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9節 表演

手杖沒有任何依憑，就這麼直直的豎立在虛空之路上。

而安格爾，則閉上眼，露出老神在在的神情。

乍一看，安格爾有點像是在“釣魚”，一副坐等魚兒上鉤的模樣。但實際上，安格爾的心中卻是已經在找托詞了：如果木靈最終還是沒有出現，他該怎麼忽悠其他人，讓他們覺得自己真的找到了木靈？而不是故弄玄虛？

畢竟，現在隻是一麵之詞啊。

苦惱，太苦惱了。

“大人所說的意願，難道就是看木靈自己願不願意出現嗎？”卡艾爾嘀咕道。

“應該是這個意思，他這麼做，完全是……”多克斯頓了頓，有些猶豫，要不要把喉嚨裡的那句“腦子被寄生沙蟲給吞了吧”說出來。

不說出來又覺得憋悶，說出來又怕影響“交友”進度。

在多克斯糾結的時候，身邊的瓦伊卻是頗為感慨的道：“大人都已經找到了木靈，還要考慮尊重木靈的意見，如果木靈不願意出現，他肯定也不會強迫木靈的……真是溫柔啊。”

瓦伊話音落下那一刻，多克斯滿臉訝異，轉過頭用一種“你是在說真心話”的質疑眼神盯著瓦伊。

然而，瓦伊卻完全沒理會多克斯，繼續的發著類似的感慨。

多克斯：“這都能讓你讚美的話，當初在陳熾世界的邊緣，我為了救你可是被邪火把全身皮膚都給燒焦了，你怎麼就不說我溫柔呢？”

瓦伊：“你也太誇張了，明明隻是小灼到了你的背，怎麼就全身燒焦？再說，你是血脈側的，沒過多久不就自愈了。”

多克斯：“你把邪火的噴炎叫做‘小灼’？而且，什麼叫做‘沒過多久’，明明我養傷了半年才好的。”

“半年也不久啊。”瓦伊側過臉，有些心虛的嘀咕道。

多克斯卻是氣的想要把瓦伊的重新帶回陳熾世界，讓邪火給“小灼”一下，看看他是什麼反應。

這簡直太雙標了！

瓦伊大概也覺得自己剛才說話有點過分，再怎麼說，多克斯也是為了救他……雖然他後來這麼多年，也通過各種方式還了情，但這麼去說話的確有點不合適。他也不再吭聲了，既不懟多克斯，也沒有再對著安格爾感慨，隻是默默的消除著自己的存在感。

而另一邊，智者主宰聽完瓦伊和多克斯的對話，本來想要分析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以及透露出來的情報。但真到了分析的步驟時，腦海裡卻響起瓦伊最初說的那句話：大人都已經找到木靈了，還要考慮尊重木靈的意見……真是溫柔啊。

智者主宰也忍不住思維跑偏，他是真的在尊重木靈的意見，還是說，隻是表演給自己看的？

智者主宰更偏向後者。他很清楚，木靈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被打動的，而且，靠這種方式，除了感動自己外，沒有任何作用。

既然不是為了打動木靈，那他這麼做就是在表演給自己看？畢竟，木靈是他認可的學生，他這麼做還是很有可能的。

對這種打歪心思的情況，智者主宰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反感。安格爾願意這麼“表演”，實際上也說明了，他是有意願改善爭鋒相對的關係。那麼，或許這顆名為“變數”的棋子，能為他所用，不一定全部要聽他的，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能影響到他的決定。

這樣的話，真出了向壞的變數，他也有時間準備以作應對。

智者主宰想到這時，心中甚至都已經開始做出推演，如何最大化利用安格爾這顆棋子。

但是，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心中又隱隱生出了一道聲音：

“可以被影響與控製的棋子，能稱得上變數嗎？”

