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朝陽初升起。
蟲蟲剛起了牀洗完了臉,就直奔了落銀所在的兆玉院。
“姐姐,姐姐……”院門已然洞開,蟲蟲便知曉落銀起來了,故一進了院子就開始喊了起來。
落銀正坐在鏡前梳頭,一聽到蟲蟲的聲音,便將梳子擱了下來 。
一轉頭,就見蟲蟲已經小跑著進來了。
“慢些。”落銀笑著提醒道。
蟲蟲跑到落銀身邊,笑嘻嘻地道:“姐姐,我昨日在私塾裡,新學了一首詩,背給姐姐聽好不好啊?”
蟲蟲因為幼時就開始學字,故同齡人一起到私塾的,彆人剛開始學認字,他已經開始會背詩了。為了這一點,曾通玄還特意交代到私塾裡的先生,要對蟲蟲格外的關照。
落銀點點頭,將他發皺的衣襟理好,等著他開口背詩。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聽得肖肖的聲音自外頭傳了進來,“小姐!”
落銀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沒事就愛大驚小怪的習慣真是改不掉了,不管說多少次,都還是記不住。
“怎麼了?”待肖肖進來了之後,落銀方開口問道。 “小姐,外頭有人找您!”肖肖喘著大氣兒說道,顯然是一路跑來的,這急急火火的性子……
“什麼人一大早的過來找我?”落銀覺得稀奇。
“是位年輕的公子!”肖肖邊說邊拿手比劃著說:“高高的,長得也好看!”
落銀心中一陣猛跳。
難不成是易城嗎?
“可有說他姓甚名誰?”落銀問道。
“說是叫……易城!”
果然是他……
竟然這麼快就打聽到她的住所了。
落銀表情閃過一絲慌亂,繼而就對肖肖說道:“你告訴他,讓他回去吧。”
“啊?”肖肖不解。
“不管他說什麼,都不能讓他進來,知道嗎?”落銀又補上了一句。
肖肖表情複雜地點了頭,心裡卻在暗自琢磨著,那公子橫豎看也不想是來討債的啊,怎地小姐會有如此反應……
剛想答應下來。出去回話,卻見方才表情一直處於呆愣狀態的蟲蟲忽然跳了起來,驚道:“易城……是易城哥哥嗎!”
方才竟忘了蟲蟲還在!
落銀忙對肖肖說道:“你先出去回話,讓人回去吧。” 肖肖看了眼神色激動的蟲蟲。又看了眼佯作鎮定的落銀,表情糾結地走了出去。
“姐姐,肖肖姐姐方才說的明明是易城哥哥的名字!易城哥哥回來了嗎?”蟲蟲不停地問道。
“……”落銀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若是對蟲蟲說不是的,待日後他知道了真相,定會覺得自己騙他,他日日教導蟲蟲要誠實,自是不能做個壞榜樣。
“姐姐!”蟲蟲不依不饒地扯著落銀的衣角,“姐姐你快告訴我啊,是不是易城哥哥回來找我們了……”
落銀皺眉片刻。彎身拍了拍他的肩,解釋道:“你先聽姐姐說,好嗎?”
蟲蟲按捺下激動的心,忙地點頭 。
“是你易城哥哥回來了沒錯……”落銀還是決定對蟲蟲說實話,畢竟他早晚也都是要知道的。“可是,”
“真的呀!”蟲蟲大喜過望,打斷了落銀接下來的話,忙地反手扯住了她的手,拉著落銀就要往外走,“姐姐,那我們快去見易城哥哥啊!”
“等等……”落銀將他扯住。
“姐姐。你怎麼了啊?”蟲蟲這才發現了落銀的不對勁,忽然想起方才落銀對肖肖說,讓易城回去的話,忙就問道:“姐姐,你是不是不想見易城哥哥?”…
“這件事情,我們日後再說好嗎?”落銀一來不想對蟲蟲撒謊。二來不知道該怎麼對一個小孩子來描述自己現如今複雜的心態,便隻有誘哄著他說道:“待會兒你還要去私塾,快些去吃早飯吧,彆耽擱了上課的時辰。”
“不!”蟲蟲卻突然犯起了固執,“姐姐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不見易城哥哥!”
麵對小孩子純淨清澈的目光,落銀不由地歎了口氣,卻仍舊不知道該怎麼對蟲蟲說。
“姐姐是還在生易城哥哥的氣嗎?”蟲蟲忽然問道。
算是嗎?
