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慌張進了產房,劉氏依舊是那副蒼白怕冷的樣子,而精神更是渙散了許多。
紫玉伏在床頭,忍不住的哭出聲來:“王妃,求您千萬振作起來。您千萬不能有事啊!”
劉氏勉強睜開眼睛,張了張口卻是沒發出任何聲音,隻見嘴唇不住的開合。而眼睛卻是定定的看住了紫玉,仿佛無聲的詢問。其實現在的情形,劉氏未必就真的不知道,畢竟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是有感覺的。那種生命力一點點流逝,溫度一點點流逝的感覺,實在是叫人恐慌。
紫玉附在劉氏耳邊,哭著說了一句話。而劉氏在聽完這句話之後,原本已經暗淡無神的眸子卻是陡然爆出淩厲的光芒來,臉上更是因為憤怒而扭曲了。
劉氏喘了一口大氣,最後幾乎是從喉嚨中硬生生的擠出了聲音來,雖然十分微弱,卻是已經完全能讓紫玉聽見了。如今這樣的情況,劉氏說話自是費力,說不了幾個字便是要歇一口氣。不過劉氏卻是強撐著將話說完了。
末了,劉氏甚至使出力氣來抓住了紫玉的手,目光灼灼,“答應我!”
紫玉有些被嚇住,不過很快卻是毅然點頭:“王妃放心!”
劉氏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合上了雙目。
紫玉見狀,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驀然出聲:“王妃,您千萬不能有事!您要振作啊!”劉氏這麼長出一口氣,又閉上雙目,她隻嚇得魂飛魄散,以為劉氏……然而話出口了,她才發現劉氏的氣息猶在,並沒有怎麼樣。
劉氏雖未曾睜眼回應,可麵上,卻是因為這話陡然浮現出了猙獰之色。
而此時,產婆卻是一聲驚喜的叫喊:“看見頭頂了,看見頭頂了!快給王妃含上參片,快快!吊著王妃的精氣神,一鼓作氣的將孩子生下來!”
一直皺眉坐在外間的太醫聽見了這話,頓時也是一喜,一疊聲的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此時誰都明白,若是一直孩子不出來,這麼耗著實際上耗的就是劉氏的性命。之所以說保大人,便是在緊急的情況下,將孩子強行拉出。這樣的情況下,孩子多半保不住。而眼下孩子主動往外了,那就容易得多了。最好的情況,就是產婦和孩子都能保住。再不濟,也能保住其中一個。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李鄴和陶君蘭耳中,李鄴微有些驚愕。不過隨後到底是露出了一絲笑意:孩子畢竟是他的血脈,能活下來自然是好的。
陶君蘭也是微微的出了一口氣,言道:“吉人自有天相。”隻是心裡情緒卻是頗為古怪。
陶君蘭和李鄴也去守在了外間。也不知過了多久,便是聽見一聲歡呼:“生了!生了!”
陶君蘭和李鄴對視了一眼,隨後李鄴無聲的將她的手握住,溫熱的掌心裡,全是一片濕潤。顯然,李鄴的心情也並不是那麼的平靜,甚至是有點兒微微緊張的。
不多時,便是有婆子將孩子抱出來給李鄴看,此時孩子已經收拾妥當了,被包在早就準備好的繈褓裡,隻露出一張小臉來。李鄴和陶君蘭都忍不住的湊上前去瞧。
那婆子忙往李鄴跟前湊了湊,滿臉歡喜的同李鄴言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是個金尊玉貴的小公子!”
李鄴隻看了一眼孩子,神色便是帶上了些許複雜,滿腔的激動最終也是因此冷淡下來。
陶君蘭將這一切收在眼底,怕李鄴表現得太過,當下便是悄悄的借著袖子的掩飾,輕輕推了李鄴一把。又笑道:“恭喜王爺,喜添麟兒。”
李鄴淡淡的“嗯”了一聲,到底是沒再露出什麼歡喜的神色。他這樣的態度,倒是讓婆子不敢再說什麼了,暗道奇怪:莫非王爺不喜歡兒子不成?
“王爺,這是您的嫡長子,你這次可不能吝嗇了賞錢才是。”陶君蘭見李鄴這般,心頭焦急,卻是又不好明說。隻能想法子暗示提醒李鄴:該給賞了。一般人家生了兒子,都要給四鄰送些紅雞蛋什麼的,更彆說是富貴權勢之家了。先不說鄰裡,隻說府裡這一乾人等就是首先要有賞的。
李鄴哪裡有不明白的?當下衝著周意一揮手。周意便是站出來言道:“傳王爺的意思,府中上下皆賞月銀一份!近身伺候王妃的,賞二兩金!”
周意這話一出,頓時滿屋子都是謝恩賀喜的聲音。多賞一個月的月錢,誰不歡喜?況且主院這邊伺候劉氏的,更是有二兩金的賞錢拿,不僅銀子有了,體麵更是有了。還有什麼不值當歡喜的?
