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用工製度

2018-04-15 作者: 誌鳥村
第二百四十九章 用工製度

整合後的大華集團,沒有騷包的四處出擊,而是開始內斂的進行精細管理。

蘇城對管理知之不深。無論是他所學的專業,還是北大中文係帶給他的記憶,都沒有管理學的烙印。

但是,蘇城有一點比80年代和90年代的企業家先進,他知道80年代和90年代的中國大企業是怎麼死的:除了政策性死亡之外,這個時代的中國大企業,全是撐死的。

中國的市場實在是太大了!

這一點,與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同。

日本、英國等小島國,擴張到極限,也就是幾個省市的麵積,幾個省市的人口,縱然有點消化不良,也不至死。美國、加拿大等大國,人口經濟都相對集中,又是充分競爭充分流通的發達國家,一個剛崛起的傳統企業,沒等占領全國呢,前麵左鄰右舍已經站滿了模仿者,說不定還有大企業虎視眈眈。

中國就沒有這些阻礙了。有錢有勢的國企,都是些行動遲緩的毛毛蟲,周身爬的都是汲取營養的細菌,彆說虎視眈眈了,能不睡著就是好樣的。中國的人口經濟也不集中,全國最具有購買力的人群是吃皇糧的政府公務員以及企事業單位員工,按照80年代和90年代的政策,沿海地區的公務員和北方內陸地區的公務員彆無二致,後者說不定還能多些邊疆補。

每一個初生的中國大企業,就像是騎兵站在了隻有牧人和狼的草原上似的,放眼看去,全是肥羊,極少有能抑製住**,不去追逐遍地肥羊的。三株集團得到創世紀的80億元銷售額的時候,竟而在全國大中城市一口氣注冊了600多個分公司,在縣鄉設立2000多葛辦事處,吸納了15萬銷售員……巨人集團也是在政府的敦促下,建樓越建越高,最後建成了爛尾樓,也建垮了集團公司。

這些醒目的事件,多要在90年代中期才發生,到90年代末期,才能引起企業家們的注意。但野蠻擴張是種因,也是大型企業必須克製的**。

機會無窮無儘,但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1990年是一個絕好的練功機會,外國封鎖雖然打擊了中國經濟,但也促使外國公司無法進入中國與初生的本土企業競爭,就好像有一條1000%關稅的壕溝似的。有了這條美國人建的壕溝,大華燃氣公司才有能力占據先發位置,有時間逐漸完善自己的體係。大華動力機廠才能把柴油機的行業份額提升到70%以上,上演鳳凰涅槃的好戲……不過,究竟如何改善管理,大華集團內部也是爭論不休。半個月裡,董事會議就召開了20次,不斷的協調關係後,大華集團的框架趕在9月中旬出籠:董事會以下,建立若乾個事業部。公關部和營銷部全麵收縮調整為一個部門。集團重建獨立的法務、會計、人事和行政部,組成新的行政事業部。戰略事業部繼續擴大,招聘人員以充實下麵的供應鏈部和並行工程部。此外,戰略部還將引入CI,也就是企業形象識彆係統,並在人事管理方麵繼續推行技術職稱管理體係,仿效國家的八級技術等級製度,建立大華自己的八級工體係。

在蘇城看來,八級工製度是非常有特點的體現了社會主義優越性的製度。勞動部對上萬個工種進行了分析,技術標準清晰明確,客觀公正,可考核可操作,完全體現出了簡單勞動和複雜勞動的差異。同樣是50年代設計的製度。中國細致又明晰的八級工製度,比日本簡單又難懂的年功序列要先進的多。

這不僅僅是一種技術製度,還是一種社會製度。是八級工製度給予了一線工人以勞動者的尊嚴,也是八級工製度給予了一線工人一條強勁的上升渠道,讓所有人都知道,中國不止有學而優則仕一條路可走。一名工人,隻要付出勤勞和智力,總有一天能到五六級工,讓廠長笑臉相迎的地位,若是天賦好些,師傅好些,說不定還能成為全國頂尖的八級工,見到國家主席都不怵。

