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咄咄

2018-04-15 作者: 顧婉音
第一百五十七章 咄咄

陶君蘭以為不過是去祝壽送禮罷了,可等到晚上同李鄴一說,她才算是從李鄴麵上一瞬間就有些難看的麵色上看出來:這事兒怕不是什麼好差事。更不是這麼簡單就能完事兒的。

“怎麼了?”陶君蘭問了一句,心裡十分納悶——她翻來覆去的想了一遍,還是想不出什麼地方不對。

因還有丫頭在旁邊伺候,李鄴便是在她手上輕輕寫道:“老王妃最恨側室和小妾。”

這麼一說,陶君蘭就明白了——既然莊親老王妃最恨側室和小妾,那麼很顯然她若是去了,肯定沒有什麼好臉色看。不過,她隻是去送禮罷了,也不做什麼。自然也不必擔心什麼。當下一笑置之:“我不過是代替王妃去送禮。過門都是客,大不了她不待見我就是了,難道還要攆我出門不成?”

這顯然是不至於,但是李鄴擔心的是:萬一莊親老王妃借著輩分在那兒,說幾句難聽的話,那就不好了。到時候,陶君蘭該多難堪過尷尬?所以,他斷然寫道:“還是不去為好。”

陶君蘭微微搖頭:“不去也不行——若是真一個都不去,隻怕人還覺得咱們端王府目中無人呢。況且,又是長輩做壽。怎麼也不好不去的。”劉氏不去,畢竟身體狀況擺在那兒,可她身體好好的,若也不去,那可真說不過去了。

到了莊親老王妃壽辰那日,陶君蘭自是起了個大早,梳妝打扮停當了,這才和李鄴一同用了幾口早膳,然後便是一起出門往莊親王府去。

因懷孕了不好用太緊的腰帶,所以陶君蘭乾脆就穿了個鵝黃的褙子,底下係了湘水紅的裙子,根本就沒用腰帶。不過這樣一穿,倒是顯得她身量纖長起來。加上腹部遮掩住了那一點凸起,倒是看著跟沒懷孕一般。

至於身上戴的首飾,她也沒弄得太過華貴了——畢竟,到底還是要顧念著身份那一層的。所以,隻一套碧玉花簪,加兩隻赤金小鳳釵便是完事兒。耳朵上墜的是前兒李鄴掏摸回來的一對明珠。大小倒是不出奇,出奇的是淡粉的顏色。就那麼簡單的扣在耳垂上,倒是顯得耳垂越發的潤澤細膩了。

手腕上除了紅玉髓的戒指和手鏈之外,又加了一串東珠手串。

這樣通身打扮下來,若不是頭發梳的是婦人樣式,否則看上去倒是和二八少女也差不多了——隻俏麗有餘,富貴不足。倒是也十分符合側妃的身份了。

李鄴瞧了半晌,後頭又給她從匣子裡揀出一個嵌寶碧玉項圈戴上,這才作罷了。

一路行至莊親王府,陶君蘭和李鄴便是在大門口分開了——男賓和女賓一個在前院,一個在後院,根本就不在一處。

陶君蘭一路去了後院之後,第一件事情當然是去親自給莊親老王妃親自拜壽。

莊親老王妃顯然是保養得益,八十歲的人了,看著也就是六七十的樣子。穿著褚紅色裙子,綠鬆紋的上衣,端坐在主位上,滿頭銀絲一絲不苟的梳成了端方雍容的牡丹髻。一整套的翡翠頭麵,越發顯得人精神奕奕,端方富貴。不管是深綠的翡翠,還是上頭鑲的貓眼石和藍寶石,也都是隻有這樣上了些年歲又有氣勢的人才能撐得住。

陶君蘭盈盈拜下去,笑著給莊親老王妃拜壽:“端王側妃陶氏君蘭,祝老王妃福壽綿延,歲比南山,福如東海!”

老王妃雖然年邁,可眼睛倒是半點不昏花,當下便是打量了陶君蘭一番,唇角一掀,露出點和藹的笑意來:“起來吧。”

陶君蘭自然也聽得出來,老王妃的語氣不甚熱絡更不算熱情,不過她心裡早有準備,當下也隻淡淡一笑並不往心裡去,盈盈的起了身來。

“怎麼端王妃不來?”老王妃又問了這麼一句,倒是有幾分關切的意思。

陶君蘭如實的答了:“我們王妃孕吐得厲害,實在是不能來,還請老王妃恕罪。”

“她也是可憐。”老王妃似乎頗為憐惜,竟是歎了一口氣,眉頭也微皺了皺:“既你家王妃那般的不適,你合該在她身邊好好侍奉才是,倒是不該出門了。”言下之意,竟是有幾分責怪的意思。當然,這話也並非說不通。作為妾侍,主母不適,妾侍理應在旁侍奉,斷然沒有出門瀟灑的道理。

