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狐疑,陶君蘭見了來人。結果,竟真的是采鳶。
多年不見,采鳶自然也不是當初還帶些青澀的摸樣了。成熟了許多,也沉靜了許多,一開口的時候也不像是當初那樣開口就嗆了:“君蘭,可是好久不見了。”
既真的是采鳶,陶君蘭也就將心裡的狐疑放下了,也是笑著招呼道:“是許久不見了。不過你卻是沒怎麼變。一晃眼,還以為時光倒流了,回到那會子咱們在宮裡的時候呢。”一麵說著話,一麵便是將人讓了進來。
采鳶進門後打量了一番,頓時便是笑了:“這小院可夠精致的。花了不少心思。”
陶君蘭被說得有些不自在——這宅子是李鄴的,自然是精致的。和她卻是沒有多大的關係的。若是采鳶知道這個,怕是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了……
好在采鳶也沒多問,隨後便是笑道:“當時聽說你出宮了就想來看看你的,奈何一直沒有機會,好在今兒總算是見著了。你倒是比那會兒更瘦了些,怎麼出了宮反而還過得不好了?要我說,出宮了多好?自由自在的。不像是我們……”
“宮裡有宮裡的好,”陶君蘭微微一笑:“至少不必為生計發愁。再怎麼總是餓不死的。而且,宮外也並不如你說的那樣自由。擔心害怕的東西,卻是更多了。”在宮裡的時候,隻擔心犯了錯受罰,可是出了宮呢?這樣也要擔心,那樣也要擔心。
不過陶君蘭很快又反應過來,忙一笑言道:“說這些做什麼?怪沒意思的。你也難得來一趟,今兒我可要好好招待你才是。”她心裡不是不疑惑采鳶如何知道她在這裡的,更不是不疑惑采鳶是怎麼出宮的,不過這些她都沒問,就是不願意破壞了當初的姐妹情誼。
隻可惜,陶君蘭不問,卻不代表采鳶能不說。幾乎是坐定之後,采鳶就主動開了口:“如今我在皇後娘娘身邊當差,算是個二等宮女。”
陶君蘭心裡暗歎一聲,知道今兒這個舊是敘不成了。不過麵上卻是微微一笑:“皇後娘娘身邊當差?那可是不錯。這可是天大的福分了。”不過,她自己卻是在聽見皇後兩個字的時候,神經繃緊了:今兒采鳶來,怕是和皇後有關……
“哪有你的福氣大?”采鳶微微一笑,神色平靜:“伺候皇後雖然好,可總也比不上伺候皇子。至少,還有個彆的出路。當初咱們那幾個人裡頭,就數你們兩姐妹混得最好。你看綠柳,雖然承寵了也懷孕了,可是卻沒想到孩子卻是沒保住,連身子根本都傷了。文杏也不過是個閒職,混日子罷了。我雖然在皇後那當差,可也不知道還要多少年才能混出頭。你妹妹沒想到卻是機緣巧合的得了太後的喜歡,以後也不必再發愁了。還有你,即便是出了宮,端王也對你如此好。”
聽著采鳶的曆曆數來,陶君蘭的麵色卻是漸漸的有些發沉。末了隻勉強一笑,聲音淡淡道:“這是什麼話?我卻是聽不懂了,端王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采鳶似笑非笑的看著陶君蘭,“你又何必裝作不懂呢?”
“我卻是真不懂。”陶君蘭隻堅持道。不過心裡卻是又驚又怒:采鳶說那番話的時候,是胸有成足的,此時更是自信滿滿。采鳶到底是知道了什麼?又或者說,皇後到底知道了什麼?采鳶今日過來,又到底是個什麼目的?
采鳶這幅態度,實在是讓她沒法不去揣測和驚怒。畢竟,自己的秘密被人窺探了個一清二楚,誰能做到安之若素?況且,采鳶這個架勢,還分明是要將這個秘密拿出來說事兒了。
“端王成親也有兩年了,端王妃一直不受寵,端王納側妃的事情,也是遲早的。”采鳶麵對陶君蘭微沉的目光,卻是絲毫不變色,仍是笑容自若。
陶君蘭壓下浮躁,淡淡反問;“端王納側妃與我何乾?”
見陶君蘭始終不為所動,頓時采鳶就有些穩不住了,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末了意味深長的反問一句:“難道,你就這麼沒名沒分的跟著端王不成?你難道就不想光明正大的有個名分不成?”
