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李鄴的神色除了微微有些發愣之外,並無任何不妥的表現。直到最後,他也隻是輕輕的“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是再無多餘的話。
這個話題也就沒能再繼續下去。可是不知怎麼的,陶君蘭心裡卻總有些在意這個事兒。
這日,劉氏忽然就派了人過來請陶君蘭和李鄴過去一趟。說是有要緊的事要說。
陶君蘭心道:能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隻是這般想著,可是到底不能說不去,於是她就將目光看向了李鄴。
李鄴的唇抿了抿,顯得有些不大情願。不過最終,他還是輕輕的“嗯”了一聲。他清楚,他不去沒人說什麼。可作為側妃的陶君蘭若是不去,卻是會被人詬病的。事實上,哪怕劉氏天天叫陶君蘭過去,就為了折騰人,陶君蘭也是隻能無奈的被折騰。他不願意讓陶君蘭一人麵對劉氏,所以隻能選擇同意。
不過同意是同意了,他心裡卻是煩躁得很——不知道劉氏又要折騰出什麼事情來。
一路行至主院。陶君蘭和李鄴才發現了一個事兒:今日府裡的人竟是難得的齊全。劉氏不僅邀請了他們兩個,還邀請了靜靈等人。
紅蕖見了李鄴,麵帶哀怨的一直將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意思不言而喻。桃枝也渴望的看了好幾眼過來。
就是古玉芝也帶上了一兩分幽怨的味道。除了靜靈之外,其他的人反應都有點兒異曲同工之妙的意思。
李鄴便是忽然想起來:他似乎也有一段時間沒去彆的姬妾那兒了。或許,是該抽空四處走動走動了。
陶君蘭也是一下子想起了這個問題,心頭輕歎一聲:看來她又要委婉的提一下此事了。其實這事兒她也不大想說,可是被這麼多眼睛一看,她又有點兒覺得這是自己的義務和責任。事實上,她也多少有點兒慚愧:畢竟李鄴都是在沉香院過夜的。
李鄴很快就將目光落在了正襟危坐的劉氏身上。劉氏今兒穿了一件紫金色的褙子,那顏色富麗堂皇,十分耀眼。鮮豔的紫色卻是襯得劉氏麵色不好,陰沉沉的像是沒有鮮活的氣息。
劉氏的目光有些陰鷙——自從紫玉沒了之後,劉氏的目光便是一直如此了。
陶君蘭見了李鄴的神色之後,百年上隻得開口替他出聲詢問劉氏:“不知王妃今兒叫我們來,是有什麼事兒?”李鄴其實也挺忙的,為了後宅的事情耗在這裡也不是什麼妥當的事情。再說了,他的不耐煩她也是看得清楚分明。當然,她自己也不大想看見劉氏。
而從劉氏幾度掃過她麵上的陰鷙目光來看,劉氏或許也未必想看見她。
她這麼一出聲,劉氏便是又將目光轉了過來落了她的麵上,半晌才冷冰冰的開口:“自然是有事兒想和王爺商量。”
李鄴便是做出正襟危坐洗耳恭聽的樣子來,不過眼睛卻是一直沒有朝劉氏看一眼過。事實上,他麵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裡去。連偽裝的溫和都沒了,完全就是冷著臉的架勢。不管是誰都能夠看得出來——李鄴這是明顯的不待見劉氏了。徹底不待見了。
若說以前李鄴對劉氏縱無什麼情誼,可是基本的尊重也是有的。而現在,彆說什麼溫情了,最基本的尊重也沒了。劉氏這個王妃,真真是名存實亡了。連李鄴都是如此態度了,可想而知彆人的態度又是如何?反正,從桃枝紅蕖等人的臉上,自然也是看不出什麼恭敬之色了。
陶君蘭也不想多看劉氏,不過好歹麵上還掛著還算溫和的神情做偽裝。畢竟李鄴身份擺在那兒,在端王府也沒必要裝模作樣自找辛苦,和她可是完全不同。
陶君蘭忍不住想:什麼時候,她也能如同李鄴那樣瀟灑呢?
劉氏顯然已經不大在意這些了,她麵上的神色半點也不見介意。她隻是環視一圈,等到徹底安靜下來之後,才緩緩的開了口:“我想問問王爺,關於拴兒的撫養事宜。”
陶君蘭心裡一個咯噔,下意識的生出幾許不妙來。她控製不住情緒的霍然抬頭,一雙眼睛瞪視住了劉氏——她現在很想知道,什麼叫拴兒的撫養事宜?難道拴兒呆在她這個生母身邊,還有什麼不妥不成?
