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一麵切著菜,一麵卻是忍不住分心的去想李鄴其實是會說話的這件事情。
一直以來,李鄴的表現就是一個不能說話的,幾乎所有人都是深信不疑的。可是誰也沒想到,李鄴竟然是將這麼的人一起欺騙了。而且,還成功的騙到了。更可怕的是,還一騙就是這麼多年。
若是她沒猜錯的話,隻怕李鄴小時候中毒的時候,其實就沒有失去說話的能力吧?隻是嗓子到底受到了影響,說話嘶啞不堪罷了。而當時,又是怎麼樣一種危險的情況,以至於李鄴就要裝成一個啞巴呢?
李鄴說,是為了保命。這一句話,實在是透露出太多的訊息了。李鄴為什麼被下毒,這個原因倒是不難猜測——一個受寵的太孫,對彆人的威脅自是不言而喻的。有人按捺不住也是正常。可李鄴中毒之後,按照他的受寵程度來說,那肯定不會有人再有機會下手,而且會徹查吧?可最終的結果,居然是李鄴裝啞。可見,幕後之人的實力究竟如何。
不過,最讓人覺得唏噓的是李鄴當初中毒的時候,才多大年紀?那麼大的人,就開始裝成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李鄴性子安靜,和這些也不是沒有關係的吧?
陶君蘭有些心疼的替李鄴感歎了一番,卻是忽然又頓住了:李鄴會說話這件事情,如今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呢?青姑姑似乎是不知道的,周意他們呢?還有皇帝和太後呢?皇後那兒,肯定是不知道的,這點毋庸置疑。
或許,皇帝也是不知道的。否則,也不至於每次兩父子相處的時候,都是那麼一個索然無味的情景。
至於太後……陶君蘭覺得,或許太後是知道的。
而如今,她也知道了。沒想到,李鄴居然會將這樣重要的秘密展露在她麵前。當時李鄴開口的時候,畢竟是情況緊急,而且她當時神智也算不得清醒。所以即便之後他不承認,也沒什麼。她最多就覺得自己糊塗了而已。可沒想到,她一問,他竟是那麼坦然的就開了口,承認了自己的隱瞞。
真不知道該說李鄴膽子大,還是說他對她太信任。可不得不說的是,李鄴如此坦誠的舉措,卻是讓她心裡浮出了一絲難言的甜蜜和歡喜。更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種想要迫切回應的衝動。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大約這就是天性吧?
至於她和李鄴之間的複雜關係——她卻是不肯去多想了。何必想那麼多呢?當初在宮裡她就是想得太過,才會造成今日的局麵。所以現在,她是真的明白什麼叫做珍惜今日。
不管是什麼關係,隻要過得高興就好。況且,她和李鄴之間,並未突破什麼不應突破的底線,不是嗎?即便是那日那般的情形,李鄴的反應卻是如同真正君子一般。她還有什麼不可放心的?
陶君蘭這種心態,未必就沒有龜縮鴕鳥的意思。可或許,也隻有這樣欺騙說服自己,才是最好的吧?畢竟,她是人,不是木偶泥胎。那些拒絕絕情的話,在知道李鄴為她做了這麼多之後,在知道李鄴那樣深沉的心意之後,她怎麼還能說得出口?真正的自私絕情,她終歸還是做不到的。
甚至,她也曾想過——若是一直這麼下去,有朝一日,她終究還是會淪陷退讓的。可是奇異的是,即便是想到了那樣的情景,她心裡的抵觸和反抗卻是已經少得出奇了。或許其實,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接受了吧?之所以還僵持著,不過是因為走到了這一步,她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而陶君蘭不知道的是,其實李鄴今日過來,是剛從外地回了京城。一進城進宮一趟之後,便是直接來了她這裡。甚至於連王府都沒回。若是她知道這個,隻怕心裡就會更加的不安穩了。
反正從那之後,麵對李鄴時不時的會過來呆上一日半日的情況,陶君蘭倒是也漸漸的變成了一副安之若素的態度。開頭幾次的時候,還有些不自在的提起過這樣不合規矩。不過再後來,拒絕的話卻是更說不出口了。習慣成自然——到了最後的時候,陶君蘭甚至在李鄴久不過來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安穩:怕李鄴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畢竟若是沒事兒耽擱了,李鄴來的次數還是十分頻繁的。
陶君蘭不難覺察到——本應該做個閒散安樂王爺的李鄴,實際上卻並不算是閒散,反而更是有些忙碌的意思。
對於這些,陶君蘭自然是不會過問,而李鄴也並未曾多說。不過李鄴雖說沒多說,可是辦事的時候卻是沒有瞞著她的意思。比如一些賬本,一些書信,在她麵前也從未有過任何的遮掩。
陶君蘭斟酌了一回之後,便是悄悄的給李鄴布置了一間書房。
李鄴知曉此事後,幾乎是欣喜無比,衝著陶君蘭會心一笑,眼裡閃亮的光芒,幾乎讓陶君蘭不好意思的側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對於布置書房的事情,丁嬤嬤對陶君蘭的態度是持支持態度。不過青棗則是有點兒不解:“他沒有自己家不成?怎麼要在咱們這兒布置書房?”