變數不就是“未知”麼，發生的一切都無可計量，這才能被稱為變數。安格爾如果真的能被控製，向他低了頭，這似乎也脫離了變數的範疇？

智者主宰思緒翻飛，表情也不斷的變化，時而蹙眉，時而舒展，時而疑慮，時而沉吟，可見他心中的博弈有多麼的激烈。

如果安格爾知道智者主宰心中的想法，估計會很慶幸，幸虧他沒有向智者主宰低頭。

越是聰明的人，越是想的多。想的越多，反而越是不相信彆人。

對於這種人，維持恐怖平衡，反而合作效率比較高。若是一味倒向他，沒有個千百年的觀察，不會那麼容易輕信他人的。

從這，其實就能看出，智者主宰為什麼會選擇木靈當學生。

除了某些同病相憐的緣故外，智者主宰選擇木靈當學生，更多的是因為他掌握了木靈的所有軌跡。

木靈的誕生之初基本上就是白紙一片，隻有這種純潔無瑕，他了解到透徹的生靈，才能得到他無條件的信任。

哪怕木靈有很多的缺陷，可智者主宰依舊沒有放棄他，也是因此。

隻是智者主宰以為自己掌握了木靈的所有信息，卻獨獨忘了一茬，木靈的本體。

他不是不去追尋木靈的本體，而是木靈的不配合。木靈的天賦，讓智者主宰很難堪破它的內蘊。再加上是自己教出來的學生，哪怕木靈現在還是有反骨，他也不可能對它動手。

這就導致了，智者主宰一直沒有真正的了解過木靈的源頭。

再加上智者主宰自己觀察出來了，木靈的超凡性質是誕生靈體後才出現的，這意味著木靈的本體其實很普通，很有可能是凡植，或者一種人造的木製物。

不管哪一種，木靈的本體很普通，那很有可能木靈本體曾經的主人是凡人，或者很低階很低階的學徒一類。對於這類人，智者主宰根本不會太過關注，有很大概率，這些人都死了。

結合種種因素，讓智者主宰沒有再關心木靈的本體。但他沒想到的是，木靈本體的主人，曾經的確是一個很低階的學徒，隻是他的天賦極高，幾百年過去，已經成為了站在南域頂層的巫師之一。

智者主宰更沒想到的是，木靈本體的主人的學生，機緣巧合下，來到了這裡。

這也算是智者主宰的疏漏。但真到了結局進行複盤的時候，智者主宰大概率也會認下這個疏漏，因為這實在太巧合，太劍走偏鋒了，哪怕已知結局，都很難補上這層疏漏。

不過，此時智者主宰還不知道一切都已經注定，他還認為安格爾此時的作態，是在表演給他看。

實際上，安格爾也的確是在表演，但他不是表演給智者主宰看的，而是在表演給“觀眾”看的。

他雖然知道木靈在這，但找不到木靈的蹤跡，木靈也不聯係他，他也沒辦法。

在這大吼大叫，也無濟於事，反而還丟了臉。那乾脆就直接擺出“願者上鉤”的態勢，一切看木靈自己的決定。

而這，也是安格爾目前唯一能做的。

木靈會不會出來，安格爾也不知道，但他認為，大概率不會。

雖然看在桑德斯的麵子上，木靈主動聯係了他，但是，桑德斯畢竟隻是木靈曾經的主人，真有多少情感，也不見得。

木靈甚至都沒有在誕生靈智後，真正見過桑德斯。

在安格爾想來，就算桑德斯親自到這，木靈都不一定會現身。他隻是桑德斯的學生，木靈不出現也很正常。

這也是為何，安格爾已經開始提前準備說辭，想著等會該怎麼去“演”，才能讓眾人明白，他真的有發現木靈，而不是在這裡耍猴戲。

“對了，之前瓦伊說，我這是尊重木靈的自由意誌……或許可以從這入手。”安格爾在心中暗忖著，到時候要不要演繹一出類似的戲碼？

隻是，尊重木靈的選擇自由，這會不會有點太過了？從全息平板上的信息來看，地球上可以這麼做，因為隻要將問題上升到價值觀上，就能讓無知的民眾共情。再加上科技進入緩慢發展期時，地球相對和平，吃飽了沒事做的人，以及煽風點火的組織很多，加上發達的信息網絡，操作一番，可以更加讓人信服。

但這裡不是地球，沒有高效的情報網，提什麼尊重自由與人權，大概隻會讓人覺得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這麼想來，操作這個話題，很有可能徒惹人發笑。那要怎麼演呢？