不過,這也隻是適用在普通人家罷了,王妃和側妃,顯然卻又不在這個範圍裡頭了。畢竟,側妃不是小妾。不過非要牽強附會的話,倒是也算有幾分道理。

陶君蘭微微一笑,半點也不見不痛快,隻恭順卻又不謙卑的答話道:“王妃命我前來祝壽,我自聽王妃的。”

“既是如此,那倒也罷了。”虧得老王妃麵不改色心不跳的,直接就將陶君蘭當一般的妾侍對待了。當下又道:“一會兒回去,你好好服侍你們家王妃才是。”

“理應如此。”陶君蘭自然也犯不著在這個日子裡鬨得大家不痛快,當下也懶得去計較。

老王妃這般做派,當然也有許多人是瞧不上的——正妻的利益是要維護,可是陶君蘭哪裡又是妾侍?那是正兒八經有誥封的側妃,能一樣?這般牽強附會,倒是顯得有點兒上不了台麵咄咄逼人的意思了。不過也都是瞧在大喜的日子不想去讓老壽星不痛快罷了。

倒是老王妃的兒媳婦莊親世子妃看不過去了,忙朝著陶君蘭一笑,“嗬嗬”的打圓場;“王府哪裡還能少了人伺候王妃?你難得來一次,可要好好玩樂一番才是。來,這邊坐,這邊坐。”

趁著靠得十分近的功夫,世子妃壓低聲音對陶君蘭耳語道歉:“老王妃年歲大了,有些糊塗。你彆和她一般見識。”

陶君蘭微微一笑,輕聲道:“哪裡。”

世子妃這才微微舒了一口氣,又有些埋怨老王妃:也不看看局勢,一味的隻憑著自己高興,真是老糊塗了。

正說著話,陶君蘭倒是瞧見了沛陽侯夫人從外頭被丫頭帶進來,當下自然也就不坐了,笑著上前喚了一聲:“母親也來了?”

沛陽侯夫人頓時笑起來:“怎麼你不在家好好安胎,竟是來這裡了?端王妃怎的不來,卻讓你來了?”

世子妃一聽這話,目光頓時往陶君蘭肚腹上一瞅,心道壞了。當下笑容越發尷尬了——剛才老王妃還說什麼讓陶君蘭伺候端王妃的話,回頭讓端王知曉了,豈不是要惱怒?就是宮裡太後和皇後知道了,少不得也覺得不痛快。誰不知道太後對曾孫子的期盼?皇後對孫子的期盼?還有,雖是義女,可誰不知道沛陽侯夫人拿這個義女當親生女兒對待的?還有皇後,那畢竟也是侄女了……

不過看著陶君蘭若無其事的答了沛陽侯夫人的話,絲毫不提起方才的不愉,當下世子妃又覺得——這個端王側妃,的確是有度量的。倒不是什麼小家子的。

沛陽侯夫人又拉著陶君蘭往老王妃身邊去轉悠了一圈。這一次,老王妃的態度倒是比之前更熱絡了幾分了。畢竟,當著沛陽侯夫人的麵兒,怎麼好再擺臉色?

陶君蘭看著老王妃這幅作態,倒是覺得好笑——原來這老王妃也是個看人下菜的。估摸著之前是不知道她就是沛陽侯夫人的義女?也是,一個側妃罷了,估計老王妃也從未關注過。

不過很快老王妃就又說出一句讓眾人麵色齊齊一變的話來:“這份品貌,做正室也是夠了。怎麼就做了側室?”

老王妃聲音不大,聽見的人倒是不多,可也不見得就少了。

陶君蘭饒是脾氣再好,也不禁有點惱了。沛陽侯夫人麵色也不大好看,當下卻也還顧忌著場合,隻輕笑一聲:“這是皇後和王爺的意思,誰又能違逆?要我說,我們家的姑娘,做側妃的確是委屈了。”

沛陽侯夫人的語氣是帶著玩笑意思的——這麼著倒是有點兒四兩撥千斤的意思,想著就將這事兒蒙混過去得了。

陶君蘭也跟著輕笑一聲:“也虧得遇到了端王妃那樣好相處的,倒是我的福氣了。若是遇到不好相處,處處咄咄逼人的主母,那才是真正的委屈呢。”

陶君蘭說這話的時候,麵帶微笑,語氣誠懇。就像是真心真意的在誇讚端王妃一般。可是,這話落在老王妃耳朵裡,卻是怎麼也聽著不順耳了。但是再不順耳又能怎麼著?難道還跟一個小輩過不去?況且人家也沒明說,是她自己覺得在影射自己罷了。所以,當下老王妃噎得不輕,卻偏又無可奈何。仗著身份諷刺幾句也就罷了,可要說明著對小輩怎麼樣,那也不合適。其實陶君蘭冷靜下來也頗有些後悔——雖然沒說得太過分,可是這話到底也有些過了。畢竟,今兒是老王妃的大壽,鬨得不愉快又是何必?倒是顯得她不夠敬重長輩了。隻是,老王妃也未免太咄咄逼人了一些,她一步步退讓,倒是讓老王妃更得寸進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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