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變成員工宿舍了,這些人都是自己不回去的?”蘇城的口氣聽不出好壞,他順著樓梯間的側麵繞過去,就見床單後的大廳地板上,橫七豎八的睡著二三十號人,有的睡在鋪蓋上,有的藏在睡袋裡,大多數人都是一床薄被裹身上,又當褥子又當被子。至於枕頭,差不多全是用書代替了。
整個大廳,除了中間空出了一塊地方用來上下樓梯以外,兩邊睡的全是人,虧的是天熱,這麼空曠的大廳才不至於冷風颼颼。這種不是大通鋪的大通鋪,蘇城隻在油田會戰的時候見過,但那光景是精神戰勝物質,和這個時代的背景已經不同了。
王贇有點緊張,兩個月以前,他還是個隻在乎項目的研究員,轉眼間就要考慮整個研究所的吃喝拉撒,也說不清自己做的是對是錯,躊躇半天,實話實說道:“其實留辦公樓裡的,多是助手和實習生,他們都是沒員工宿舍的。您知道,咱們做研究的沒個日夜黑白,有的人熬到淩晨一兩點鐘才下班,外麵連個車都沒有,想回去也不行,隻能在辦公室對付一晚。一來二去,許多人就把行李給搬過來了。”
關於低薪的助手和無薪的實習生的事兒,蘇城也是知道的,他微點頭,問:“有多少人睡辦公樓裡?”
“都是換班睡的,兩三百人吧。”
“這麼多?”蘇城驚訝的扭過頭去。大廳裡睡了幾十號人,他以為就是多的了。
王贇小聲道:“我們招的實習生和助手比較多。”
“多少?”
“快兩千了吧。”這是一個多月前的兩倍了。
蘇城倒吸一口涼氣:“你這快趕得上大華實驗室的員工總數了。”
“碳纖維研究所就批了120人,按我們的實驗數量,這點人要三年才能做完現在2個月的量。我覺得,咱們如今設備有了,實驗方法什麼的也搞清楚了,不能因為人的原因減慢速度吧……再加上助手和實習生的費用低,所以招人就招的比較多。”王贇說到這裡,也就說開了,攤牌似的道:“要是不用這種方法,咱們就算兩三年以後能做出廉價碳纖維,那也賣不出去價格了。外國公司的速度,一年就能把碳纖維的價格降低三分之一,就算不搶先,咱們也沒優勢了。”
蘇城聽到這裡不吭聲,自顧自的上樓去了。
能說的都說了,卻沒得到回應,王贇一下子傻眼了,心想:是死是活,您給我一個痛快的啊。
追上去問,王贇是不敢的,隻能低聲問旁邊的楊明:“蘇董這是認可還是不認可?”
楊明也判斷不出來,卻不願意露怯,神叨叨的說:“你覺得呢?”
“那是生氣了?”
“不好說。”楊明拍拍他的肩,道:“咱們先上去不是?”
怕他繼續問,楊明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了樓梯。
望著大馬猴似的辦公室主任,王贇愣了半晌,也不顧形象的追了上去。
二樓是普通的辦公樓樣式,中間一條走廊,兩邊全是實驗室,間中有一兩扇窗戶,卻是比90年代普遍存在的陰暗辦公樓敞亮的多。
每間實驗室和辦公室的門口都掛著牌子,以化學實驗室和物理測試實驗室居多。
蘇城上了樓,就見跟前的一間掛著“力學性能測試實驗室”的門敞開著,一個年輕的實驗員探頭探腦的,見到蘇城一行人,馬上站直了腰,明顯是等待檢閱的架勢。
“你是實習生還是助手?”蘇城問他。
“實習生。”
“無薪?”
“每天有2塊錢補助。”實習生小心翼翼的回答,同時看了看後麵上來的王贇。
一天2元,不加班的情況下,每月也就是40元,即便每天都工作,一個月60塊錢在93年來說,也隻夠夥食費的開銷,住宿服裝等花費都得自己承擔。在不包吃住的情況下,2元錢的補助,真的是相當於無薪了。大概,也隻有未畢業的大學生才能忍受吧。
“你怎麼就願意無薪實習了?”蘇城的確很好奇。93年的大學生依然是很金貴的,包分配的製度也依舊存在,不管是什麼學校什麼專業,大學生找份鐵飯碗的工作都不算難,而大華實驗室的無薪實習,並不保證聘用。
碳纖維研究所滿編120人,助手和實習生卻有2000人,無論它怎麼擴張,也不可能擴張十幾倍的。
站在蘇城對麵的實習生卻看向王贇,道:“我相信自己能留下來。”
“留不下來呢?總會有人留不下來吧。”
“我年內就能轉作助手,積累工時,肯定能留下來。”
“如果畢業了,還沒留下呢?”