陶君蘭哭笑不得,卻也不多解釋,隻告誡道:“關於書房的事情。你不許多問也不許多留意,更不許告訴彆人。可知道了?”縱然李鄴沒說,可她心裡也是多少能猜測道,李鄴忙碌的事情怕是十分重要的。
她不能辜負李鄴的這份信任。彆的忙幫不上,守口如瓶卻是能做到的。幫著隱藏卻是也能做到的。
對於這一點,李鄴和陶君蘭都不曾多說過什麼,可偏偏的卻是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味道。偶爾目光交彙時忍不住的那會心一笑……
不管陶君蘭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她和李鄴之間相處的模式,儼然已經成了一種詭異的情況:雖然和李鄴並沒有什麼肌膚之親或是不該逾越的,可是她卻儼然比端王妃更像是李鄴的妻子了。甚至,隱隱的李鄴除了不在此處過夜之外,已經完全比在端王府呆著的時間更多了。
青姑姑也是偶爾過來的,陶君蘭待青姑姑也並未有什麼不同,一如既往。也沒追問過當初出宮時候的事情。
恍惚中,陶君蘭這裡,儼然已經成了李鄴名不正言不順的的另外一個家。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彆的冷,第一場雪也下得格外的早。天一冷,陶君蘭就已經完全不想出門了,每日隻窩在屋裡,繡花也因為手澀而暫時放下了。這麼一來,每天倒是顯得有些無所事事了。故而閒暇的時候,她也會去李鄴的書房看看書。或是幫他收拾收拾書房:就像是當初在宮中一樣。
事實上,陶君蘭覺得其實現在和在宮裡也沒什麼不同——在宮中做的事情,如今她一樣也沒落下。隻是自由了許多,規矩少了許多而已。
其實,能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陶君蘭私心的如此想著。
陶君蘭剛用過早飯沒多久,正在院子裡掃雪呢,就聽見門外的馬車的動靜,當下便是忙過去開門——肯定是李鄴過來了。
一開門果然是李鄴,許是因為冷的緣故,李鄴披了個狐皮的披風,攏得厚厚實實的。脖子上一圈風毛是雪白的,也發襯得李鄴麵冠如玉,目如點漆。可以毫不客氣的說,若是就這麼在大街上走一圈,肯定也是有當初美男子衛玠擲果盈車的效果。不知多少少女要將一顆芳心落在李鄴身上了。
陶君蘭見他這麼冷頭上隻戴了個束發的金冠,便是不由嗔怪一句:“這麼冷的天兒,既要出門也該戴個帽子。吹了冷風仔細頭疼。”
李鄴微微一笑,晶瑩的牙齒在唇間一閃而逝,眼睛更是完成了一個月牙。顯是愉悅。
陶君蘭忙將李鄴讓了進來:“快進屋去,剛升了火盆。”
周意此時也從馬車上搬下來兩個大包袱,一手提著一個,笑著跟了進來。陶君蘭以為是李鄴的東西,倒是沒在意。結果等到進屋之後,周意卻是直接塞給了她:“這是王爺給小姐準備的。”
陶君蘭一愣,下意識的接過來打開一看,結果裡頭是一大包的皮子。看那成色,就沒有普通的。頓時不由得皺眉:“何必呢?我也用不上這些——”
“天冷,做衣裳。”李鄴此時喝了一口茶,抬起頭來言簡意賅道。許是覺得聲音不好聽的緣故,又或許是習慣了不說話,李鄴其實話是極少的,開口必然也是言簡意賅,能簡短絕不囉嗦。
陶君蘭搖搖頭:“哪裡用得上呢?我又不出門,況且縱然出門也犯不上穿這麼好的皮子,太招眼了。”
李鄴又道:“家穿。”陶君蘭頓時哭笑不得:這樣好的皮子,真就在家穿穿,那才是真正可惜了呢。況且,她之所以不想要,也不僅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是——“你這樣,太招人眼了。”至於招誰的眼,她沒說可她知道李鄴肯定明白。李鄴定定的看了一眼陶君蘭,末了溫和一笑:“無妨。”幾塊皮子罷了,還能打眼到哪裡去?況且……“她不會知道。”確切的說,是根本就不屑於知道這些。李鄴忍不住有些譏諷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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