽到孩子在哭。
蕭容進來的時候,蕭柔玉便讓知嵐把自己的兒子抱走了。
“趙嵩已經垮台了。”蕭柔玉道,“沒想到趙無憂連自己的父親也可以斬儘殺絕,真當是夠狠。”
蕭容走到小思睿身邊,瞧著搖籃裡的孩子,這眉目彎彎的生得真好看,來日必定是個美人胚子,“也唯有這般心狠手辣,才能穩坐丞相之位,才能手握生殺。”
“難道就一點法子都沒有嗎?”蕭柔玉咬牙切齒,“任憑她一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若是如此,我的大仇如何才能得報?是她毀了我的一生,是她害死了我兒子的父親,這筆賬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蕭容撫過小思睿稚嫩的臉龐,孩子明亮的大眼睛緊緊盯著他,然後抓住了他的手指,竟然笑出聲來。
“真是個不怕死的。”蕭容顧自低語。人老了,難免會對新生命感到一絲渴望。這樣的孩子粉粉嫩嫩的,抱在懷裡也是綿綿軟軟的。
不由自主的,蕭容抱起了小思睿。這孩子見誰都不生,在蕭容的懷裡竟然開始抓他的衣襟,絲毫沒有覺察到危險的所在。
蕭柔玉來搶孩子的時候,蕭容一個淩空便退開了數丈遠,“發什麼瘋?”
“這是趙無憂的女兒,她該死!”蕭柔玉切齒,“她趙無憂欠我一條命,不該還嗎?”
“沒了這個孩子,趙無憂能馬上弄死你。”蕭容冷了臉,“蕭柔玉,你如今還能活著是因為趙無憂自己也是個母親,所以她不願傷了你的兒子,知道嗎?”
蕭柔玉身子劇顫,“我的兒子就是因為她趙無憂,才會沒了父親!如今你卻要我來放過她的女兒,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這孩子我得留著,來日還有大用處。沒了這孩子,你想要挾趙無憂,那就是自己找死。”蕭容道,“彆怪我沒提醒你,趙無憂連自己的爹都能殺,何況是你!簡衍跟趙無憂的恩怨不是一日兩日的,她若真當要算賬,被說你蕭柔玉,就連整個簡家都會被夷為平地。”
“你若是不信大可試一試,今日你殺了她的女兒,來日她會當著你的麵,殺了你的兒子。她心狠手辣,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這點,蕭柔玉是相信的。
連趙嵩都輸在了趙無憂的手裡,這趙無憂還有什麼乾不出來的?
蕭柔玉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唯獨這兒子是她的心肝寶貝,決不能傷著分毫。
眼見著蕭柔玉安靜下來,蕭容道,“趙嵩已經被處置了,那皇帝接下來就該對付趙無憂了,你且等著吧!嗬,趙無憂也得意不了多久的。”
蕭柔玉凝眉看他,“果真?”
“自然,這皇帝的性子我還能不清楚嗎?剛愎自用,生性多疑。”蕭容瞧著懷裡竟安穩睡著的孩子,心頭沒來由一陣平靜,微微放輕了聲音,“皇帝不會容忍趙無憂這柄利刃,懸在自己的頭上太久。趙無憂,是第二個趙嵩。”
蕭柔玉點點頭,這倒是在理。
將孩子放回搖籃,蕭容眉心微蹙,他這是在做什麼?這輩子沒這樣哄過一個孩子,倒是讓他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
輕歎一聲,往日不可追,終究還是得往前走的。
蕭容道,“我已經安排了下去,趁著皇帝還沒把朝堂大換血之前,再好好的給趙無憂留一刀。”
“你想怎麼做?”蕭柔玉問。
蕭容冷笑,“趙嵩是怎麼下台的,趙無憂也該有此待遇。皇帝早就不信任趙家父子了,當日我的堅壁不出成了他們誅殺的理由,今日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蕭柔玉蹙眉,“此話怎解?”
“等著看好戲吧!”蕭容笑了笑,“如今我在暗,趙無憂在明處,怎麼說都是我占上風。”
蕭柔玉眯起狠戾的眸子,“這一次我一定要趙無憂死無葬身之地。”語罷,她拂袖而去。
瞧了一眼蕭柔玉的背影,蕭容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回眸看著搖籃裡睡得及時安穩的孩子。這樣的狀況還能睡得著,也隻有如此心性單純的孩子了。
簡單如孩子,無憂無慮。
數日來,禦史台一直有人在彈劾趙無憂這個當朝丞相,折子都堆砌在皇帝的禦案頭。趙無憂並沒有明著壓下來,而是派人悄悄的去打探。
畢竟如今這朝堂,誰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跟她作對呢?明知道皇帝處置了趙嵩卻始終沒有對付趙無憂和趙家,就該知道皇帝對於趙無憂還是有點情分的。
既然皇帝有這份心思,現在彈劾趙無憂根本不是最好的時機。
皇帝也覺得奇怪,這似乎超出了自己的計劃之外。如今趙嵩剛走沒多久,自己這朝堂還不算安穩,貿貿然的再換一輪丞相,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那麼,會是誰呢?
梨樹下,趙無憂抿一口果茶,眉心微皺,“你是說那些人可能是蕭容的舊臣?”
沈言頷首,“所以我估計這蕭容還在京城裡頭活動,大概是在糾集舊部,意圖不軌。”
“意圖不軌?”趙無憂嗤笑一聲放下手中杯盞,“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但他這麼一來,倒讓我想起一個問題來,咱們似乎一直忽略了,蕭容可能不是獨自隱藏。”
沈言一怔,“你是說,他會找個心腹的朝廷大員?”
“我們查遍了整個京城,幾乎是挨家挨戶的找過,為何始終沒有結果?”趙無憂眉心微皺,“這其中是何緣故,想清楚了嗎?我一直不得其解,他身上有傷還帶著孩子,是如何才能藏身京城不被發現?我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沈言凝眉,“誰?”
“原本是兩人的恩怨,卻還是有人帶著無望的心攙和進來。”趙無憂輕歎,喝一口杯中果茶,隻覺得口中苦澀到了極點。
猶記得大漠風沙起,是誰在閉上眼睛之前道一句:猶記少年時,莫忘初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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