“王妃是什麼意思?”雖然明知道劉氏停住不再繼續說是等著她去問,可是陶君蘭還是沒能夠忍住。
劉氏得意的笑了笑。最後才緩緩言道:“拴兒是王爺的長子,將來是要繼承王府的。理應交給我撫養才是。畢竟,我才是他的嫡母,不是嗎?”
陶君蘭聞言頓時笑了——不過是被氣的。她冷冷的眯起眼睛,銳利的盯住了劉氏:“我卻是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拴兒即便是長子,可是為何又不能呆在我身邊呢?難道作為生母,作為端王府的側妃,我竟是連撫養的資格都沒有了不成?”
此時的陶君蘭銳利外放,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擺出了攻擊姿態的刺蝟,仿佛一個不對勁,她就準備用渾身紮人的尖刺去戰鬥似的。又或者,可以說是一隻被觸怒的母獸,那副釋放出來的危險氣息,讓人根本無法忽略。
李鄴有點兒驚訝,不過很快又回過神來,忙對陶君蘭投過去一個舒緩安撫的眼神,示意她彆著急。這事兒,他絕不會同意。
李鄴隨後又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劉氏。可惜的是,劉氏並不在意,反而繼續理直氣壯道:“縱然你是側妃,可是嫡庶有彆。作為端王府未來的繼承人,他自是應該養在我這個嫡母身邊才對。這樣,他將來也才能夠名正言順!”
劉氏的意思,顯然已經不僅僅是準備撫養拴兒了。她甚至是想要將拴兒過繼到自己的名下。
“我不同意。”陶君蘭言辭激烈,雙目灼灼似要燃燒起來:“我絕不會讓拴兒離開我的身邊!”
事實上,陶君蘭目呲欲裂的緊張神色很好的取悅了劉氏。劉氏甚至微微笑了起來,似乎對自己的話取得的效果十分滿意。
李鄴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候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麵,用清脆的敲擊聲成功的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李鄴緩緩的搖了搖頭。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陶君蘭這才回過神來,壓下心中的憤怒,冷冷的看著劉氏轉述李鄴的意思:“王爺也不同意,這事兒顯然是不成了。”
劉氏看向李鄴,目光尖銳,聲音冰冷措辭犀利:“王爺連嫡庶都不顧了麼?若鈺兒還在,我又何必如此?難道王爺以為我願意如此?可是既是端王府的長子,將來要繼承這一切,那就必須如此。否則,名不正言順!庶子如何能繼承家業?彆忘了國朝律例!但凡無嫡子繼承家業者,家產充入族中。庶子是無權繼承家業的,王爺忘了麼?還是說,這偌大的端王府,王爺根本不在乎?”
國朝的確是有這麼一條律例。不過事實上真這麼做的是極少了——畢竟沒有嫡子,也有庶子。除非是連庶子也沒有了,才會如此。當然,為了這一條律例,基本上最後也會將庶子掛在嫡母的名下充作嫡子的。
但是,這個情況在皇室宗親裡是不適用的。以前也有不少這樣的例子,正妻生不出嫡子,於是隻好讓庶子繼承家業的。除非生母的地位實在是太過卑賤上不得台麵,一般也是不會將庶子非要記在嫡母名下的:隻要事先上了折子稟明情況就能將庶子立為名正言順繼承家業的世子。
所以,劉氏這一番話,非要強求也說得過去。可是真要說沒有這個道理,也是的確如此。
陶君蘭此時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執拗,不等李鄴表態,她便是率先言道;“既是如此,那拴兒將來就不繼承家業好了。王爺還年輕,將來還會有很多孩子。王妃大可自己再努力努力,或是將來看上了哪一個孩子再做這樣的打算。反正,拴兒不行。”
劉氏看著陶君蘭冰冷惱怒的神色,緩緩的笑了。神色隱隱帶著一絲得意,語氣傲慢:“為什麼拴兒不行?他是長子,再有了嫡子的名頭,更加的名正言順不是嗎?”
陶君蘭寸步不讓,也不肯多說,隻是強勢無匹道:“反正,拴兒就是不行。”
“可我就還看上了拴兒了。”劉氏微微一笑,目光裡的挑釁毫不掩飾。
陶君蘭心裡頓時突兀的湧上來一陣暴烈的狠戾情緒——她這個時候,有點兒後悔自己的心慈手軟了。她就不該讓劉氏還有這樣的機會!
此時此刻,陶君蘭忽然恨不得能夠讓劉氏直接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她自己,在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之後,也是微微有些心驚——她原來也有這樣陰暗的時候,這樣衝動的時候。可是再恨不得,這件事情終歸還是不能付諸行動。至少,現在是來不及了。陶君蘭有些煩躁的用力捏了一下自己腰上的絛子,隻想拂袖而去,隻想抱著拴兒走出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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