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夏,涼風習習,因著喜事,偌大的曹府燈火通明,拜過堂以後,陳氏就被送進了洞房,自有宋夫人等人陪著。
蘇柳也去了陳氏和曹奎的新房,曹家沒有長輩,曹奎就是一家之主,住的自然是曹府的主院,正德堂。
正德堂在曹府眾多院落裡占地是最廣的,不但設了議事接待的花廳,又有東西廂房各帶了一個耳房,花廳之後便是主臥,主臥同樣的有個小廳,擺放的一式黃梨木家具,博古架上,放置了不少價值不菲的古董賞玩,靠窗而放的美人瓶中插了兩支碗口大的芍藥。
走進主臥房內,陳氏端正的坐在婚床,上,房內案桌上,嬰兒手臂大的龍鳳燭正在燃燒,影得人臉紅彤彤的,煞是動人。
“娘。”蘇柳笑著上前:“折騰了一天,可是累了?”
陳氏略帶羞澀地搖搖頭,聲音溫和:“有一點。”
“這成親自是累的,可也是值當的,我就記著我當年啊,坐在婚床,上都差點睡著了呢。”宋夫人笑眯眯地道。
陳氏微微低頭,嗯了一聲,又看向蘇柳問:“你妹妹呢?”
“這會子也不知和陳燁去哪了。”蘇柳笑說了一句。
“今日人多,也彆讓他們亂跑,仔細衝撞了人。”陳氏連忙囑咐道。
“娘,您放心吧,他們都不是沒個分寸的。”蘇柳笑著安撫道:“您就安安心心做您的新娘子吧。”
陳氏臉微紅,嬌嗔地瞪她一眼。
“新娘子何在,快讓我們來瞧瞧是怎生的妙人兒。”門口處傳來喧鬨聲。
蘇柳她們看過去,隻見曹明珠陪著好幾個穿著綾羅綢緞珠玉首飾的女人走了進來,這走在最前首的便是一個年約五十的中年婦人,身子肥胖,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再看後頭,又跟著幾個年輕的姑娘,其中有一個穿著鵝黃衣裙,昂首挺,胸,很是傲然的樣子,若那雙眼睛不是四處掃射的話,端的是傲氣了。
對上曹明珠看過來略帶無奈的眼神,蘇柳眉微挑,笑眯眯地站在宋夫人身邊。
陳氏見來了人,就想要起身,那為首的婦人便哎喲一聲道:“不可起身,新娘子就要壓著新床,可不能起了,我們就是來見見新人的。呀,瞧這顏色周正的,也莫怪我們三爺中意了,便是我見了,也中意得緊呢。”
陳氏露出一個笑容,看了看著婦人,又看曹明珠,也不知這位是怎個稱呼。
曹明珠便笑著上前道:“母親,這是我們曹氏一族大房的族長夫人,您稱她大,奶奶便是。”
“大,奶奶。”陳氏連忙喚了一聲。
“哎,我娘家姓譚,夫家在這一輩,也就是三爺的堂大哥了,你喚我一聲大嫂也是成的。”譚氏笑嗬嗬地道。
蘇柳眼神微閃,早在陳氏未嫁之前,曹奎就貼心地送來曹家現在有來往的親戚人物資料,她們也合著了解了一些。
說起來,曹奎的祖父和這譚氏夫家的祖父才是嫡親的兄弟,屬二房,也早早分家了,而且這麼兩輩下來,也是有些疏了。二房向來人丁單薄,父輩下來,也就隻有曹奎一個男丁,到了曹奎,更是隻有曹明珠一個獨女,這偌大家業,算是後繼無人了,而在族中,他的這一輩他排行第三,故人稱三爺。
眼前這位譚氏,是大房裡的長子如今的族長曹林的嫡妻,論資排輩的話,還真是大嫂了,隻不過是堂的,算起來也是比較疏了。
“來來,這是你四弟妹,這是五弟妹六弟妹。”譚氏拉著幾個年紀三四十的婦人對陳氏介紹:“這是你二嫂的大閨女明妍,這是四弟妹家的明君。。。”
蘇柳一一看過去,幾個姑娘都上前見了禮,陳氏從丫頭手裡托盤取出荷包一一給了。
曹明珠又向眾人介紹宋夫人,譚氏幾人眼睛微亮,十分殷勤地上前行禮,尤其是幾個姑娘,都作一副女兒家的嬌羞樣,畢竟宋夫人家中,還有個俊美無雙的五公子未婚配呢!