“我已經畢業了。”實習生曬然。
“你放棄了國家分配?”現在的大學生,畢業就會被分配到不同的國家單位,是不用公務員考試的。相應的,放棄了分配就很難再進入國家機關了,同樣沒有公務員考試的路徑。
蘇城自己就是從學校分配到油田的。對任何一名大學生來說,放棄國家分配都是大膽舉措,若是直接進入私企拿高薪也就罷了,做低薪的助手,蘇城自問當年的自己是做不來的。
對麵的實習生卻不以為然,道:“國家分配也沒什麼好的,我要做研究。”
充滿理想的大學生在90年代是不缺乏的。事實上,大部分的90年代大學生就算沒有做成什麼驚天動地的偉業,也多是吃穿不愁的。沒有物質的禁錮,自然可以放飛理想,這樣的機會是後世的普通大學生羨慕不來的。
蘇城感慨一聲,笑道:“國家的研究所也能做研究吧。”
“他們?也就薪水比助手多點。助手一個月180塊,但能跟著研究員和副研究員做項目,做出來了還有項目獎金。國內研究所單個項目能分10萬塊經費的有幾個?最後就是拿著幾百塊的死工資混吃等死,好多三四十歲的研究員,一年做的實驗還沒我一個月做的多。”或許是被蘇城的笑容給迷惑了,實習生也放開了,道:“再說了,隻要做了助理研究員,一個月的薪水就有千把塊,做副研究員有兩三千塊,等兩年就賺回來了!”
以大華實業的薪水標準,即使沒有“特殊貢獻”的普通研究人員,每月的薪水也在千元以上,根據級彆的不同,2000元甚至3000元的薪資都很普遍。
當然,大華的普通研究人員,在國內也是難得的學術精英。前兩年直接招收剛畢業的學生,其履曆和大學成績能閃瞎一房間的氪金狗眼,全國競賽的高分成績,全國獎學金或者高影響因子的論文都隻是開胃菜……中國的教育體製一向是精英教育,這一點直到20年以後都沒什麼變化。雖然不學習也能畢業的,但若是想要好好學習,並且得到極好的成績,那仍然是不容易的。
無論媒體如何貶低中國的大學教育,哪怕有90%的學生在大學是不學習的,仍有10%的學生是學習的。任何一名學生想要拔得頭籌,仍然少不了殘酷的競爭。事實上,中國的大學教育一向是麵對拔尖的10%甚至5%的學生的,全新的知識體係和過量的課業要求直到20年後也沒有改變,擴招也許增加了入學人數,但並未降低大學的課業要求。對於沒有打牢基礎的90%的學生來說,他們也許會在商業、政治或者藝術方麵有所成就,但是,除非花費數倍的時間,否則大部分人在入學伊始,已經注定不能在學術方麵有所成就了。
對現在的大華實業來說,能在畢業之初就加入的學生,各方麵的條件都必須是拔尖的,基本上,大部分學校的畢業生的履曆都必須是最漂亮的10%才有麵試的機會,待遇和地位日益升高的大華實驗室的要求自然是更高了,僅僅是筆試和麵試兩道難關,就能刷下大部分的精英學生,缺少名師和優良教學設備的學校學生,基本已經很難進入大華實驗室的門了。
可以預見的是,隨著大華實驗室現在實行的低薪助手和無薪實習生製度,以後加入大華實驗室的難度隻會增加,不會減少。至少,除了那些做出了成績的大牛小牛級人物,絕大多數的新人,都要從實習生做起了。
但是,相比國內的研究所,大華實驗室的經費投入也要大的多。90年代正是國內研究機構的低潮期,匱乏的經費甚至不足以保障研究員的工資福利,又哪裡能像是大華實驗室這樣燒錢似的做昂貴的材料實驗。
這樣的情景,至少在十年以內是很難改變的。尤其在專利法施行以前,國有研究機構的研究成果幾乎是白給企業的,企業賺多少錢都不會分給研究機構,研究機構對於市場化的產品也缺乏興趣,寧願做省錢又好聽的理論研究……在國內研究所,隻有少數國家保障的項目,才能爭取到些微的專項經費,例如碳纖維項目,就要遲到九六九七年,方才進入國家保障的名單,獲得了少許的撥款,要到15年以後,才被列入重點項目,獲得大筆的撥款。
但對現在的研究者來說,又有幾個五年,幾個十五年來等待。
王贇就曾無數次的在紙麵上做著實驗,大華實驗室碳纖維研究所的進展能這麼快,要多虧他早年的積累。但是,如果以前就有現在的實驗條件,又何必等到現在才出成果。
“從實習生到助手,再到助理研究員的要求是怎麼定的?”蘇城這次問的是王贇了。
王贇有點不自然的道:“時間加考核,目前定的是無薪實習生做半年或者1200個小時以上,考核轉助手,助手的有效工作時間超過1萬個小時,或者有主任研究員的推薦,經過考核就轉為助理研究員。”
助理研究員就是大華實業的正式員工了,王贇說著試探著問道:“三四年的時間,咱們碳纖維研究所總能增加幾百個編製吧?”
