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反應了一下,陶君蘭才明白了太後這話的意思。太後這是要讓穀道人去死。
當然,按说穀道人也的確是罪該萬死——蠱惑皇帝迷戀丹道以求長生,以至於皇帝荒廢了朝政,自然是罪該萬死的。
隻是陶君蘭卻沒想到第一個提出這話的居然是太後。说實話,她雖然心裡清楚太後在後宮這麼多年,手段必然是不可能少的,可是始終太後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個仁慈和善的老人,對兒孫疼愛,有些小偏心。和天底下大多數的老人不同。
她從未見過太後對誰動了殺心,而且還會如此直接了當的讓人下手。
驚愕過後,她倒是又有些慶幸了——好在太後還不曾對她厭惡到那個地步。不然或許一開始她就沒命了罷?
當然,如今太後就算真想讓她死,那也是做不到了。畢竟端親王府已經自成一體,太後的手已然伸不進來。而且,如今的李鄴也不是當年那個隻能任由他人擺布,處處隱忍的皇子了。
而且,陶君蘭自認為自己也是達不到那個讓太後動了殺心的地步。畢竟李鄴就算對她獨寵,可卻也不會因為這份獨寵而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更彆说影響大局了。
相反的,陶君蘭自認為她對李鄴來说,作用絕對是好的。紅顏禍水這個詞,壓根就用不到她身上。
“這事兒怕是不好辦。”陶君蘭沉吟了一陣子後搖搖頭輕聲言道:“穀道人如今和皇上同進同出,根本就不容易找到機會。”
太後哂笑:“機會?機會又豈是等到的?既要機會,那就創造一個機會就行了。穀道人不是擅長煉丹?那麼丹毒發作暴斃,想來誰也不會覺得奇怪。你讓端親王準備好藥,送到我這裡來,我親自動手。”
说到親自動手的時候,太後明顯的深吸了一口氣。顯然,做出這個決定,對她來说也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
陶君蘭微微一怔,隻覺得太後果然是對這事兒勢在必行了。或許,之所以要這樣做,和天下社稷都無關,隻不過是一個母親想要將懸崖邊上的兒子拉回來的一片心思罷了。
畢竟,天底下又有哪一個母親願意自己的兒子一步步踏入泥潭,最後不可自拔?
若是有一天拴兒也是如此,她想必也是願意如同太後一樣,寧可親自動手造殺業,也是要將那毒瘤拔除的。
幾乎是懷著欽佩和動容,陶君蘭鄭重的應下了這事兒,卻也沒將話说死:“這話我回去之後轉告王爺,至於具體如何做,想來還是得王爺親自過來和您商量。”
陶君蘭直覺李鄴應該是不會願意讓太後親自做這件事情的。
太後又囑咐了一些好好照顧李鄴之類的話,讓陶君蘭一一記住了應下了,她這才道:“慎兒的事情你仔細考慮,考慮清楚了你自己辦了就是罷。不必再來知會我了。不過不管如何,你且記住一點,那就是彆虧待了那孩子。雖说不是你肚子裡出來的,可是總歸孩子是無辜的。”
陶君蘭自然不會虧待慎兒,當下便是立刻應了,又道:“若是太後您不放心,我也可向您發誓。”
太後擺擺手:“不必了,你若有心,不發誓一樣也會做好,你若無心,發誓也不過是蒙我罷了。”
太後如此言说,陶君蘭便是道:“我也不多说了,太後您隻管看著就是了。不管我和薑玉蓮如何,我絕不會虧了慎兒分毫的。”
對於一個孩子,她還不至於如此的狠心和卑鄙。
因見太後露出疲色,陶君蘭也就告退了出來準備回府。不過卻是不曾想,薑玉蓮卻是已經在外頭等了她好些時候了。
見了薑玉蓮,陶君蘭倒是發現一段時日不見,薑玉蓮的氣色反倒是好了許多。看來宮中的水米的確是養人。
薑玉蓮笑著和陶君蘭打招呼,倒像是什麼不愉快的事兒都不曾發生過。
陶君蘭淡淡的回了禮。她可不是聖人,沒那麼大的度量,更不是年老體邁記性不好,以至於記不住那些不痛快。
沒想到薑玉蓮反而笑起來:“陶側妃還在惱我呢?這都過去了這麼久了,再说了那孩子不是沒事兒?我當時不過是情急罷了,你又何必與我計較?”
薑玉蓮這話说得,好像陶君蘭再計較那事兒,那就是陶君蘭自己不夠大度,不夠包容似的。
陶君蘭幾乎被薑玉蓮這種態度給逗笑了——不過她也真笑不出來。但是她並沒有打算去理會薑玉蓮,隻道:“有事兒你就说罷。我還急著出宮呢。”
薑玉蓮臉上的笑容就有點兒維持不住了,隨後她道:“我就是想問問陶側妃你還打算讓我在宮裡住多久?如今王爺也回來了,府裡那些宵小自然是不敢再冒頭了,想來也該平安無事了罷?”
