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元旦

2018-04-15 作者: 誌鳥村
第四百一十四章 元旦

中船的總經理孫道孚聽著蘇城的話,來了興趣,問道:“你說現代重工的生產速度比我們快,能快多少?”

孫道孚的行政級彆是省部級,和中石油和鐵道部的老總一模一樣。他要是再年輕一點,轉頭換到某個省做個省長都是有可能的。

蘇城回憶了一下讀書時看過的信息,沉吟著道:“如果是一艘船兩艘船,大概不會有太明顯的區彆。但是,如果是十艘二十艘船的話,平均每艘船的建造時間壓縮在90天內,想來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到03年前後,中國開始發力船舶工業的時候,韓國的船舶平均建造速度已經逼近60天,也就是2個月內了。巨型總段造船法和平地造船法的應用,讓他們的最快速度接近1個月,這在90年代初的中國,可以說是難以想象的。

其實,90天的時間,也是中船重工的領導們,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有這麼快?”長臉段鼻的中船總工麥文貴重複了一遍。

論學術地位,麥文貴比李滄要高過兩個頭。他本就是國內培養的尖端船舶人才,又在改革開放初期東渡日本,學了5年之久,回來後迅速做到了中船總工的位置上。麥文貴的奮鬥史,差不多是中國學界最順暢的奮鬥史了,這也得益於他的十足的鬥誌。

國內的工業企業,要想有所成就,必須得有鬥誌,否則就會在無數的難題裡敗下陣來。現在,麥文貴明顯不太喜歡蘇城未戰先言敗的說法,語氣雖然稱不上是質疑,但也含著濃濃的懷疑。

這也是他對韓國不熟悉。中韓建交以前,國人對南朝鮮的印象,差不多就停留在抗美援朝階段。南朝鮮有什麼東西,技術和經濟發展處於什麼階段,那是隻有高層和外交官員們關心的事。

麥文貴也是不清楚狀況,才用疑問句。

蘇城輕輕的啜了一口酒,用敘述的口吻道:“大家都知道,分段製造工藝能夠將一艘船分成大小不同的幾十個乃至上百個部件。這樣一來,在生產相同或相似船型的時候,船廠隻要設立數量眾多的車間,就可以大量生產相同的分段了。所以,生產的船隻越多,自然生產速度越快。這方麵,韓國人已經比我們提前了5年時間,說不定已經積累出了數量不少的分段,能夠直接使用。”

一些常用的分段是可以提前製造的,就像是工廠生產普通的工業品一樣。分段製造工藝,就是將船舶製造工廠化了。

目前隻有大華船業才在使用的巨型總段製造工藝,則是把船舶製造全球化了。

蘇城這麼一說,麥文貴就陷入了思考。一會兒接著問:“連接分段,會不會花費比較長的時間?上百個分段,要嚴絲合縫的焊接,不容易吧。”

他看來是了解過分段造船法了,隻是對具體的生產過程不很清楚罷了。

蘇城點點頭道:“計算機輔助是必不可少的。若是能應用激光測距的技術,準確率還能大大提高,國內的一些遙感院,就有相關的技術儲備。韓國大概是直接買來的,所以速度比以前隻快不慢。”

“那大華呢?”孫道孚問了出來。

蘇城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大華一向很注意計算機技術,尤其是工程軟件,所以,我們已經有成套的計算機輔助的軟硬件設備了。”

大華在這方麵,遠遠的走在國內企業的前麵。這與蘇城的個人經驗有關。

早在兩年前,當國內企業還在討論計算機有什麼用的時候,大華實業就已經建立了電子化采購平台,用於海上鑽井平台等高端產品的采購和製造。供應鏈等項目的長期需求,也使得大華內部的IT部門迅速成長起來,不光負責維護企業內的網絡,而且研發新的工業軟件和技術。

由於蘇城很早就向周老做過展示,借此獲得了一些部門的支持,在爭取資源方麵,頗有優勢。到93年元旦,經過4次招聘的大華實業,已經聘用了大量的高技術人才。這也得益於人才雙向選擇的製度。

孫道孚有點驚訝,緩緩點頭,轉瞬笑了出來:“這麼說來,與大華船業的合作,我們選對了。”

“合作永遠是有利的。中船重工若是對分段造船法有興趣,我們完全可以合作研究。”蘇城沒提平地造船法,而是用分段造船法,擋住他們的其他要求。

作為一種成熟技術,分段造船法的擴散速度是非常快的。70年代的時候,它還是一些船廠的核心技術,到了80年代,南朝鮮開始發力船舶工業的時候,分段造船法已經是比較平常的高技術了,隨著韓國獲得的技術越來越多,日本和歐美國家的船廠,對這種技術的保密性就越來越弱。1992年的中國,也許隻在專業期刊上討論這種技術,順道進行一些實驗和驗證,但再過兩年,至多三年時間,中船估計就能簡單的獲得全套技術。