“你們要是做出了成績,自然可以增加編製。”
“能加多少?”王贇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直接問了出來。
蘇城被問住了,啞然道:“這得人事部門去算了,這麼著急?”
“我這不是擔心先前的承諾作廢嘛,要是編製多,大家的工作勁頭也能足一點。我現在就有點後悔,當時把120個編製都給弄滿了。”王贇真是一副後悔的神情,還拍著腦袋說:“當時也是被擠住了,能獨立做項目的都老大不小了,薪水給的不夠高,人家也不願意辭職。後來為了配合他們,又招了這麼多的低薪助手和無薪實習生,沒有點奔頭,研究所也繼續不下去了。”
說著,王贇眼巴巴的看著蘇城,道:“您看,咱們把兩月就把碳纖維的成品給做出來了,要是今年能再增加120個編製,我保證再做出兩種碳纖維!”
蘇城習慣性的做沉思狀。
楊明擔心他答應,忙道:“碳纖維研究所本來就不在今年的預算裡,120個人的編製全部走的是機動預算,助手的薪水和實習生的補助也是預算外的,研究經費用的是大華實驗室的總體預算,擠占了好幾個材料項目的資金,要是再增加120人的經費和薪水,大家都得造反了。”
對楊明,王贇就沒什麼不好說的了,梗著脖子道:“增加120個助理研究員,隻增加薪水,不增加經費總可以吧,助理研究員又不做獨立項目。”
“那每個月也要多開幾十萬的薪水,你找黎渙祥說去,看大華實驗室還能從哪裡摳出幾十萬。”大華實驗室每年的經費有數億元,但是被幾個研究所一分,再落到實驗室的總體經費裡就不多了,上千名研究員帶著幾千個項目嗷嗷待哺,年初就把經費刮的七七八八,更彆說現在已經是年末了。除此以外,實驗經費和人員薪金在大華實驗室的預算中,也是有明確區分的,楊明做了許多年的行政,知道協調這些事情有多麻煩,到時候不光是大華實驗室要做許多文件,大華總部也要核查無數的文件,在日益製度化的大華實業,這些文牘工作都是少不了的,否則總部的管理就要失控。
王贇和其他研究員一樣,對官僚作風極其不滿,討價還價道:“120個不行,100個也行啊。咱們現在有小五百號助手了,總要解決五分之一吧。”
楊明懷疑的道:“你說1萬個小時的有效工作時間,按照每天8小時算,你這得是1250個工作日,就算加班多,你三年時間都不用增加編製了吧。”
“不是還有研究員推薦。”王贇扭捏了一下。
“這個可以控製,就算有,也應該安排到明年的預算裡麵。”
“晚一年轉助理研究員,以後什麼都要晚一年,人家做出了成績,憑什麼不讓轉正。”王贇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家單位工作,說話仍然是國家單位的口吻,但意思也是一樣的。在大華實業,最重要的“特殊貢獻清單”裡麵,年資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另一方麵,類似於日本財團的同期概念在大華實業同樣有著不弱的含義,放眼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後,93年正式加入大華實業和94年正式加入大華實業,可能會有巨大的差彆。
站在一旁的實習生看出來了,現在是決定一眾實習生和助手吃肉還是喝湯的重要時刻,抓住機會道:“1萬個小時的工作時間,用不了三年時間,2年時間都用不了。”
幾個人都轉頭看他。
實習生掰著指頭道:“我們一起的實習生每周最少工作100個小時,一般都能達到110個小時。我每周工作六天半,一個月積累了500個小時。就算每年休假一個月,我2年也能積累11000個小時的工作時間。1000個小時用來轉助手,剩下10000個小時,也夠我轉助理研究員的工時了。”
蘇城聽的眼都直了:“每周工作110個小時?”
