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小心翼翼的將拴兒從陶君蘭手裡抱了過去,剛一入手,頓時就覺得胳膊一沉。登時太後便是眉開眼笑起來:“果然是有些壓手。可見長得極好。這剛滿月的孩子,這麼重的可不多。”
“是呢,就怕再過幾個月,一個奶娘的奶都不夠吃的。”陶君蘭笑著在旁邊言道,又有些擔憂:“可彆長成個胖子才好。”
“胡說什麼呢?”太後斥了一聲,熟練的將拴兒貼在自己胸前,輕輕的拍著,一麵篤定道;“小時候胖點也不怕,一長個子就瘦了。就是你們王爺小時候,也跟拴兒差不多。拴兒這是隨了他爹。”
拴兒似乎聽見了人說話的聲音不對,一雙眼睛頓時轉過來轉過去,不過卻是沒有哭的架勢。
太後見了就更喜歡了,“拴兒竟是不認人,這性子可真好。”說著口裡發出柔和“哦哦”聲,吸引拴兒的注意力。又用手指去點拴兒的小拳頭。
拴兒一下子握住了那跟手指,太後驚奇的“嘖”了一聲,無限驚喜一般:“哎喲,小手還挺有勁兒。”
此時幾個夫人湊上來也來看拴兒,你一眼我一語的議論開了。不過說來說去都挑好聽的話說,故意奉承太後罷了。
陶君蘭便是悄悄的站到了一邊去和陶芯蘭說話:“我讓人給你帶的口信你收到沒?”
陶芯蘭早就惦記這事兒了,頓時點點頭迫不及待問道:“哥哥呢?怎麼不見他人?”
見陶芯蘭這般急不可耐的樣子,陶君蘭“撲哧”一聲笑了,“這裡是後院,招待女客的地方,你哥哥哪裡能留在這兒?回頭吃罷了飯,我悄悄讓人將他帶來你們見一見。”
陶芯蘭自是連連點頭。想了想又道:“不若乾脆讓哥哥出來給太後請安——”
陶芯蘭的意思她明白,不過想了一想後,陶君蘭卻是搖了搖頭:“罷了,以後再尋機會罷。今兒的話,顯得有些刻意了。”到時候太後因此對陶芯蘭有了什麼不滿之處,反倒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拴兒畢竟有些沉,太後抱了大約有一刻鐘便是覺得手上發酸了,雖然舍不得放開卻也隻好交給周奶娘:“帶下去吧。這麼小的孩子也受不得風。彆折騰壞了。”
此時離用午飯也沒多久了,陶君蘭看了一旁的靜靈一眼,靜靈便是會意去廚房了。
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到了用午飯的時辰,陶君蘭便是走到劉氏跟前,笑道:“王妃,可以請諸位夫人去用飯了——”
劉氏瞥了陶君蘭一眼,隻覺得那笑容異常的刺目。當下輕哼一聲,似笑非笑:“你一人便可以了,又和需我呢?”說這番話的時候,劉氏的身子更是紋絲不動,壓根就沒有起身的意思。
陶君蘭知道劉氏這是不痛快,借機發難呢。若換成以前,她忍一忍做低伏小也就過去了。不過今兒劉氏一直沒做過什麼讓人舒服的事情,所以陶君蘭當下也似笑非笑:“看來王妃是鐵了心要讓我出這個風頭了。我倒是有句話要提醒王妃:在其位,司其職。今兒王妃若真要讓這喜事壞了氣氛,那麼事後王爺想必不會輕易罷休的。就是太後也不會高興——休妻是不能,可王妃難道以後真想過幽靜的日子?”
一般來說,天家不會休妻,可真遇到男人著實不想再看見這個正妻的情況了,那也有辦法:以休養的名義直接送走,要不就讓人帶發修行。
或許隻是李鄴不喜歡的,劉氏還不會有太大的危機。可若太後也不喜歡了——那一個端王妃她還是能做主的。
劉氏愕然的看著陶君蘭,整個人都呆住了。她顯是被陶君蘭這幅突然變化的嘴臉給嚇住了。以往陶君蘭的步步隱忍,在她看來分明就是懦弱。一個懦弱的人,怎麼會突然說出這麼具有威脅力,這麼讓人氣得牙癢癢的話?
“胳膊肘斷了往裡拐。王妃難道不懂得這個道理?這麼多人瞧著呢。”陶君蘭笑容不減,動也不動。此時她和劉氏的情況,看起來就像是兩人咬耳朵商量事情,倒是也不會引人矚目。當然,若是劉氏的神色更自然一些,那就更好了。
劉氏半晌終於找回神智,麵色一下子陰沉下去:“陶氏,你敢威脅我?”有那麼一瞬間,她倒是真想直接翻臉的,將這事兒鬨大。可是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畢竟如同陶君蘭說的那樣,當著太後的麵兒,多少也要忌憚一二的。她這個端王妃已經名副其實了,若再連虛頭都沒了,她後半輩子該怎麼過?
