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勝利油田會戰指揮部變更為勝利油田管理局，秦世維也被扶正做了鑽井采油研究院的院長。
作為一名想做事的研究員，就任之初，秦世維自信滿滿的想要改革弊政，恢複研究的純粹性。
但是，研究員有理想，研究員還有肚皮和家人。研究可以是純粹的，研究室卻不能。為了籌措研究經費，秦世維不得不減少自己做研究的時間，來往奔波於並不喜歡的酒場和辦公室。但是，勉力維持一段時間，當以前積累的人情和資源用儘之後，職工福利依舊困難，研究經費依舊匱乏。
秦世維這個時候才想起，蘇城在銷售“抗偏磨係統”時說的“合理利潤”。此時此刻，他也不在乎300%的利潤還是10%的利潤了，飛奔而來，就為了求救。
“再給我們幾個淺海石油鑽采的項目吧。”秦世維並不避人，滿懷信心的將研究院的問題說了，道：“我們研究院做了一個計劃，準備把全院職工分成兩個部分，一個部分組建項目攻關組，專門為淺海石油鑽采項目服務，另外一個部分加班加點，做現在的研究工作，我們不怕辛苦。”
“聽起來不錯。”蘇城先請工人們回去，又道：“鐘誌根怎麼說？哪些項目組做哪些事情，怎麼做，得到多少資源，我都聽鐘誌根的。”
大華實驗室有專門的審計組，蘇城的四姐徐鳳就是審計組中的一員，這令一定程度的放權變的安全了。
秦世維麵色不豫，道：“鐘誌根那家夥，說用不了那麼多人，什麼彆的研究院的效率比我們高。但我們的情況困難呀，你想想，全院那麼多張口，要是能把項目給我們，不光淺海石油項目照常完成，我們院的其他項目，也能照常進行下去，這多好啊？他偏偏不聽……”
“鐘誌根是搞並行工程的，和你們一樣，講數據不講情麵。”蘇城笑了一下，問：“他說彆的研究院效率高，高多少？”
“這個……最多高40%。”秦世維說了，又快速補充道：“他是按照投入產出計算，但我們院的情況不一樣，有些項目做到一半，總不能停下來吧，那多可惜。所以，有的人隻能一邊做以前的項目，一邊做淺海鑽采的項目。現在好了，我們組建了淺海石油項目攻關組，分出來的一半人，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淺海石油項目中去了，達到平均效率不是問題……”
蘇城算是聽明白了，一笑道：“其實是你們院的項目，養不活那麼多人了吧。”
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通貨膨脹的情況下，國家、石油總公司以及油田都在縮減開支，實驗設備和實驗材料卻在漲價，研究員的福利也要相應有所增漲。國家雖然會補貼一部分，但總不可能是100%的補貼，還是需要總公司出一部分，油田出一部分，院裡自籌一部分。
秦世維是個板正的學者，就算是為了要款而陪酒，也隻知道悶頭喝。他籌不到多的資金，就隻能放棄掉一部分項目。如此空下來的人手，彆說是一半，四分之三都有了。
但是，如果能有一半人加入到淺海鑽采項目中就不一樣了，大華實驗室的補貼比職工收入還要多，他就能把這一半人的福利節省下來，補貼一些給其他研究員，再補貼四分之一的實驗經費，讓部分重要的項目運作起來。
“被你猜到了，差不多就是這樣。”秦世維歎息一聲，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我現在徹底沒辦法了。”
“我不能乾擾鐘誌根的判斷。”蘇城的話讓秦世維的眼神迅速黯淡下來，但他很快就加上了轉折詞：“不過……我可以讓他重新考慮一下你們，這個月是不可能了，下個月的話，你們要是能提高效率到規定的程度，他那裡也許會增加項目。”
“那就太好了，我趁這段時間，一定把攻關組弄的妥妥當當。”秦世維魁梧的像熊一樣，但要想養活一個部落，隻打獵卻是不行的，何況他還是一隻善良的隻撿貝殼的熊酋長。
蘇城笑了兩聲，沒有多說什麼，淺海油田項目中，石油總公司和他各出一部分錢，他也少不了要去北京要款。幸運的是，曾經的劉司長，後來的劉副部長，現在的總公司副總經理劉秉非常欣賞他，基本是人到款到，沒有為難。
即使如此，蘇城依然每次親自去北京，各種土特產未有間斷。如此龐大的項目，要是資金流斷了，那也就離死不遠了。
秦世維輕鬆下來，才有閒心觀看德邦的廠房，笑道：“弄的乾乾淨淨，挺好。”
前身為縣石油器具廠的車間廠房，自然不入勝利油田研究院的院長的眼，“乾乾淨淨”也是不錯的評價了。
劉品山這才有時間插話：“秦院長有閒，請多多指導。”
他也知道了秦世維的身份。