“這是我妹妹,蘇柳。”曹明珠又拉過蘇柳向大家夥引薦。
蘇柳笑著上前,盈盈一拜,跟著曹明珠叫人,舉手投足,既淡定從容又大方得體。
曹奎新娶的夫人,譚氏自然是知道的,當初曹奎喪妻,這有心思的,明裡暗裡都不知給曹奎提過多少女人,偏偏曹奎以鐘愛亡妻守孝為由,全都給推了,便是族裡以子香火為由,也不為所動,後來被逼急了,還說若是命中無子,將來便在族中過繼一名嗣子,這才作罷。
曹奎掙下大筆家產,他又多年未娶,就守著一個女兒過活,這久而久之,大家都以為曹奎再娶的心思就淡了,一心等著過繼嗣子,其中以兒子最多的四房最為活躍,誰曾想,曹奎突然就娶新婦了。
人家要娶媳婦,你也不能不讓娶,陳氏的來路自然是打探了個清楚,農婦出身,還帶著兩個拖油瓶,算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可偏偏人家,養了個好閨女,未來女婿還是震威大將軍,曹奎娶了陳氏,將來也就是將軍的嶽丈了。
嫡親女兒將要嫁給知府家的公子,名門世家,繼女也是將軍大人的未婚妻,曹奎這身份可是水漲船高了,族裡誰敢輕視半分?連帶著,也高看這新夫人一眼了,蘇柳又是那樣的身份,也不敢托大的,再說,蘇柳的禮儀也是周正得沒挑的,眾人紛紛稱讚。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這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時候,就不同了,諸如一心想要將兒子過繼到曹奎名下的四房。
“四姐姐,我聽說還有個弟弟吧,好像是這位新嬸嬸的義子,也不知原本姓什麼?如今新嬸嬸進門,這是不是說,這位外來的弟弟也就是我們曹家的公子,是三伯的兒子了?日後自也會孝順我三伯了。”開口的,是四房的六小姐,曹明君,也就是那傲氣眼睛長在頭上的那個鵝黃衣裳女子。
“明君,胡說什麼,你三嬸嬸的兒子,自然是你三伯的兒子,不管是外來的還是怎樣,自然是一心向著曹家的。”四房夫人曾氏輕斥一句,隻是那語氣卻沒有半點叱責的意思。
“可是娘,我記得我們族中,好像沒有記義子在族譜上的慣例吧?”曹明君一臉無辜地道:“這要是沒有記名,那算不算曹家的人呀?”
“這。。。”曾氏遲疑地看向族長夫人譚氏。
譚氏的笑臉微僵,看了一眼臉色有些不愉的陳氏母女,心裡暗怪這四房的不識相,新人這才進門,就捉急上火的給人難看,也不看看人家的身份,便是繼室,有個未來是將軍夫人的女兒,也比你普通一介商婦尊貴十倍。
曹明珠臉上尤其難看,她又不是蠢貨,那裡不知這四房的心思,無非是在怪爹爹娶新婦,過繼嗣子的事兒告吹罷了。
宋夫人噗哧一笑,道:“要我說,你們也太不心疼新娘子了,哪有這大喜之日說那些個瑣碎事兒的?這來日方長呢,新人都進門子了,還怕跑了不成?明珠呀,我還以為曹家的人都跟你和你爹爹一般,都是慢性子呢,卻不知都是急性子呀!”
這話一出,雖然是以玩笑的語氣,但在場的人,都聽出裡頭暗含的淡淡斥責,曾氏和曹明君更是臉色微變,不敢辯駁。
曹明珠粉臉微紅,朝宋夫人福了一福,道:“讓宋伯母見笑了。”
“對對,這來日方長,今兒是好日子,四弟妹,快莫說這些個掃興的事了。”譚氏有了台階,立即看向曾氏,眼神蘊藏著一絲警告。
曾氏心裡微驚,也知道今兒她們急進了,便笑道:“是是,瞧我,見了新娘子這等風姿,就口不擇言了,三嫂,你可不會怪弟媳吧?”
“自是不會。”陳氏淡淡的笑道。
宋夫人這回又道:“要說梅娘啊,她的性子我最是清楚,和善得緊,哪會和四夫人你見怪?倒是四夫人,可要多疼疼我這妹子才行,畢竟她才進門嘛,性子又軟,四夫人可要護著她點,莫讓人欺負了去。”
妹子!
眾人臉色古怪,相視一眼,宋夫人這一聲妹子,可就是向眾人告示,陳氏是她妹妹,她在後頭給撐腰呢!
四夫人嘴角微僵,強笑道:“那是自然的,我看著三嫂也是個極好的人,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了,我第一個不饒她。”
曹明君麵露不甘,張口想要說什麼,曹明珠卻是拉著她的手道:“六妹妹,前兒你不是說看中了我鋪子裡的一款新頭麵,恰好掌櫃的給我送來了樣款,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試戴一下?”
曹明君聽了,麵上一喜,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笑眯眯地攜著曹明珠的手道:“我就知道四姐姐最疼明君了,有啥好東西都不會忘了我。”
她家裡孩子多,生活也難,平素的首飾哪有什麼好東西,現在曹明珠開口,自然高興地打蛇隨棍上。
其餘的姑娘聽了,眼露不屑,卻都個個雙眼放光地看著曹明珠,畢竟這曹氏一族,曹明珠他們這一房是最富貴的。
曹明珠自然不會厚此薄彼,當下就招呼著大家前去,也不忘拉上蘇柳,也好熟悉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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