劉氏不知道的是,她這一點猶豫按捺,便是代表妥協了。而她自己那股氣勢,也因為這一點妥協而頓時轟然坍塌,再無半點威嚴。
對於劉氏的質問,陶君蘭微微一笑,輕聲辯解:“我哪裡敢威脅王妃?不過是提醒您事實罷了。我一個側妃,身份地位什麼都不在乎,您可不一樣。再說了,我還有拴兒。將來再不濟,他總不能不孝順我。您說是不是?”
劉氏驀然收緊了手指,指甲刮在了椅子扶手上,幾乎要斷裂開來,可她卻是一無所覺,此時此刻,她隻覺得胸臆中有一團怒火,幾要衝破她的頭頂,噴薄而出。她死死的盯住了陶君蘭的眼睛,聲音扭曲;“陶氏,你敢對我不恭敬?”
陶君蘭幽幽歎了一口氣,“王妃,我自問進府後,不曾對你有過半點不敬。可是您是怎麼對我的?人先自重,而後人敬之。您覺得,事到如今我還應該那般尊敬您?王妃,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上一次的神婆做了什麼,您應該心知肚明吧?隻可惜,那神婆到底是騙了您,法事竟是沒奏效。還有,我生產那日,您又做了什麼?可要拿出證據來好好跟您分辨分辨?”
劉氏在聽見“神婆”那兩個字的時候,麵色就一點點的白了下去,到了最後聽見“證據”兩個字的時候,她的麵上已是沒有了半點血色。她近乎驚恐的看住了陶君蘭,嘴唇一直不停的哆嗦——卻是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此時此刻,劉氏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是似乎冷了下來。一點點的,從腳下起,寒氣就這麼冒了上來,凍得她禁不住想顫抖。不過在看著陶君蘭平靜的眸子時,她卻是連顫抖也不能了。
腦子裡倒是浮出了一個念頭,不過卻是和辯白無關的:咬人的狗不叫。
今時今日,劉氏對這句話體會得很深。在她看來,陶君蘭顯然就是那條狗。平日裡一聲不吭,看似溫順。可以一旦動手,那就是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了滿嘴獠牙,準備一擊致命。
劉氏倒是很想說點說什麼。隻是腦子卻偏像是不管用了一樣,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出,更不必說張口說話了。
沒等劉氏緩過來,康王妃就注意到了劉氏的不對勁,“呀”的一聲驚呼,隨後關切的看過來:“端王妃這是怎麼了?怎麼的臉色如此難看?陶氏,你這是說什麼了?竟是將你們王妃弄成了這樣?”
陶君蘭抬頭和康王妃對視一眼,隨後又掃了一圈——此時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康王妃這一句話集中在了她和劉氏的身上。
陶君蘭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柔聲解釋;“我們王妃身子突然有點兒不大舒服,我在勸她趕緊回去歇著呢。本來之前王妃傷了身子,太醫囑咐了要靜養的。王妃為了今日,強撐著身子出來,本以為無事的。結果沒想到——”
一麵說著陶君蘭一麵伸手去扶住了劉氏,柔聲勸劉氏:“王妃還是彆勉強了。想必太會也不會怪罪的。我讓紫玉扶您先回去歇著罷?”
劉氏腦子了一片空白,幾乎是有些順從的順著陶君蘭手上的力道站了起來。
太後見劉氏麵色慘敗,額上見汗,失魂落魄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隨後又歎了一口氣:“你也彆勉強了,快回去養著罷。”
太後都發了話,劉氏即便是有心想要留下也沒那個機會了。紫玉忙扶住了劉氏,穩穩的將劉氏架住。見劉氏這般失魂落魄,便是隻好代替劉氏朝著太後一欠身:“奴婢替主子謝過太後了。”頓了頓,又看向陶君蘭,笑道:“這裡就勞煩陶側妃了,奴婢先扶著王妃去了。”
陶君蘭笑著點點頭:“快去吧。若是實在不舒服,還是請個太醫瞧瞧,彆避諱什麼。”
紫玉咬了咬牙,卻是不敢再多說什麼,忙扶著劉氏離開了。
陶君蘭目送這主仆二人走遠,微微一笑後,便是將此事拋開了去,轉身重新麵向了太後,溫聲道:“筵席已經備下了,還請太後挪步去用飯。”又看向其他客人:“各位夫人請挪步。”於是,這麼一個小插曲便是過去了。眾人都紛紛起身,在陶君蘭的引領下朝著用飯的地方而去。康王妃有意無意的,在陶君蘭經過的時候,輕笑了一聲,言道:“好一個厲害的陶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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