秦世維不懂推辭，看在蘇城的麵子上，當場指點起來：“你們的卷揚機的位置，就有問題，這樣要多移動不短的距離，沒必要……嗯，我再看看，這個位置是不好換了，那就加一組滑輪吧。”
說起技術來，他的氣勢頓時起來了。
蘇城在旁聽著，心想：秦世維真該做個純粹的研究員，他的女兒秦筠，倒是有管理者的性格。
秦世維自己也說的高興，一會兒，就把車間的機器位置說了個遍，難得的是附上了改進措施，不是光批評的類型。
再走到蘇城身邊，秦世維重新恢複到意氣風發的熊樣，笑道：“對了，今天下午有一個日本考察團到油田考察，有上麵的領導陪同，點名要看埕島油田。你們的淺海鑽采項目，我看又要出名了。”
蘇城卻陡然色變，重新問道：“果真是日本團？”
“小胡子，羅圈腿，屁股那麼高，站起來沒有官帽椅高，坐下了高一個頭，絕對是日本考察團，錯不了。”秦世維是用自己的身高來丈量對方的。
舒浩品了半天，“噗”的笑了出來，道：“他們有那麼短的腿？”
“官帽椅也不高啊。”劉品山也好奇的問東問西。
蘇城急不可耐的扯過秦世維，道：“你是開了車來的吧，有司機嗎？我現在就要回東*營去。”
“我會開車。”秦世維也不問為什麼，向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就走。
劉品山一聽，急了，喊：“蘇廠長，這就走啊。還沒吃飯呢。”
“急著回去，我要到埕島去看一下。”
劉品山見留不住，才將他送出廠區，離開車間的時候，大家都揮舞著汗巾，喊：“蘇廠長，常來玩啊。”
秦世維將車開的飛快，但吉普快能快到哪裡去，開到埕島油田的時候，天都擦黑了。
幸好日本參觀團夠敬業，依舊圍著實驗性的大位移井問東問西，不時有閃光燈亮起。
蘇城又氣又急，道：“把我放到前麵就行。”
“那還差一截呢。”
“我走過去。”蘇城語氣很堅決。
秦世維隻好停車，問：“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也不知道，所以要先問清楚了，希望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蘇城說著下車，切著亮光的大燈邊緣，摸到板房後麵。
值班的是從大華實業轉過來的技術員，細的如竹杆一樣，喊了一聲“蘇廠長”。
打了個照麵，蘇城不管他的驚訝，直接問道：“日本參觀團，究竟參觀了什麼？”
“就是這些東西。”
“哪些？”
“主要是大位移井，再是海邊那個平台，然後到操作間看了咱們的軟件和進度表，再然後想看資料，鐘工沒讓，陪同的領導還生氣了。”竹杆兒邊想邊說，也還清楚。
“那給看了沒有？”
“沒有。”
蘇城輕輕的鬆了一口氣，暗道：回頭就給鐘誌根加薪。
一口氣還沒吐完，竹杆兒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道：“不過，他們照相了。”
“都照了哪裡？”
“哪裡都照了，咱們的控製室，位移井，海邊平台，像遊客一樣。日本人還真有錢，我看他們一個控製室，就換了兩個膠卷呢。”
蘇城一口氣險些卡死自己。
看了一眼外麵的參觀團規模，蘇城又慢慢的靜下心來。
隻要沒看到資料，那就還有挽回的餘地。雖然從照片也能分析出一些信息，但那畢竟是間接信息，需要專家級研究者，長時間的研究、比對、核查……要做這樣的工作，這些日本人首先得把膠卷帶回去。
想到此處，蘇城先撥了電話給小胖，又打電話給五郎和徐鳳，囑咐一番，這才往參觀團的方向去了。
勝利油田負責接待的正是伍宏主任，他見蘇城從黑暗中走出來，就大聲笑道：“各位，你們聽到許多次的蘇城、蘇董、蘇廠長，就是這位了。中國最大的淺海油田，埕島油田，從勘探到開采，期間的每一樣工作，每一項技術，都是蘇城先生主持的。”
少說七八個日本人，嘩啦啦的鼓起掌來。
領頭的小胡子，刷的立正，鞠躬，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說：“蘇城先生，我是森山野仁，太佩服您的工作了。”
“好說好說。”蘇城點點頭，要不是提前詢問了竹杆兒，現在就要被這些家夥的恭敬給騙了。
陪同官員卻不喜歡蘇城的隨意，有些不高興的道：“蘇廠長，對外國友人，要注意禮節。”
“知道了。”蘇城看著國字臉的陪同官員，無奈的想：估計，隻能用B計劃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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