後世的農民工,並不是因為農民的身份而吃虧,是因為工人的身份而吃虧。很多人總在奇怪,外國技術工人是中產階級,怎的中國就走樣了,特色的根子就在用工製度上。

一名21世紀的工人,若能清楚的表明自己是6級的車工,或者5級的焊工,自然會在勞動力市場上,將自己與簡單勞動的普工區分開來,從而獲得更多的勞動報酬和社會地位。

在這種製度下,如果老板再說“你愛乾不乾,像你這種我往人才市場裡丟隻磚頭,轉圈兒能砸死五個的時候”,六級工就可以吐他一臉的唾沫,拿出那紅豔豔的證書。

簡簡單單的一張證書,和畢業文憑的價值彆無二致。從個人的角度可以說它隻是個紙片,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但從社會的角度而言,正好證明了個人的價值。企業沒可能瀏覽2億份簡曆,考察幾百幾千人的專業能力。設定一個8級工或者哈弗畢業的條件,減少了企業成本,加快了社會流動,完全可以把招人省下的錢作為薪水發下去,還可以將明珠暗投的技術工人從黑心老板的爪牙中救出來。這樣一條明確的上升渠道,也能讓普通工人看清方向,輕鬆的將自己從社會底層拉扯到社會的中層。

9月4日的董事會上,終於確定了移植八級工的製度和方法,並規定了最新技術的修訂時間,宣布內部整合又完成了一大塊。

楊明讀的嘴乾舌燥,坐下來趕快喝水。

蘇城大樂,腳一蹬,讓椅子搖搖晃晃起來,開口笑道:“應該寫下來,發表出去。我們不僅要在大華實業集團內推廣這套製度,其他的關聯企業和配套廠也要推廣,讓他們的工人到咱們集團來考證,考上證了,企業就可以據此多估成本多要錢,隻要符合大華的標準,這個錢咱掏了。我考慮著,咱們的供貨商如果能有一批4級工水平的隊伍,良品率提高起來也簡單了,說不定反倒省錢了。最終,八級工製度如果能在全國恢複,善莫大焉。”

四郎是最佩服表哥,肯定的道:“蘇董寫的,保準能全國推廣,你親自寫一篇,就用北大中文係的寫法。”

鐘誌根那麼嚴肅的人笑噴了:“北大中文係的寫法是什麼寫法啊。”

“總有種高級的寫法吧。”四郎狐疑了半天,一拍大腿道:“駢文,寫出駢文,這個厲害了吧。”

會議室靜了幾秒鐘,然後笑的像是煮沸的水。

蘇城笑的手指哆嗦,道:“我要說你沒讀書,你肯定不服氣。我要說你讀書了,太對不起自己的腸胃了。”

李琳“哎呦”一聲,抱著肚子滑倒了。

四郎皮厚肉糙,臉上都看不出紅色來,嘿嘿的一笑,道:“彆老大笑老二。我是初中文化,就知道駢文了,你們高中的,大學的,那你們能做一篇駢文嗎?”

眾人茫然。

“看看,我知道駢文,你們知道不知道現在沒法證實了,就算你們都知道吧。”四郎用很大度的語氣,昂首笑道:“你們知道駢文,你們也就和我一個水平,你們誰要是能做一篇駢文出來,我算你們比我厲害。”

好家夥,鐘誌根和張超兩個海歸都不敢說話了,陳祖年等人更是緊緊閉嘴,生怕被叫出來。駢文這種東西,哪裡還有正常的中國人會寫。

沉默間,大華船業的閆學燦咳嗽一聲,用手指敲杯子,打著節拍唱:“盛世揚眉歌風華,撰文銘賦頌大華……”

他一口氣唱了五句,然後停下來,喝杯水,不慌不忙的道:“我以前在濟柴做銷售的時候,有個中石化的乾部就好這口,不得以就學了,一時間隻做了這麼幾句。”

