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山陰城北,三十裡,邢浦。
這是一處錢塘江上的灘頭,江北的一大片連營,足有百餘裡,黑壓壓如同蝗蟲一樣的天師道信眾們,扶老攜幼,席地而坐,四萬多持械披甲的軍士們,則是單獨列營,中軍帥帳之中,孫恩,盧循和徐道覆三人,身著鎧甲,據榻而坐,居於上首,而十餘名吳地的土豪,也都頂盔貫甲,以沈穆夫為首,分列兩側。
孫恩的目光掃過了每個人的臉,冷冷地說道:“各位道友,現在,吳地八郡都已經在我們手中,官軍給我們殺得落花流水,吳國內史桓謙等高官們,都已經望風而逃,逃不掉的都成了我們刀下之鬼,隻有會稽郡的山陰城,還在官軍手中,不過,聽說謝酋也已經嚇得連夜逃跑了,隻留下了王凝之前來接替,哼,我看他也是來送死的,為了保他王家和老婆謝家的產業,連命都不要了,哪位道友願意出戰,生擒王氏夫婦呢?”
沈穆夫哈哈一笑,出列行禮:“末將願領此令。”
孫恩滿意地點了點頭,正要去拿麵前的軍令牌,盧循忽然說道:“師兄,請稍等,我有一事要稟報。”
孫恩的眉頭微皺:“這是軍議,事無不可對人言,盧師弟何必如此神秘?”
盧循勾了勾嘴角:“因為剛剛有一個貴人前來,身上有個大秘密要跟掌門師兄說,是有關黑…………”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搓了搓自己的手。
孫恩擺了擺手:“好了,各位先行退下吧,我們師兄弟再商量一下。”
帳內隻剩下了三人,孫恩歎了口氣:“師弟啊,我們雖然三兄弟感情好,一向為核心,但也不能讓這些吳地土豪們太見外了,不然,人心難附啊。跟黑手黨的合作早已經隨著他們助司馬道子捕殺我叔父而結束,現在跟他們早就恩斷義絕,成為水火不容的仇家,哪怕是朱雀,現在出現在我們麵前,也定取他性命!”
盧循搖了搖頭:“要是朱雀或者是青龍親臨,我們肯定會把他殺了祭族,也不用報告師兄了,但這次來的人,可是非同小可,他是來向我們示警的。”
孫恩的臉色一變:“示警?示什麼警?難不成北府軍來了?”
徐道覆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和盧師兄聽了他的消息,非常震驚,所以,大師兄你一定要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孫恩點了點頭:“那就讓他來吧。”
盧循拍了拍手,帳門掀動,一個全身上下都罩在黑色鬥蓬之中的人,緩步而入,他的臉上,分明掛著一個青銅麵具,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人臉。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則隱藏在這副麵具的最深處。
孫恩上下打量著這個人,沉聲道:“你沒有戴四方鎮守的麵具,不是黑手黨四大鎮守之一,你究竟是什麼人?”
無麵者看著孫恩,平靜地說道:“你不用管我的身份,隻需要知道,我是來幫助你們的,因為黑手黨從頭到尾,隻有青龍是真正幫過你們的人,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至於沒有惡意過,象你們的師父朱雀,那是想取你們性命的家夥,這從一開始就定好了。”
孫恩冷笑道:“看來你還知道我們和黑手黨不少的事情,不過,光憑這些,如何讓我取信於你?”
無麵者微微一笑:“你們和青龍的每次交易,我都清清楚楚,來讓我找你們,也是他以前的安排,這樣東西,你應該還認得吧。”
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了半塊玉佩。
孫恩的臉色一變,直起了身,也從懷中摸出了另半塊玉佩,徐道覆上前取過了無麵人手中的那半塊,交給孫恩,他把二塊一合,紋絲合縫,分毫不差,孫恩點了點頭:“你確實是青龍的人,這是他緊急聯絡我們的信物,他又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事?”
無麵者淡然道:“記得孫教主你以前就問過青龍大人,那朱雀的身份,可他當時沒有回答,隻是說,如果有朝一日,你們起兵之時,他會告訴你朱雀的身份和破解他之法,我這次來,就是完成此事的。”
盧循沉聲道:“你連這事都知道?這難道也是青龍生前的安排嗎?”
無麵者微微一笑:“郗超大人算無遺策,一切的計劃,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他能成功擊殺劉裕,那自然會讓你們跟朱雀在江南打得你死我活,以給他發展荊州爭取時間,可現在他已經死了,那複仇的對象就隻剩黑手黨的這些老家夥們,而你們,就是他複仇的利劍!”
徐道覆冷笑道:“說來說去,還是利用我們,我告訴你,彆以為青龍給我們留下了那些軍械和藏寶,就可以死後繼續利用我們了,我們為他打下八郡,斬殺了這麼多世家子弟,算是兩清,至於朱雀,我們自己會對付,用不著他幫忙,看在青龍的份上,你還是回去吧。”
無麵人突然歎了口氣:“徐道覆,枉青龍和朱雀授你這麼多兵法,連知已知彼,百戰百勝都忘了嗎?你們如果連朱雀的身份都不知道,談何知彼?又如何取勝?”
徐道覆一時張大了嘴,說不出話,盧循微微一笑:“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回危難時機上任的新會稽內史王凝之,應該就是我們的好師父朱雀了吧。”
無麵人有些意外,看著盧循:“都說盧師兄足智多謀,是天師道大軍的智囊,軍師,看起來真是名不虛傳啊,不過,你又是如何推斷出來的呢?”
盧循平靜地說道:“我們起事的烈度,速度,遠遠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黑手黨,朱雀如果早知道我們的力量,絕不會讓我們起兵,現在鬨成這樣,消滅我們已經超過了他們黑手黨一直以來的昌道內戰,清洗不聽話世家的計劃,而來補救的,一定是我們的好師父,這也是黑手黨的規矩,誰出的亂子誰負責,朱雀的個性,絕不可能象玄武一樣自殺謝罪,一定是親自前來,所以,除了王凝之,還會是誰呢?”
無麵人的眼中冷芒一閃:“精彩的分析,但是不知道盧師兄是不是還知道,他敢此時孤身前來,麵對你們的幾十萬部眾和可怕的長生人,信心何在,殺招又何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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