陶君蘭微微挑眉,反問薑玉蓮:“怎麼,薑側妃想回去了?”
薑玉蓮臉色更加不好看了:“王爺都回來了,作為側妃我理應在府中照顧王爺。”頓了頓,她挑眉反問陶君蘭:“怎麼,還是说陶側妃不願意我回府中去?”
陶君蘭心中一動,倒是忽然知道該怎麼處置薑玉蓮才算妥當了。微微一笑道:“既是這樣,那薑側妃現在就趕快收拾收拾隨我回府去罷。”
薑玉蓮一怔,大約是沒想到陶君蘭居然這樣好说話。待到回過神來之後,她忙道:“那我這就是去收拾我和慎兒的東西。”
陶君蘭微微淺笑,神色如常道;“慎兒繼續留在太後跟前罷。太後如今心情不好,有個孩子在跟前養著,太後多少也會高興些。也算是替王爺在太後跟前儘孝了。”
她這話说得自然而然,叫薑玉蓮看不出半點異樣。隻是出於本能的,薑玉蓮覺得有些不對勁和不舍,於是遲疑了起來。
“薑側妃不願意?”陶君蘭挑眉反問:“既然慎兒要記在王妃名下,那以後就是嫡子了,自然是養在太後跟前好些。拴兒當初不也是在太後跟前養過一段時間?”
薑玉蓮仍是不大情願,隻道:“我們母子如何能分開?”
陶君蘭哂笑:“是嗎?可是彆忘了,慎兒記載王妃名下後,那就是王妃的兒子了。你和慎兒的母子情分自然也就到頭了。不管是養在太後名下,還是王爺另有安排,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怎麼你當初卻是沒想到這一點不成?”
薑玉蓮頓時呆住了。她之所以想要慎兒記在劉氏名下,不過是想著借劉氏的名頭一用罷了,而畢竟現在劉氏已死了,就算是記在劉氏名下,慎兒不還是由她養著?可是今兒陶君蘭卻是说,哪怕劉氏死了,慎兒還是不能讓她養。這怎麼能叫薑玉蓮不呆住?
待到回過神來,薑玉蓮便是直接反悔了:“不行!若要分開我們母子,那這事兒就此作罷也就是了!”
薑玉蓮心裡很清楚,慎兒若是不養在自己跟前,那慎兒哪怕是做了皇帝也半點用處也沒有。而如今看來,慎兒不僅名義上成了彆人的兒子,實際上也要成了彆人的兒子了!這不就等於她的如意算盤全都打翻了?
想方設法讓慎兒成為嫡子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讓慎兒將來有那個機會和資本和拴兒爭?如今看來怕是不僅撈不到好處,連慎兒這個唯一的兒子都要折出去了!
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就是了!
若是她她還能再生養孩子,她也大可答應此事兒。可是薑玉蓮心裡再清楚不過——不说她自己本身身體如何,隻说從生了慎兒之後李鄴再沒去過秋宜苑留宿的事實,就足以说明問題了。
她這輩子,除了慎兒一個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孩子了!
一想到這個,薑玉蓮就嘴裡發苦,心裡更是恐慌得厲害。當然也就立刻反對出聲了。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然後笑著反問薑玉蓮了:“薑側妃,這種事情可是兒戲?由得你朝令夕改?你當我們都是什麼?耍猴的?”
薑玉蓮卻是撒潑起來;“慎兒是我兒子,我自然想如何就如何。”
“慎兒已不是你兒子了。從你自己提出要將慎兒記在王妃名下開始,就已經不再是你兒子了。這一點,想來不用我再提醒你一次了。”陶君蘭似笑非笑的看著薑玉蓮:“薑側妃到底回去不回去?不回去,我可自己先走了。”
“是你!”薑玉蓮回過味來,大聲的指責道:“你故意算計我的!你是故意要讓我們母子分開!”
薑玉蓮這話還真是说對了。陶君蘭“嗬嗬”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提醒薑玉蓮:“縱我有心,也得你配合啊。”
薑玉蓮登時便是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受。最後,她想起了上一次陶君蘭在柳夫人登門打人的時候警告她的那番話。當時她是完全沒在意,可如今她在想起,卻是隻覺得遍體生涼——她以為陶君蘭是沒這個本事的,可是現在看來……“薑側妃或許回去求求王爺倒是管用?说起來,這也是王爺的意思。”陶君蘭笑嗬嗬的補上最後一句讓薑玉蓮心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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