“110個小時就是普通水平,一周工作120個小時的都大有人在。你看裡麵外麵睡覺的,那都是每天睡四五個小時的,就算住跟前的也舍不得回去浪費一個小時來回的。”
王贇來不及阻止,話就被那實習生說完了,急的他直摸腦袋,道:“我這可不是剝削勞動力哦,我要把人趕回去休息,趕都趕不走。開大會說改規矩,又被頂回來了。”
實習生這才意識到說錯話了,補救道:“我們樂意留實驗室裡,回去睡覺有什麼意思,隻要碳纖維研究所有經費做實驗,我寧願做實驗做到死。”
蘇城腦海裡瞬間浮現出“過勞死”的字樣,急忙搖頭道:“不行,強度太高了,必須降下來。”
“我們樂意。”
“樂意也不行,真要累死人了,媒體還不是要口誅筆伐的。”蘇城堅持道:“一周100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太多了……”
“關媒體什麼事?做研究做實驗的,還分什麼日夜黑白?這麼好的設備,這麼好的條件,不抓緊時間做研究做實驗,那不是造孽嗎?”這次說話的是從對麵力學實驗室裡出來的老者,看那頭發花白的樣子,少說有六七十歲了。
這種麵相的,不是大華聘請來的退休研究員,就是兼職的老資格,蘇城不好直接命令,隻得溫言說:“咱們大華實驗室的投入隻會越來越多,隻要不浪費設備就行了,不能為了設備把人給累壞了。”
“我看你是說反了。人這個東西累不壞的,我們當年搞156工程,哪個人不是一天睡三四個小時的?還不是活到七老八十了。設備就不一樣了,設備是要老的,今年還是一流的設備,不抓緊時間用,明年就變成二流設備了。”花白頭發的老頭兒說著,又指指邊上的助手和實習生,道:“你問問這些小子,想上清華,想上中科大的,哪個一周不讀100個小時的書,讀120個小時的書就能累死他們了?實驗室裡做實驗,寫實驗報告,風吹不著雨淋不到的,能比工人農民還累?”
蘇城聽的目瞪口呆,卻不知該怎麼反駁。解釋一下壓力和過勞死的關係?和做過50年代蘇聯援建項目的老爺子爭執這些,那不是找著上政治課嗎?
楊明清咳兩聲,道:“咱們要不問問實習生和助手們的意思?”
“問他們也不中。”老頭兒“哼”了一聲道:“四五十歲的研究員每天都要加班三四個小時,做助手的難道睡大覺?那要助手做什麼,來當爺啊!”
楊明急了:“這位老先生……”
“這是杜滿春教授,在德國凱姆尼茨工業大學做了3年的訪問學者,剛剛回國。”王贇怕他說錯話,連忙介紹。
楊明怔住了。這位做過156工程的,怎麼還是海外歸國?
老頭兒霸氣十足的擺了擺手,道:“彆搞那些崇洋媚外的東西。德國的工業為什麼厲害,德國人勤奮肯乾。不管是技術學校的學徒還是學校的學生,一周100個小時泡在工廠、圖書館和實驗室的大有人在。人家能做到的,咱們憑什麼就做不到?咱們做的到嗎?”
“做的到。”昂然的吼聲響徹樓道。
幾個人這才發現,跟前已經圍滿了研究員和實習生們。年輕的實習生們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興奮的滿臉漲紅,年紀大些的研究員也回憶著往昔崢嶸歲月,脖子揚的比年輕人還要高。
老頭兒杜滿春笑了,他稍微扶了一下門邊,再次像是演講似的,中氣十足的道:“咱們國家落後了,就說碳纖維,多好的東西呀,軍民兩用,重量輕強度高,但咱們是什麼水平?T300都做不出來,國外都做到T800了,咱們國家落後了十年都不止。這丟掉的時間,可不是要咱們拚命追上來?德國人日本人一周工作100個三小時,110個小時,咱們隻有工作120個小時,130個小時,才能慢慢的追上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小蘇?”
蘇城真是有些日子沒有被叫過小蘇了,可他這個時候,唯有老老實實的低頭說:“是。”
“這就對了。”老爺子滿意了,揮斥方遒道:“累死人怕什麼,將軍馬革裹屍還,做研究的要是能累死在實驗室裡,那也是一樁美談了,對不對?”