大華船業能提前幾年得到分段造船法的技術,隻是給錢痛快而已。任何國家的任何公司,隻要拿著鈔票,都能得到這種程度的技術。中船重工因為是國家企業的緣故,在技術引進方麵反而麻煩了。

純粹的購買技術,要在國資委、發改委或者國務院獲得批準,是相對較難的。正因為如此,國企才常常采取購買設備附送技術的方案。

對中船來說,現在能獲得分段造船法就不錯了,連榮尚國都不好意思再說平地造船法的事,轉而道:“正好我們的修船廠工時不多,我派200人過去學習。”

學習分段造船法,哪裡用得著200人,這些技工就是給蘇城的回饋了。

榮尚國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來,大家也覺得理所應當。

總工麥文貴變的異常高興,東問西問的,倒是沒有讓宴席冷場。

自始至終,詹誌芳都沒有說話,想來是受到了孫道孚或更多人的警告。

一名副部級官員,做到這個份上,也夠憋屈了。

蘇城隻當他不存在,直到臨走前才瞥了他一眼。

從詹誌芳的眼裡,能看到濃濃的不滿,蘇城隻是一笑而過。現在的大華船業羽翼未豐,等到LNG船造出來,蘇城有把握讓他不敢正眼看自己。

不管是國企還是私企,工業產品就要用銷量和占有率說話,比拚的就是技術和利潤。

元旦過後,1993年正式宣告來臨。

這一年的1月20日,美國總統克林頓宣誓就職,開啟了美國最後的美好時代。同年,中國申請舉辦2000年奧運會失敗,不得不將夢想延遲8年。

90年代的中國,蓬勃發展的私營經濟,令許多人品嘗到了富裕的味道,但並沒有給國家的強大帶來直接好處。軍轉民和國企下崗的浪潮,以大多數人想象之外的凶猛,撲麵而來。改革的陣痛在某些時候,就變成了一個家庭永遠的痛。

隨著農曆春節的臨近。節前的獎金和年貨,供貨商的討債,成了許多國企沉甸甸的負擔,中船也不例外。

中船下屬的工廠極多,不僅有船業相關的企業,還有多種經營的不相乾企業,再加上學校、醫院、研究院等附屬單位,光是工資一項,就鬨的孫道孚焦頭爛額。在計劃經濟時代,擴張的規模越大,企業的威勢就越強,但在市場經濟的浪潮下,這些不能賺錢或陷入虧損的企業,就變成了一種不得不承擔的責任。

孫道孚措手不及,一下子被埋入了文山會海中,直到1月將儘,才如夢初醒似的,調配人手,前往新加坡競標。

說是如夢初醒,其實也是被赤字所逼的。

蘇城與榮尚國在機場見麵,就發現他愁眉苦臉的。

大華有自己的信息局,蘇城知道,江南造船廠是將去年的利潤給統計出來了。沒賺到錢的還虧錢的財務單,哪個企業領導看了都要愁眉苦臉。

江南造船廠這麼大的企業,一旦虧損就是幾千萬上億元的,要是一醉解千愁的話,這些錢能換成茅台,把所有的中船領導給淹死,順便幫忙洗乾淨衣服。

中船的麻煩,不是小小的大華所能解決的,未來幾年,情況還會越變越遭,蘇城隻能暗歎一聲。

上了飛機,眼瞅著升空了,榮尚國才有了說話的性質,卻是麵對蘇城道:“蘇董,咱們這一單,絕不能空手而歸了。”

和前些天的隨意比起來,榮尚國明顯是憋著勁了。

蘇城先是點點頭,然後才問:“江南造船廠的目標是多少?”

“最少要4艘2萬噸以上的大船。要是能競到2萬噸以下的船也行,拿去和其他公司換,或者自己做,都隨您。”榮尚國這麼說,自然是征求蘇城的同意。

蘇城手上不缺訂單,而且,大華船業的規模和中船的規模也差的遠了,他微微一笑,道:“就按你說的,小船交給他們好了。”

“多謝蘇董。”榮尚國是真的感謝。彆看中船持有的訂單,還夠1年多做的,但那裡麵能盈利的船並不是很多。國內混亂的商業環境,讓國企無論是賺公家的錢,還是賺私人的錢都變的困難。許多船隻的利潤都逼近船廠的控製線,榮尚國隻有找到高價的訂單,配合著那些低價的訂單,才能讓整個工廠的生產活起來,如果全是低價訂單,在墊資嚴重的船舶製造業,那就是瀕臨破產的節奏了。

一路無話,轉機抵達新加坡,已是傍晚時分。

主持競標的新加坡航運集團,派人將他們接到下榻的酒店,榮尚國立刻派人去調查,最終抵達的公司有多少家。

彙總而來的結果,卻讓他的臉色白了又白。

(未完待續)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