安格爾又陷入深思。

當然，在其他人眼中，安格爾依舊是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樣。隻是，時間久了，未有動靜，還是會讓人覺得疑惑。

“我們會不會是被他耍了？”多克斯低聲道。

因為安格爾保持這模樣很久了，卻沒有任何的回響。彆說多克斯，哪怕是瓦伊，此時都有些猶豫了。

“要不，呼叫一下大人？”卡艾爾道。

“如果大人在忙，我們會打擾大人的吧？”瓦伊遲疑道。

多克斯沒好氣的道：“你看他那樣子像是在忙嗎？彆被他的表象給騙了，他的心臟切出來是黑的。”

多克斯話畢，直接推了推卡艾爾：“你去把他叫醒，你告訴他，真找不到木靈，就趕緊換人。彆浪費時間了。”

瓦伊：“……為什麼你自己不說，讓彆人說。”

多克斯一本正經的道：“我們以後還是要見麵的，給彼此留點情麵。”

卡艾爾本來都已經準備上前了，聽到多克斯的話，腳下一頓。多克斯要情麵，他就不要了嗎？

而且，按照多克斯的意思，他把安格爾叫醒，豈不是會招來不喜？他可不要啊！

卡艾爾的境況瞬間變得進退維穀，滿臉的欲哭無淚。

或許是聽到了卡艾爾的心聲，又或者是表演的差不多了，在閉眼靜立的五分鐘後，安格爾終於睜開了眼。

裝模作樣的看了眼四周，確定周圍空蕩蕩的一片，安格爾歎了一口氣：“看來，你還是不願意跟我出去，那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

安格爾情感豐沛的念叨出這句話，從一開始的無奈與失落，到後麵的鄭重，都表現的很到位。

隻是，唯一讓安格爾遺憾的是，他沒有想出其他的戲碼。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演繹“尊重你的選擇自由”這個橋段。

主要是，他的確在這裡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來不及想其他的戲碼了。如果他真的有做事，哪怕最後沒成，也就罷了。可他壓根什麼事都沒做，完全是消磨時間，哪怕他閉著眼，臉皮再厚，也有些臊的慌。

再加上，這個橋段有之前瓦伊的鋪墊，安格爾演出來，就算價值觀違和，起碼也讓其他人有了一個提前的適應時間。

最為重要的是，安格爾沒忘記他現在是一個客串“主播”。

直播一關，簾幕一拉，他又變成了正常的安格爾。至於說，剛才他的什麼演戲、什麼價值觀偏差，這些不過是直播效果罷了，和他安格爾有什麼關係呢？

給足了心理建設，安格爾這才咬了咬牙，開始演起這個戲碼來。

情緒感知，讓安格爾的戲路越來越寬，也越來越真。他就算沒有表演聲淚俱下，可那種無奈之情，還是非常的感染人。

如果此時息炬學院的姆英巫師在這，估計也會被安格爾的演技打動。

安格爾沒有多話，情感也很克製，點到為止。

然後，到了表演的最後時刻，按照安格爾自己設定的直播效果，他要慨歎一聲，然後拂袖離開。

最好其他人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身影步入黑暗，逐漸消隱不見。這樣的話，戲劇效果會更有張力，引人遐想。

隻是，當安格爾真的拂袖轉身的那一刹，他沒發現的是，遠處本來還有些嘈雜的聲音，突然停止了。

一切變得靜謐起來。

直到安格爾走了十數步，發現怎麼沒有一個觀眾“捧戲”，就連瓦伊這個欽定的最佳觀眾都沒吭聲，這讓安格爾陷入了懷疑。

難道……他剛才演戲演的不對勁？不夠深刻？還是說，類似戲碼太多，其他人看過，所以無法共情？

帶著一絲忐忑的心情，安格爾頓了一下，準備再“補錄”一個回眸戲。

雖然這種回眸戲一般會放在優柔寡斷的角色裡，但他現在是直播嘛，一切解釋權都是主播的，與他安格爾無關。

思及此，安格爾調整了一下心緒，讓表情歸位，然後猝不及防的來了一個驀然回首。

安格爾都已經準備好說出“補錄”的台詞了，可回過頭後，安格爾整個人就愣住了。

因為，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背後突然多了一個和他近乎等高的——

木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