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男女有彆,頓時就讓本就尷尬的氣氛幾乎降到了冰點。
孔玉輝乾笑一聲,將手慢慢的收回去了,麵上的笑容略有些發苦:“你還在生我的氣?”
陶君蘭忍不住笑了,倒不是因為對方猜中了她的想法。而是……對方怎麼就會想到這樣的理由?當下搖頭直接否定了:“有什麼可生氣的?之前的事情,我都忘了。”生氣,也是那會子的事情。如今——她是真的忘記了。
可是顯然孔玉輝卻是不那麼想的,即便是聽見了陶君蘭的話,卻也仍是固執的認為自己想的才是正確的。當下苦澀的搖頭,“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不然當初也不會進宮了。我當時並不是故意要退親的,也不是故意不見你。而是我娘她——”
麵對孔玉輝急切的解釋,陶君蘭越發的哭笑不得了。不過,孔玉輝的話也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當初她的窘迫和心酸。
孔玉輝和她當年,是從小就定下的親事。兩家算是世交,她和孔玉輝之間也是十分熟悉的。從小她就知道,將來她和孔玉輝是要成親的。在陶家沒出事之前,她是真的這樣滿心以為孔玉輝就是她這輩子的依靠了。可是陶家出事後,孔家的態度卻讓她如同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連心都涼了。
孔家不僅是沒有伸出援手,甚至孔玉輝的父親更是雪上加了一層霜。附和著彆的朝臣,狠狠的將她父親批判了一回。之所以最後判刑那麼重,和孔家的關係其實很大的。
隻是當時她還不知道,還傻乎乎的以為孔家會幫忙,跑去孔家找孔玉輝。
結果可想而知,她直接就被拒之門外,甚至連孔家任何一個人的麵都見到。更彆說孔玉輝本人了。再等下去,就是退婚的要求。
隻是奇怪的是,她當時除了悲憤痛恨之外,更有一股慶幸——還好,還好早早發現了孔家人的嘴臉。還好她沒有嫁進孔家之後才漸漸看清楚他們的真麵目。
隻從那之後,她自然和孔家也就恩斷義絕了。
陶君蘭看著麵前急切解釋,以至於臉都有些掙紅了的孔玉輝,緩緩翹起了唇角,然後反問一句:“令夫人可還好?”
孔玉輝的表情頓時就凝固了,像是突然化成了石像,又像是一出好好的戲劇,突然就被喊了停。停頓之後,還有些微微的驚愕,似乎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陶君蘭就這麼含笑的看著孔玉輝俊美的麵容上,先是驚愕,後又是尷尬,最後又重新化作淡然。甚至,對方的神色看起來還是那麼真誠懇切:“君蘭,你知道從小就對你……我娶她不過是因為我娘……”
陶君蘭於是唇角的笑意就越發的明顯了。
孔玉輝見狀,也是鬆了一口氣。可沒想到陶君蘭一開口就讓他笑不下去了。隻聽得陶君蘭道:“孔夫人是懷孕了吧?想必你們的婚姻也是十分美滿的。”
那日在繡莊看見的孫菲菲,就是孔玉輝的妻子。之所以記得孫菲菲,還是拜了孔玉輝所賜。當時孔家和陶家退親之後,幾乎是立刻就和孫家訂了親,她當時還覺得滿腹不可思議來著。
當時那種驚愕,可以和現在她聽見孔玉輝真誠無比的跟她說了這麼一句話相比。真沒想到,時至今時今日,孔玉輝竟然還會上門來,跟她說這麼一句話。不知,是什麼意思?單純的解釋當年的事情?陶君蘭自己都有點兒不大相信。
陶君蘭忍不住斜睨著孔玉輝,想要看透他的外殼,直接看到他心底的想法。可是哪裡又能看得見呢?
孔玉輝這一次乾巴巴的沉默了許久,頗為尷尬。末了隻能囁嚅一般道:“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孔少爺今兒來,可是有什麼事兒?”陶君蘭也不想再寒暄下去,直接就如此問道。
孔玉輝一窒,看了一眼陶君蘭,神情溫柔的緩緩道:“我聽說你住在這兒,特地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沒想到,你真的住在這兒。當年你不是進宮去了麼?”
“承蒙主子憐惜,給了恩典放出來了。”陶君蘭淡淡的答道,然後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若是孔少爺沒什麼事情,那我也就不留您了。我這裡簡陋,實在是不適合您這樣的貴人走動。”若是可以,她希望以後是在不要又任何的聯係,再不要見麵才是最好的。
對於孔家,要說憎恨也不至於,畢竟孔家隻是附和了彆人,落井下石罷了。最可恨的是那個主謀。
可要說不恨,那也並不是真的一點都沒有的。不過,比起憎恨,她心裡更多的還是惡心和厭惡。孔家這樣的做派,讓她覺得很惡心。以至於這輩子她是不想再和孔家任何人接觸了。
包括孔玉輝。不管今兒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反正她和孔家之間,都注定了是不會再有任何交集的。而且,孔玉輝說的那些事情,都是過去的事情,和現在一點關係也沒有。
孔玉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陶君蘭,怎麼也不相信她會說出這樣一番拒絕的話來。而且,還說得這樣不客氣。這還是以前溫柔似水的陶君蘭?還是那個記憶裡總是低頭嬌羞的少女?麵容是沒變不假,可是性格怎麼差異得如此之大?