“這個……累死人還是不行的,我做董事長的,總得保證員工的健康不是?”蘇城說的小心翼翼的。這也就是杜滿春資格老,又是離退休乾部。換個彆人這麼說,不知得被扣上多少頂帽子。
偏偏這些研究員吃杜滿春的那一套,自個兒在下麵嗡嗡嗡的說了起來,有著急的,直接一擼袖子,繼續回去做實驗了。
杜滿春得意了,黑乎乎的手指頭叩著門,笑道:“看看,這就是群眾意見。你要員工健康,不如多買兩輛通勤車,在食堂裡多弄點熱菜熱湯的,比什麼都強。”
“您說的對。”蘇城老老實實的點頭,又轉身道:“楊明,你記錄,今天就調兩輛通勤車到研究所來……嗯,這樣吧,調四輛車來,配8名司機,針對整個大華實驗室,四輛車24小時執勤,車裡人坐滿了就開,往返宿舍區和實驗室。”
楊明運筆如飛,“沙沙沙”的在本子上做記錄,一群人在旁邊看著。
蘇城想了一下,又接著道:“食堂也是一樣的政策,我記得以前就是24小時工作製吧?”
“晚上的飯菜比較單一,因為吃的人比較少,不耐放的菜就不做了,賣完了也很少補充。”楊明是辦公室主任,對此倒是清楚的很。
蘇城擺手道:“以前吃夜宵的人少,現在加班熬夜的年輕人多了,就要當正經飯來做。菜不耐放就多煲湯,廚師要是不會,就找幾個粵菜師傅來。”
“是。”
“宿舍方麵要強化集團的住房政策,把實習生和助手都納入到集團的住房政策裡麵來,命令財務事業部做預算。”蘇城這句話一說,實習生和助手們都歡呼起來,大華的住房政策是補貼與實物並行的方式,願意住宿舍就住宿舍,不願意住宿舍就享受補貼,補貼的數額以租房平均價做估算,金額不少,宿舍更是建的不錯——大華實業和大華投資都是蘇城的獨資公司,他左手借出大華投資購入的土地,右手就可以用大華實業支付的現金繼續購買土地,還能順便解決土地保有的問題。
對實習生和助手們來說,吃在食堂,穿著實驗服,住在宿舍,行以班車,生活問題就算是基本解決了。
“要得。”杜滿春高興了,家鄉話都出來了,換了舌頭才道:“就這樣子,王小子要是做不出T300水平的碳纖維,唾沫星子啐他。”
王贇一臉苦色:“師伯……”
周圍一陣笑聲。
蘇城鬆了口氣,一摸脖子,一頭的細汗,這才覺得一樓的悶熱,想了想,又扯住楊明,道:“這樣,再給碳纖維所的幾棟樓裡加上空調,這麼多人打地鋪睡覺,晚上怕也熱的很。”
聽到“空調”兩字,一旁樂嗬嗬說話的碳纖維所的人都閉上了嘴,瞪大了眼睛。
90年代的空調可是稀罕玩藝,進口的要四五千塊,國產的也得大三千朝上,而且,此時的空調憑票供應不說,安裝一下都不容易,得給供電局交上千元的安裝費,等他們派人做了電網改造以後,在通知空調企業來安裝。
上*海一向是中國生活水平最高的城市,但在93年的時節,為了在婚房裡能裝一台空調,普通人家免不了要動員全家力量,弄票的,湊錢的,找人安裝的……一台空調用掉一家人三五年積蓄都不足為怪,就算這樣,大家還是排隊等著買,南方的夏天太難熬了,尤其是房子小的家庭,哪怕每天就開兩小時的空調,那也是極舒服極體麵的。
家裡安空調如此費事,工作單位就不用說了。外企倒是偶爾有安空調的,國家單位隻有給機器安空調的,給人安的卻是少之又少,包括大華實業的總部大樓,也是隻有電風扇,沒有空調的。
楊明頭大如鬥,小聲道:“三棟樓都加空調?那彆的研究所和項目組也要怎麼辦?”
“其他所想要,打報告申請,這一次就當杜滿春教授口頭申請了。”蘇城停了一下,繼續道:“大華實業內部,大華實驗室優先安裝空調,必須等大華實驗室全部安裝結束,再考慮大華總部……”
隨著楊明的記錄,年輕人們很快竊竊私語起來,隻聽一尖嗓子的樂道:“太好了,我明天也搬鋪蓋卷過來。要不要帶床厚被子?聽說空調賊冷的。”
“你不是結婚了?老婆都不要了?”
“摟著老婆睡多熱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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