“小閆行啊。深藏不露。”李琳笑嘻嘻的評價,道:“不怕領導講原則,就怕領導有愛好。小閆,你要不要到我們公關營銷事業部來?專挑那些有愛好的領導給你。”

閆學燦連連搖頭:“我剛到大華船業沒多久,等乾出成績來了,領導說往哪裡搬,我就往哪裡去。”

“先不搬也行,你要不用駢文,給蘇董寫一篇八級工製度的文章。”李琳用蔥段般的手指點了兩下,駭的閆學燦縮頭。

蘇城咳嗽了一聲,道:“彆鬨。八級工的製度,是一項很重要的製度。以前說‘我國現在實行的是商品製度,工資製度也不平等,有八級工資製,等等。這隻能在無產階級專政下加以限製’。現在不提這個茬了,咱們要儘可能的敦促國家恢複,機會喪失了,下崗的規模再加大,無保障的工人又增多,這個製度就很難搞了。”

鐘誌根聽他背**語錄,臉色嚴肅道:“蘇董,還是小心為上。”

“一個社會,大家都窮不可怕,一部分人窮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貧窮不可改變。兩三億的工人,不給他們增加財富的機會,不給他們社會地位上升的渠道,那怎麼行。這麼大的事,也不是咱們能解決能討論的,寫成文章的形式發表出來,儘一份綿力。”蘇城這樣說,自然沒人再反對。

陳祖年問:“我們給國企評不評?好多地方其實還在用八級工資,像咱們廠現在也掛著。就是上麵不承認了。要求取消,最後也沒有全都取消了。”

當年取消八級工製度,是要把大鍋飯進行到底,讓初進廠的工人和八級工拿相同多的錢,是要把中國先進的八級工製度改成日本的年功序列。在師傅弟子橫行的廠子裡,敢讚成的幾乎沒有,反對的倒是不少。尤其是貧下中農出身的工人階級,政治身板硬的驚人,很有中流砥柱的味道。

蘇城不關心曆史細節,一笑道:“國企主動來評,我們就評。已經有證書的,如果來大華再考一次,就用合格成績做他的實際等級。如果不願意來的,承認以前的等級,但降一級計算。我們主要還是針對私企的數億工人。”

“私企怎麼能有數億工人!”陳祖年不相信了。

蘇城啞然,道:“以後打工的人多了,工人就會多了。增加到兩三億,不奇怪。”

“那一個工人要是有1000元的GDP,3億不是要3千億?”顧海健驚訝算了起來。

蘇城笑而不語,等他們議論完畢,又展開自己的文件夾看了眼,道:“下一項,是培養工人。讓工人有晉升的渠道隻是一部分,還要讓他們有晉升的能力。三位一體:培訓、鑒定、激勵!”

他板著指頭,一個個的數著,道:“我們的工人要達到一個什麼樣的水平呢?首先要能維護改進甲醇設備。然後,我們要保證一種情況,那就是台塑退出了海滄計劃的話,我們要能把這個計劃撐起來。”

這是蘇城第二次提到台塑退出的可能了。大家雖然不自信,能比擬台塑集團,但也不再詫異。

蘇城覺得很滿意,繼續道:“集團會從節省的資金中,抽取一部分出來,建立一係列的培訓和鑒定基地,就放在浦東遠郊的工業地塊。主要包括以下幾項:電工、儀表、焊工、鉗工、甲醇仿真、煉油仿真、乙烯仿真。另外,機泵維修鉗工、低溫壓縮機維修、常減壓蒸餾和製氫裝置四項是進修項。”

這些全是建設和維護石化基地所需的必要工人,隻要有了這些工人,成套的石化設備買來就能用。沒有這些工人,幾十億的設備放在那裡就是擺設。

陳祖年聽的眉飛色舞,仿佛預見到自己工廠的工人爭相鑒定,爭搶培訓名額的場景。對工人來說,這種正正當當的競爭是再快樂不過的事了,沉悶如水的工作不是任何人想要的。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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