陶君蘭也不等孔玉輝再說什麼,略等了等見孔玉輝沒有繼續要說話的架勢,便是毫不猶豫的關上門進屋去了。
孔玉輝徹底的懵了。他來之前想象的,各種各樣見麵的情景,竟是一個都沒對上。他甚至吃了一個閉門羹。一時之間,孔玉輝竟然生出了一股荒唐的感覺來。他站在門口半晌沒回過神來,還是小廝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爺,繼續喊門嗎?”
孔玉輝陰沉著臉瞪了小廝一眼,輕哼一聲轉身就上了馬車,沒好氣道:“回府!”
小廝吃了個掛落,平白挨了主子的訓斥卻不敢申辯,隻摸了摸鼻子認命的駕車準備回府去。結果剛走了沒幾步,就見一個婦人騎著驢晃晃悠悠的過去了,最後停在了陶君蘭的宅子前頭。
小廝沒留意,倒是孔玉輝留意到了,低聲吩咐了一句:“停車看看是怎麼回事兒。”
待到見那婦人和開門的人寒暄幾句後就被迎了進去,孔玉輝的麵色就更難看了:“你去打聽打聽,那婦人是誰?和陶君蘭什麼關係。”
小廝跳下馬車後,孔玉輝卻是沒多留,匆匆自己駕著車回家去了:若是過了時辰沒回去,少不得又要鬨騰一番了。
而陶君蘭這頭,卻是連忙對王媒婆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沒想到是您。”因為孔玉輝的緣故,所以青棗的開門時候還沒看清楚人,就先劈頭蓋臉的斥了一句。結果沒想到卻是王媒婆。
王媒婆倒是不在意這個,她在意的是彆的:“剛才誰來過了?惹得青棗這麼不高興?”她可還記得方才擦肩而過的華貴馬車呢。
陶君蘭淡淡一笑並不仔細解釋,隻道:“以前一個故人,不小心起了幾句爭執。青棗不懂事兒,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事情,想著幫我出氣呢。”她自然是不可能說一個男人上門來,那樣的話,王媒婆怎麼看?雖然事無不可對人言,卻也要看什麼事兒,而對方又是什麼人。
再說了,也沒那個必要不是?
王媒婆見狀,倒是也識趣的沒再多問了。接著說起了正事兒,道:“上次我跟小姐說的人選,不知道小姐考慮的如何了?”
陶君蘭在見到王媒婆的時候就知道今兒王媒婆來是為了什麼事兒,心中早有準備,此時王媒婆問起也不扭捏便是直接回答了;“您說的人家都不錯。不過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張家和羅家還不錯,隻是還想再看看,您覺得呢?”
王媒婆見有戲,倒是心頭鬆了一口氣,滿口就答應了:“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這樣的事情,本就馬虎急躁不得的。”
“其實我還有個弟弟和妹妹。隻是妹妹進宮做了宮女,弟弟在外地。”陶君蘭委婉言道:“將來妹妹出嫁,我肯定是要給準備嫁妝的。還有弟弟那兒,這房子將來也肯定是不可能我帶走的。所以,算起來我的嫁妝也不多。而且,將來妹妹出嫁弟弟娶親,我這個做大姐的肯定都是要一手操辦的。到時候,就怕對方有什麼意見。所以,您是不是將這些都跟對方說一說。若是對方覺得不好,這事情咱們也就不提了。”
這些都是陶君蘭的真心話——若是連她的弟弟妹妹都不肯看顧,那麼也沒有結親的必要。當然,她也不可能要求對方貼了自己的家產來幫補自己的娘家。不過至少態度是要擺出來的。若連出點力氣都不肯,那麼心性可想而知。
王媒婆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一層,微微沉吟了片刻後道:“那我明兒就去說說。這是大事兒,可不能馬虎了。”不過,她倒是心裡也有盤算;張家的人老實忠厚,又能掙錢,想來是不會覺得有什麼。羅家的人麼,怕是有些遲疑。畢竟,羅家有好幾個兒子呢。最讓王媒婆覺得佩服的,還是陶君蘭這份氣魄:彆人家都是恨不得藏起自己的缺點和短處才好,陶小姐卻是直接就跟人揭了底。這樣不僅顯得誠懇,更是變相的試探了一回對方:若是對方因為這個遲疑了,可想而知品行是如何了。當然,倒不是說人家非有這個義務要幫補妻子的娘家,而是看對方對妻子重視不重視,對嶽家是個什麼態度。對嶽家都不在乎的,對妻子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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