陶君蘭見周意和李鄴如此配合默契,倒是恍然明白了:李鄴心細如發,恐怕這個也是早就想好了的。所以今兒才不必言明,周意便是直接說出了這樣的話。可見,要說真不在意,那還是假的。這不還是挺在意的?
這樣一想,她心裡倒是有點兒酸溜溜的了。若不是恰好這會子還在在肚子裡動了一動,她隻怕還沒那麼快的恢複的。下意識的捧住肚子,陶君蘭微微一笑心道:又有什麼可值得酸的?難道李鄴還會虧待了她們母女兩個不成?
倒是李鄴瞧見了她這個動作,便是關切的看了一眼。
陶君蘭忙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兒。不過李鄴到底還是不放心,很快便是示意陶君蘭趕緊回去歇著。
陶君蘭明白自己在這兒也沒什麼用處,事情如今也算是塵埃落定了,所以隻關切的問了一句劉氏的情況,得知劉氏也沒什麼大礙之後,便是匆匆回沉香院去了。
陶君蘭這一走,倒是其他的人才敢上前來了——雖然之前也一直在,不過有陶君蘭在,誰又能吸引李鄴的注意力?而且這樣的日子,也不好爭寵。所以,幾個侍妾都在古玉芝的帶領下先行避讓了。此時集體上來給李鄴賀喜,本以為總算能得到幾分注意。可沒想到的是李鄴興致缺缺,一臉疲倦的揮了揮手後,便是徑直走了。留下幾個侍妾在那兒大眼瞪小眼。
紅蕖忍不住酸溜溜的說了一句:“自從陶側妃進了府,王爺的眼裡可是再也沒了咱們。真不知陶側妃用了什麼美人計,竟是讓王爺再也移不開眼了。可憐我們幾個……”
話還沒說完,紅蕖就被桃枝狠狠拽了一下袖子。而古玉芝也臉色鐵青的瞪了紅蕖一眼,低聲斥道:“少說幾句吧!陶側妃沒進門,也不見你有什麼寵愛!”事實上,即便是陶君蘭沒進府之前,紅蕖和桃枝作為僅有的兩個侍妾,一年也伺候不了四五回,一個巴掌便是數的過來了。
紅蕖頓時漲紅了臉,半晌才嘟噥一句:“都是侍妾,你又比我高貴了不成?憑什麼壓著我?”
古玉芝氣得夠嗆,當下懶得再說,直接轉身不理會紅蕖了。桃枝連拖帶拽的將紅蕖拉走了——不走留下來做什麼?白白守了一夜不說,如今李鄴也走了,難道留下來繼續守?笑話,劉氏這樣的情況,怕是也不會再見人了,做給誰看呢?還不如回去趕緊睡覺呢!
靜靈瞅著二人的背影,“嗤”的冷笑了一聲,然後也施施然的走了。
古玉芝意味深長的看著靜靈走遠,神色更是一片思量。
陶君蘭剛回了沉香院,便是被已經起身的丁嬤嬤數落了一遍:“您怎麼能去產房那樣汙穢的地方?就不怕衝撞了?您怎麼就不聽呢?”
陶君蘭被念叨得節節敗退,連連告饒:“嬤嬤饒了我這一回吧,實在也是特殊的情況,我才去的。”若不是想到李鄴被叫去的緣由,又怕李鄴做出什麼錯誤的決定,她也不一定會去。事實證明,她是去對了。若是再晚些去,隻怕如今就不是母子均安的局麵了。
丁嬤嬤自然也知道已經發生的事情無可挽回,雖然心中惱怒,可到底還是隻能作罷。不過到底關心主院的情況,便是忙問道:“那邊生了?生了什麼?”報喜的人還沒來這邊,所以丁嬤嬤並不知道。
陶君蘭笑了笑:“生了個兒子。王爺有嫡長子了。”
丁嬤嬤大張了嘴,蠕動了好幾下,到底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末了長長歎了一口氣,古怪的看了一眼陶君蘭,心道:怎麼就還笑得出來?
丁嬤嬤是徹底的對陶君蘭失望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跺了跺腳,鬱悶的去廚房尋青姑姑訴苦去了。
青姑姑聽完了,看著咬牙切齒的丁嬤嬤,“哈哈”大笑一聲:“不笑難道還哭?孩子都出生了,說再多也沒用!再說了,難道君蘭她不去主院,這孩子就生不下來了?你呀,就是想差了。要我說,笑才好呢,讓人看見了才會覺得咱們心態好呢!讓那些想看咱們笑話的人,都失望去吧!”丁嬤嬤詭異的看了一眼青姑姑,想了半晌,倒是也霍然了:“罷了罷了,彆院的事情和咱們無關,咱們隻管好好伺候著側妃,讓側妃平安生產就對了。”青姑姑拍了拍丁嬤嬤的肩膀,喜笑顏開:“對了,你這麼想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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