不止是生氣,或許還有不確定。
不確定隔了這麼久的時間,許多事情是不是已經回不去了。
“姐姐不說,我就自己去問易城哥哥!”趁著落銀失神的這個功夫,蟲蟲忽然就甩開了落銀的手跑了出去。
“蟲蟲!”落銀急喊了一聲,忙追了出去。
蟲蟲這孩子自幼在白頭山上,彆的沒學,卻是練就了一副好腿腳,跑起來,跟兔子是有的一比,絕不是落銀可以追的上的。
故當落銀跑出了院子之後,已經看不到蟲蟲的影子了。
她腳下一頓之後,還是跟了過去。
卻不知,跑到了前院兒的蟲蟲,卻是撞見了葉流風、葉六郎和月娘,葉六郎和葉流風是習慣地早上起來練功,月娘則是打算來喊二人去飯廳吃飯的。
見小兒子跑的這麼急,葉六郎忙將人喊住。
“爹爹,娘……易城哥哥回來了!”蟲蟲一抬眼見到爹娘,二話不說直接將這個消息給倒了出來。
“什麼?”月娘和葉六郎異口同聲地問道,葉六郎尚且還好,月娘直接是將手中盛著乾草藥的簸箕給撂了出去。
卻使得一旁的葉流風一頭霧水——這個易城是誰?
這時,卻見肖肖一臉為難地走了過來。
“怎麼了?”葉流風瞧見她表情不對勁,問道。
“二老爺……”肖肖顯然也不具備藏住話的能力,“家裡來了個叫易城的公子,小姐說不見,讓我請他回去……可他說小姐如果不出去見他,他就一直等下去!”
“真的是易城?!”葉六郎不可置信。
月娘忙道:“我們先去看看罷?”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如果真的是易城,銀兒何以不願意見他?葉六郎心中不解至極,忙點了頭疾步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月娘眼中卻是閃過一抹思索,葉六郎畢竟是個大老爺們,心思不夠細膩 。可她卻不一樣,她不單單是心細,更是了解落銀,再又想到昨晚落銀的異樣情緒,故隻那麼一會兒的功夫,月娘便大概地想通了其中的因由。
可銀兒嘴上再怎麼說,心裡總歸也不是真的就不想見易城的。
她還是先隨葉六郎看看再說吧。
兩年多不見,夫妻二人都也是很想念易城這孩子的。
葉流風見葉六郎夫婦還有蟲蟲這著急忙慌的模樣,便也跟了上去。
待落銀趕到前院的時候,就遠遠地看到葉六郎和月娘蟲蟲,還有葉流風和肖肖,一同奔赴前院大門方向的情形……
落銀心底大約有了數兒。
這下隻怕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葉六郎走在前頭,一近了大門後,就伸臂拉開了門閂。
聽得這聲開門的動靜,門前香樟樹下站立的男子,下意識地就轉過了頭來。
葉六郎怔住了一刻——樹下的男子身材欣長,著一襲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將人襯托的再清朗不過,晨早的陽光透過香樟樹縫隙灑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片又一片晃眼的斑駁。
“伯父!伯母!”榮寅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一開門就能見著葉六郎夫婦,也是驚喜不已。縱然他之前從沒有看到過葉家人的麵容,但畢竟朝夕相處了那麼久,那種熟悉的氣息,如何也不會辨認錯。
說起來,這還是他這兩年多以來,頭一次露出如此孩子氣的欣喜表情來。或許也隻有在葉家人門前,他才可以重新找回自己真實的另一麵。
葉六郎還是覺得無法相信,聲音滿帶著不確定,“易城……真的是你?”
“伯父,是我。”易城走上前來,眼睛裡也含著激動的笑意。
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在他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葉家一家人對他的照顧還有情意。
“好,好……”葉六郎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得連續說了兩句好——易城還好好的就很好,還能再見到就很好了啊。
月娘畢竟是婦道人家,剛一看到易城,便立即紅了眼睛,“你這孩子……怎地走了那麼久連個音信都沒有!”口氣雖然是埋怨,但卻也是滿滿的擔憂。
“伯父伯母,這件事情是我不好……”易城認著錯兒道,是他回去的晚了。
“好了,你彆一見麵就罵孩子。”葉六郎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些。
然而剛跑過來的蟲蟲,卻是直接衝了上去,抱住了易城,然後就“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喊著:“易城哥哥……”
榮寅倒是愣了楞,而後才失笑道:“是蟲蟲嗎?”憑著這感覺想來應該是,隻是聲音好像長大了許多。
葉六郎在一旁笑道:“蟲蟲,快鬆開。”
聽真的是蟲蟲,榮寅眼中的笑意不免更深了,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道:“好了,彆哭了。”
蟲蟲卻是死活都不撒手,抱著榮寅好一陣嚎。讓葉六郎等人哭笑不得。
這時的葉六郎夫婦,都已經逐漸的冷靜了下來,故也都意識到了最為關鍵的一點。
“易城,你的眼睛可是好了?”月娘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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