陶君蘭一聽這話,頓時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隻怕她和李鄴之間的那點事兒,皇後是已經知道了吧?隻是,李鄴會說話這件事情……到底皇後是否覺察了?想到這個,她頓時就覺得心裡有些沉甸甸的,很是不安,惴惴的沒個底。
而這份惴惴不安的神色,落在采鳶的眼裡,卻顯然被誤會成了另外一個意思。采鳶當下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言道:“端王妃不受寵,誰若是做了側妃,又和正妃差多少?憑著你和端王的情分,誰能越過你去?”那聲音,竟是帶著那麼幾分魅惑的味道。
陶君蘭挑眉,看著采鳶卻是不言語了。
采鳶頓了頓,到底是率先開了口:“皇後娘娘知道了你和端王的事兒,也知道了當年太後不喜你,故而讓你出宮的事兒。皇後娘娘憐惜你們陶家,願意給你個機會,隻要你點個頭。側妃肯定就是你,而不是太後選的世家千金。”
陶君蘭有些訝然:她始終以為皇後找上門來肯定沒好事兒,可沒想到,居然是來拉攏她的。皇後這是什麼意思?是以為她是得罪了太後,所以才不能在李鄴身邊?所以,才會如此特特的來給她送個“難得”的機會?
皇後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陶君蘭一麵思忖,一麵卻是做出了訝然之色,隨後又苦笑一聲;“我是罪臣之女,你又不是不知道。有這一頂帽子扣著,縱然是皇後娘娘,怕是也沒法子幫我吧?”縱然皇後不知道她是罪臣陶致勿的女兒,可采鳶卻是知道的。
有著這一層的名聲在,皇後還真的敢將她扶上端王側妃的位置?況且,還有太後那兒的一層關係在呢。皇後,真就這麼大包大攬敢冒著這麼多的風險?
若是皇後在知道這些的情況下,還依然拋出了橄欖枝,那麼顯然皇後的圖謀就不是什麼一點點了。無利不起早,她可不相信皇後真是什麼老好人。
采鳶見陶君蘭似有動心的意思,當下便是一笑:“既然皇後提了這事兒,那麼肯定是有萬全之策的。娘娘的意思是,陶家敗落了不要緊,你可以再認個乾親,正巧娘娘有個妹妹,生了四個兒子可就沒能有一個女兒,想認個乾女兒呢。”
這麼一說,陶君蘭頓時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皇後這是變著法子的要將李鄴捏在手心裡呢。端王妃本就和皇後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若是她再認了皇後的妹妹做乾親,那麼自然她以後也是擺脫不了皇後了。而李鄴對她若是寵愛有加,那麼自然李鄴也就等於被捏在了皇後的手心裡。
皇後倒是好算計。
不過,她還是很好奇,到底皇後是怎麼看中了她的?又是怎麼知道李鄴和她的事兒的?這樣胸有成竹的找上門來,又拋出了這麼一個具有誘惑力的誘餌,她就是不想上鉤都難啊。
“采鳶姐姐。”陶君蘭歎了一口氣,微微透出幾分羞澀的情愫:“倒不是我不相信你,隻是我這麼一個人,皇後怎麼會就如此看重我呢?”
“你不相信?”采鳶頓時笑了,隨後老神在在一臉肯定道:“你怕什麼?娘娘還能騙你不成?說句實話,若不是端王對你如此情深,娘娘怎麼會費這麼大的功夫?娘娘說了,端王從小命運坎坷,端王妃又是個不貼心的,若是連側妃也是如此。那可怎麼是好?所以,難得端王喜歡你,娘娘說什麼也要成全了端王的。”
這番話說得可夠冠冕堂皇的。這麼一說,皇後倒是成了個賢人了。竟是如此關心庶子,處處為庶子想著。若真換了不知情的人,隻怕也就相信了。回頭再和李鄴一說……李鄴隻怕也會覺得心中感動吧?
就算李鄴不感動,落在彆人眼裡,那也是有效果的——比如皇帝,能不覺得皇後賢良?比如群臣,能不覺得皇後賢良?如此一來,好名聲也就這麼落下了。
陶君蘭忍不住為皇後的這番動作喝彩了。
“這事兒……”陶君蘭猶豫了一下,誠懇的看向采鳶:“可否容我考慮考慮?”采鳶眉頭一蹙:“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這件事情對你可是沒有半點好處。”末了采鳶又諄諄言道,一幅貼心的樣子:“這樣的機會可難得。錯過了這一次,你以後怎麼辦?難不成真這麼一輩子呆在王府外頭?就不想想將來?再說了,你不還有個弟弟麼?你若是籠絡了端王的心,將來你弟弟振興門楣的時候,作為姐夫端王能不出力?頂著側妃的名頭,你弟弟將來辦事也容易。”采鳶說這番話的時候,的確是十分誠懇的,一下子就讓陶君蘭想起了當初在浣衣局的時候。忍不住凝視了采鳶許久後,她才輕歎一聲:“可是到底要認彆人做父母,總要慎重的。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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